第六十章 错过
干净整洁的花房里，香气扑鼻。
玉案屏风，壁画笔墨全都是上等。环视了一圈儿，颜菲月甚是满意。
她缓缓在铺着织锦的桌边坐下来，眸光里尽是淡定与自信，
“九姑果然是个明白人儿，不过，我还有话要交待。”她顿了顿，“九姑您不仅要保证我的人身安全，我所有的时间还都得我自己来安排，至于您嘛，就坐等着收钱吧。尤其要记住我是怎么来万花楼的......”
这九姑是见过世面的人，当她看到颜菲月的第一眼时，她就觉得这个小姑娘不简单。既然人家拿着钱财自动找上门，她还哪有不依的理由。
“好，就这么定了。”......
深夜，颜中禄的书房依然灯火通明。
钱氏，颜凤羽，宋清雅，以及颜君逸全都聚在这里，颜中禄微微踱着步子徘徊在书房中央，眉心微蹙，若有所思。
眼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是说服宋南风动心的最佳机会。可是，由谁去解开他心中的疙瘩，让他能彻底释然呢？这整个孙府里的说话有份量的人，几乎全都点播过他，可他就是想不过窍。
“孙叔，眼下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如果能把他请来，我觉得事就一定能成。”宋清雅在心里琢磨了半晌，微微道。
颜凤羽一听，忙站起来，急急道，
“清雅，你快说说看。”
宋清雅看了颜君逸一眼，
“那就是我把父亲从南洋请回来，我哥娶亲这么大的事儿，他这个做父亲的能不回来见证吗？如果他能......不过，请我父亲回来，不仅要我开口，孙叔您也得开口，毕竟......”
颜中禄一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连连点头道，
“好，就这么办，君逸，明儿一早，你陪清雅去电报局，我就写封亲笔信吧。”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各自从颜中禄的书房散去。
漆黑的夜里，星宿漫天，夜风轻拂，飘来阵阵花香。
颜君逸在前面走着，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紧跟着他。心下好奇，便回转身子一看，竟然是宋清雅。他正欲开口说什么，宋清雅一个箭步走到他面前，踮起脚，捧起他的脸就吻了上去。颜君逸不备，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惊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蓦地推开她。
“清雅！”他怒声道。
“怎么？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吻你一下又怎么了？”宋清雅红了眼眶，“明天我发电报给我父亲，想顺便把我们的事也说了。”
颜君逸想劝阻她这么做，可是又没有合适的理由。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清雅是无辜的。更何况，她哥哥也因为他而伤成这样，于情于理，他都不能伤害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就这么被他给毁了，说什么他都欠她一个婚姻。
他试量了半天，仍是没有把想劝阻的话说出口。
“君逸，你看我哥跟凤羽姐都能在一起了，”宋清雅微微依进他的怀中，“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呢？”
“再给一个月的时间考虑考虑，到时候，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他轻轻推开她，喃喃道。
眼下，王山还没有找到，也不知道他是否找到了菲月，又或者打听到了菲月的下落。因此，一切都还不能成定局。
颜君逸能说出这句话，已经让宋清雅希望倍增，她满怀希望地点了点头，答应了他的恳求。
果然不出所料，而且比预想的还要好还要快。
九姑没想到，不到三天，那小丫头便红遍了整个河城。
人人都想一睹万花楼头牌花魁玉面娇。可是能见到她的不仅要有身份有地位，有钱有势还得有才学，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就那还得提前预约不说，见到了也只能按她的要求来。总之，没见过她的，见过她的都为之神魂颠倒。是男的爱，女的恨。
“我就不信，一个青楼女子能有多大才学，即便长得再美，那总归还是个人吧，难不成还是个仙儿？”王雨不以为然道。
街头的百味珍酒楼里，王家兄妹江家大小姐点了一桌子的菜，这还没拿筷子呢，就已经被那个什么万花楼的头牌给饱了肚。这一路走来，街头巷尾，男女老少全都在谈论她。这不，吃个饭呢，周围传来的还是她。还真是奇了怪了，不就是一个小女子吗？怎么会在那么大的魔力，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呢？
“王山，老实告诉我，你想不想去见见她？”江玉锦饶有深意地看着他，“这传言传得我都想去见见她了。”她问了半天，也不见王山回答，抬眸一看，他正盯着面前的杯盘发呆，“哎，我问你话呢！”她不由得有些恼火，推了推他的胳膊。
王山这才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
“怎么了？”
