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一）

起身，挑了件微显得素净了的旗袍，乳白色的织锦缎上用银色的丝线错落有致的绣上了些玉兰花的图案，穿上了身子，一边扣着纽扣一边重新了坐了下来，挽起微显紧致的发髻，又伸手从一个金色的首饰盒中取了一枚用银子精心雕刻成了叶片形状然后镶上了光洁的白珍珠的发饰别在了的发髻的右侧，再伸手取了粉，薄薄的一层，涂了淡淡的胭脂，拿起眉笔细细的描了眉弯，又取了口红均匀的薄薄的涂抹。

经过了描摹的人儿的脸就刹那间的鲜亮了起来，笑容娇媚，目光清寒如水……这样的妆容，化了为谁？微微皱眉，叹息。

下了楼去，阿瑶就过来了，“曼丽姐，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要端上来吗？”阿瑶是个苦命的女孩子，我刚进百乐门的时候已经快要十八岁了，而阿瑶十六岁，她的家里有个生病的娘亲，都靠她在外找各种各样的活儿来挣钱治病养家。

那日她的娘亲忽然犯病，急急的送到医院里，可是那家医院竟然拒绝让她们进院，原因是她们没钱，我当时正坐在车子里，从医院门口路过，胡伯先看见，就一个人跟那儿直叹气，然后叫我看，我疑惑的看出去，便看见了被人推攘着出了医院门的阿瑶和她的娘亲，我便赶紧的让胡伯把车开了过去。

我让阿瑶把她的娘亲扶着跟在我的身后进了医院，一大把的大洋就放在医生的桌子上，那医生就赔了笑给阿瑶的娘亲治了病拿了药。

阿瑶流着眼泪不停的对我说着感激的的话，说是要还我的钱，我说不用她却很固执，最后我就让她跟我回了家去服侍我起居，每个月给她四个大洋做工资。

我对阿瑶微微一笑，声音清淡，“端上来吧。”阿瑶就转身下去了，不一会儿就端来了早餐，一杯牛奶，一块三明治。我说，“阿瑶，你娘的病好些了吗？”

她转过脸来看着我笑得很甜，嘴角边有浅浅的酒窝，她其实也是个长得很清秀可爱的女孩子的，她说，“谢谢曼丽姐，吃了几副药，娘的病好多了，她一直说什么时候一定要亲自过来谢谢你呢。”

我正吃着三明治，听见她的话就也笑了，说，“你回去的时候告诉阿姨她不要和我客气了，好好的休息便是。”说罢，我就放了手中还剩了一小半的三明治，说，“你去叫胡伯准备车吧，我想出去走走。”

阿瑶应着就下去了，我这才迅速的从三明治中间夹着的肉卷里抽出了一张字条来，小心翼翼的展开来看了一眼，把上面的内容记在了心里，便又不留痕迹的握进了手心里，阿瑶也就回来了说，“曼丽姐，胡伯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我哦了一声便拿起杯子把牛奶喝了大半杯，然后上了楼去拿了包包，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金色的打火机，啪的一声打燃了来把那张字条烧成了粉末，用便条纸包好放进包里就出了门。

坐进车里，胡伯就转过头来问我打算去哪儿，我想了想就说，“去国泰大戏院吧，听说今天放映的是胡蝶的新电影《啼笑因缘》。”

“诶，好的。”胡伯应着就发动了车子，我看着车窗外，天有些许阴暗，有些沉闷的感觉，心里莫名的就开始慌乱了起来。不一会就到了剧院门口，我下了车就对胡伯说，“胡伯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看完电影我自己叫黄包车回去便是。”

“那好，陈小姐自己小心，别回得太晚。”胡伯笑着说，我点头，他就开了车走了。我从包里拿出用便条纸包好的粉末扔进了剧院门口的垃圾箱里，然后拿出手绢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就去售票处买了一张票，然后就进了戏院。

坐在剧院里，三十四号座位，快开场的时候，我左右两边的座位都是空着的，我心里就有些打鼓了，想来来和我接头的人应该是看见我买了票后就跟着买票，算着就应该是坐在我的右边。

半晌之后，我左边的座位主人就来了，他手里拿着票，声音浑厚，“小姐，请让让，我是三十三号。”

我闻声，觉得这声音似乎是在哪里听过的，抬头，顿时就呆住了，这人的长相也让我觉得分外熟悉，仔细想了想，脑海里闪烁过一片灵光，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汪精卫手下76号机要室主任钱人龙，我的心下顿时一惊，就觉得额头上有了些许的冷汗，怎么这么巧？心里带着这份震惊微微的颔首，偏了偏身子让他过去了，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我就又恢复了平静。

钱人龙似乎也认出了我，刚在我身边坐定就一脸笑意的看着我略带了惊喜的说，“这不是百乐门当红的陈曼丽小姐吗？”

我假装了讶异的看着他说，“先生您是？”

他半眯着眼睛笑，眼神里有着职业性的尖锐，像鹰搜寻猎物一般，“记得三月的时候我才和汪主席去了百乐门，当时……”

“哦，是钱主任啊，瞧我这记性真不好使……还请钱主任多多包涵的是。”

钱人龙就笑了，表面亲和，眼神却依然尖锐，“曼丽小姐客气了。”

我们正说着话，我右边的座位上的人也来了，我怕那人不知道钱人龙的身份而轻易的向我对暗号，于是又对钱人龙说，“钱主任可是汪主席身前的红人呢，能认识钱主任可是曼丽的福气。”

“那改日我上百乐门去曼丽小姐可要赏光陪我跳上一曲。”

“那是，只是怕曼丽的舞技简陋让钱主任您笑话了去。”

“曼丽小姐这可是说笑话了，谁不知道曼丽小姐的舞技可是惊为天人的。”

“是钱主任您过奖了。”

就这样和钱人龙说着圈子里必要的客套话，电影就开始了，灯光暗下来，周围就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有大屏幕上闪动着胡蝶美丽的身影，我却根本就没有心思欣赏半分。

我的眼睛虽然看似是在盯着屏幕，表情也是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其实却是在用余光注视着钱人龙，见他盯着电影屏幕似乎也是看得津津有味，于是又用余光看了看我的左边的那个人，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眉清目秀的样子，也在拿余光瞅我见我瞅他就冲我眨了下眼睛，我微微皱了下眉头，冷不丁的听见钱人龙说了句，“胡蝶小姐的演技还真是好的没话说啊。”吓得差点心脏就骤停了。

我赶紧陪了笑脸，应道，“是啊，我也很崇拜胡蝶小姐的，她人漂亮，电影又演的好。”

钱人龙也笑着道，“其实以曼丽小姐的资质想当电影明星也不是什么难事的。”

“钱主任笑话曼丽了，曼丽还是比较喜欢跳舞，演电影还是怕被人骂的，演啥不像啥，当花瓶也不知道够不够格呢。”

“曼丽小姐太谦虚了。”

我就微微的对他笑，也不说话。好不容易才挨到电影结束，看见我右侧的那个年轻人先行离去，我就也赶紧的起了身往外走，钱人龙跟在我的身后，随着出门的人流出了戏院，钱人龙就问道，“曼丽小姐一个人回去么？”

我笑，一边说着，“恩，打算随处走走，买些我们女孩子家自个要用的东西再回去。”眼睛却在不露痕迹的扫视着刚才那个年轻人此刻所在的位置。

“那我就改天再请曼丽小姐吃饭了。”

“恩，曼丽就先告辞了。”说罢，我就朝着戈登路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