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裂开的夏天（3）

（锦苏）

朵安也不知道，莫南是来找过我的，就在学校里蜿蜒的小径尽头那一大片粉嫩的紫藤花下，墙头的路灯灯光有些扑朔迷离的样子，一缕一缕的倾泻下来，落在莫南那张本来干净帅气的脸庞上，那一刻，他却是一脸受伤的神情看着我，眼睛里的神情就像被大风吹过了的湖面一般，他说：“锦苏，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么？”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背过身去，声音决绝，“是的，莫南。”然后离去，当我走到紫藤花最后的一片阴影下的时候，我说：“莫南，朵安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她是可以给你幸福的。”

莫南说，“这是你期望的结局吗？”

我说：“是。”然后就听见他的声音里的温度缓缓的冷却了下去，他说：“好，我成全你。”

然后我就那么清晰的听见了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碎裂的声音，却镇定的没有回头，没有挽留，只是感觉到有很冰凉很冰凉的东西从眼睛里飞快的出现，片刻间朦胧了我眼前所有的世界，然后化作一滴一滴的忧伤坠落进了那片紫藤花的阴影里。

从回忆里清醒过来，我掩饰好了所有的痕迹，坐在镜前，开始化妆，淡淡的粉底液均匀涂开，定妆。纤细的眉黛，纤长的眼睫，明亮的眼睛深邃看不见底，在淡蓝色的眼影里显得那么的不真实，擦了润唇膏再涂了淡粉色的唇彩。

这精致的妆容就像给自己戴上的一张面具，而这张面具上，始终笑靥如花。

人生奋斗的过程是无可否认的艰辛，而在这艰辛之中，我们常常都只是一个人，所以，眼中的那抹纯真慢慢的沉到了眼底，剩下的满是防备和伪装。

如果，今后的某一天，遇见了一个人，在这个人的面前我们可以放下所有的伪装，那么这个人便是能陪伴你一生的人。

锁了房门，下楼打车。二十分钟以后我就站在了学校的门口，太阳的余辉里，一张张陌生而年轻的容颜带着些许的稚气，那么热情洋溢的纯净面容告诉我，这里的确和社会是两片不大相同的世界。

借着夕阳辉煌却又凄清的光芒的剪影，穿过了熟悉的林荫，蜿蜒的小道，深处，依旧是那一面石墙，木架，架子上青藤缠绕，是异常繁密蔓延着盛开的紫藤花，朵朵微笑着盛开在傍晚轻轻飘来的微风里，如此温柔，娴静美好。呵，竟是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这个地方，我忍不住苦笑，莫南啊莫南，我是不是真的很没有用，竟然还是忘不掉你，真不晓得，这究竟是我的幸还是不幸。

“锦苏。”

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让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一下，手指微微的在身体两侧蜷缩了起来，苍白而无力。慢慢的回身，是的，是莫南，四年后的今天，再一次与他站在这一片更加繁茂了的紫藤花下，心境截然不同了，却又似曾相识，百般滋味，顿时千转百回，像一曲带着古韵的曲子，低低霏霏，婉转而哀怨，在风里撕裂一般的鸣叫然后噶然平静。

我看着他，依旧是那一张脸，只是唇上多了些浅浅的浓黑的胡须，成熟了许多，也……沧桑了许多。我慢慢的弯起唇角，对他露出一抹娇媚的笑来，尽量的显得的自然而轻松，虽然有些难，“过得可好？”

“不好。”他也动了动嘴角，勉强的牵扯出一抹微笑来，没有了阳光的暖，不再明朗，像秋天里残留在树枝上的那些叶子蜷缩的弧度，“你知道的，锦苏，没有你我怎会过的好。”

我垂下头，不看他，心里的某个位置又开始隐隐作痛，我轻声的说，“……那是因为你离开了朵安而已。”

他就忽然的暴怒了起来，粗鲁的拥着我的肩膀将我推到了那面墙上，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他的声音低低沉沉，伴随着重重的呼吸，有掩饰不去的怒意，“为什么到现在你都还不肯承认你也爱我，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将我推给其他人。”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无从回答。

长久的沉默以后，我忽然的抬头，隔着额前微微松散垂下来了的发丝看向他，目光如此平静，然后微微的踮起了脚尖，唇微启就吻上了他的唇，淡淡的，然后在他愕然的目光里迅速退离，我说：“莫南，我和你都回不了过去了，我们都不再是单纯的学生，就像这样，以前的我是决不会如此主动的吻一个男人……”

“但是，我爱你，没有变过一丝一毫的。”他的声音有些微弱。

我就笑了，笑容散开，看着他的眼，目光清寒如水，“爱情一旦沾染了现实的尘埃就变质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不承认也罢，事实无可改变。”

“不。”他的眼神清冽而炽热，“只要你愿意，锦苏，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他的声音有了一丝的颤抖，在竭力的挣扎一般。

我轻轻的笑也轻轻的摇头，“莫南，现在的你能给我什么，你说，现在的你还能给我什么，你的爱还能如此的干净么……”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忽然疯狂的吻住了我的唇，那么狂热，霸道而又带着浓烈的绝望，感觉到有滚烫的东西顺着我的脸颊滑落，一寸寸都是疼人的眼泪，却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我的了，我闭上了眼睛，抬手揽住了他的脖子，以同样的狂热回应了他的吻，把埋藏着的对他的爱都倾尽，我知道，这是我们第一次接吻也会是最后一次，就……当作礼物留给彼此作为纪念吧……许久，他紧紧的拥我在怀，下颚轻轻的摩挲着我的发丝，他说：“锦苏，对不起。”然后松开了拥住我的手臂，把温暖从我的身边撤离。我没有说话，天已经黑了，暗夜里我们看不见彼此的表情，无论是微笑的还是迷离的，都只有黑夜知道。我微垂着头，任他离开，无从挽留，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的声响。轻轻的想，我和莫南的一切是不是就要消逝在这个夏天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