“我说，你想不想去看看传言中的那位花魁娘子？”江玉锦瞪大了眼睛，一字一顿的重复着。
王雨忙猫下了身子，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未来的嫂嫂：哥啊，你可别犯傻啊。她默默地祈祷着。
“我去看她做什么？即便她是个天仙，也吸引不了我。”他坦坦荡荡道。
江玉锦一听，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真的？”但，男人的嘴还是不能轻易的相信，“你真不想去？那我跟王雨可是要去喽。”
“你们？”王山不禁目瞪口呆，“你们俩女的，估计连门都进不了，别说见人家当红头牌了。”他很清楚这江玉锦是在试探他，跟他开玩笑。
“你就不会动动脑子吗？”江玉锦顿了顿，“女扮男装不就得了。”
“敢情你还真打算去啊，”王山不以为然道，“若是人没见着，被人打一顿，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风和日丽，桂子飘香。一转眼，便到了夏末秋初。若不是那淡淡的香气，他真不知道是今昔何夕。趁着宋清雅发电报的空当，颜君逸缓缓踱出了电报局，站在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真希望一抬眸，能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
菲月你在哪儿？他们说你不在这个世上了，可是我不信，我一点儿也不信。
心里想着，他的脚便不由自主地往前走着。他想去柳河边儿，那里是颜菲月常去的地方，说不定，她一直在那里等他。
心情郁飞的颜君逸就那么漫无目地的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听到一片哗然与喝彩。他本能地抬眸循望，竟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烟花之地。于此，他甚是不屑，更是不感兴趣。正欲掉头离去，忽然听到熟悉的曲音。
从那万花楼里传出胡琴的声音，这胡琴的声音不奇怪，奇怪的是那曲子。
这曲子不由得勾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那是在六年前的一天，菲月从早上出门，直到天黑也没归家。二娘着急，便让父亲派人出去找，可是找遍了整个河城也没找到她。结果，是他在柳河边儿的一艘小乌篷船上找到了她。找到她时，她正抱着一把胡琴，跟着一个老师父学艺。
他叫她，她一回头看到是他，便高兴地跳上岸，对他说“哥，我会拉胡琴了，要不我给你拉一曲？”
平静的河面上，洒满了星光。小小的乌篷船摇曳在其中，夜风轻轻拂动着她的发丝，她坐在一块儿大石头上，很认真很认真地拉给他听。或许，在旁人眼里，拉得不流利，也不算好听，可是在他听来，却是这世间最好听的曲子。
而此刻，从万花楼里传出来的就是那天夜里在柳河边儿，菲月拉给他听的曲子。
她告诉他说，这是教她拉胡琴的师父独创的曲子，除了她师父，也就只有她会拉了。
可是，这万花楼里怎么也有人会拉这首曲子？难道是......
他忽然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都这么久了，菲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风月之地？不，不是她，一定不是她。即便是她没死，也决不可能进这种地方的。一定是他产生了幻觉，一定是！
颜君逸深吸了一口气，想尽量使自己清醒些，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来不及多想，他忙追上去，一把拉住他，
“真的是你？”
王山一回头，看到是颜君逸，顿时面露慌张，
“孙大少爷，我这还有事儿，有什么事，改天再约。”他边说边推开他的手欲离去。
心中诸多疑问的颜君逸忙又一个箭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不，我今天就想问清楚。”他边说边强行将王山拉到一旁，“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些日子你都哪儿去了？我跟你妹妹都找遍了整个河城也没找到你，你都干什么去了？有没有菲月的下落？”他似连珠炮似的，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王山压根儿就回答不过来，
“孙大少爷，菲月的下落，你不都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了吗？”他痛心道，“你们家里人亲手把她送给了那些族长老爷们，亲手把她送上了死路，你还来问我她的下落？我真不知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颜君逸愕然，双唇微颤，瞬间就红了眼眶，
“你，你说得都是真的吗？菲月真的不在了？”
王山长叹一口气，轻轻扶着他的肩头，
“我知道你很疼爱菲月，可是我想，菲月她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幅样子，君逸兄，你接受现实吧，振作点，好好的活着，才是对菲月最大的安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