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皇族东翎
当墨子卿慢吞吞地走着，刚刚走到“天字一号房”的房前时，两个突兀的男声突然在他旁边响起，就好像是处于变声期少年的声音，不过值得他注意的并不是这两个少年的声音如何，而是少年的话所代表的含义，他一下子便顿住，侧身扭头望去。
“臣弟参见太子殿下。”
两个同样穿着一身皇子蟒袍的十八九岁的少年，一个一脸狂傲自矜，全身透出一股不可抗拒的贵族骄傲气息。一个眼神锐利如鹰，面容俊美却隐隐透出八分煞气。两人口上说得话听起来恭敬，可观他们的举止神态却一点都不像有那么一回事，拱手行礼时却连腰都没有弯。
身带煞气的少年正是当朝五殿下苍王东翎苍，年十九，善战好武，军功颇丰。而一脸狂傲的少年则是当朝六皇子东翎翼，年十八，去年受封翼王，其母乃殷氏家族嫡女，今朝后宫宠妃宛贵妃。
他行礼的方向站着一个穿着一身普通素衫的二十岁左右的清瘦青年，青年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对于他们两人的不恭敬，青年也只是淡然一笑，苍白的脸上静雅如玉，自有一种叫人不能冒犯的平静和远离尘世的洒脱。而病弱青年的身旁站着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俊美少年，一身水清色长衫若晴空明波，腰间系着一块白色美玉，与青年的气质有些相似，俊雅容颜间隐隐飘透清华。
一身水清色长衫的俊朗少年朝对面一身皇子蟒袍的两位皇子弓身一礼，嘴角挂着一抹浅笑道：“九弟参见五皇兄、六皇兄。”
苍王瞥了他一眼，不以为意地“嗯”了一声，而翼王却干脆看也没看他。
“太子殿下今日倒是有空出来?”苍王眼光在太子苍白的脸扫了一眼，语气有些嘲讽。
俊朗少年低着头，替太子回答道：“回五皇兄，太子殿下今日感觉身体好了些，便想出来走走。”
“既然想到处走走，就应该驾车去外郊。”
这时，翼王嗤笑了一声说道：“五哥莫不是忘了，咱们太子殿下可受不得马车奔波。”
苍王说着顿了顿，又有些不以为然道：“哦，本王倒是忘了，太子殿下的确不能来回奔波。”
低着头的少年抿了抿嘴，再勉强一笑，低声说道：“是。”
苍王看着一直浅笑沉静的太子，微微一皱眉：“不过，这天云居也不是什么安静的地方，太子殿下不是需要静养吗？怎么有空到这儿来？”
“可不是嘛，”翼王随口一接，“太子殿下最近都没去早朝，听说每日卧床静养，今日怎么有空·····”
太子轻声道：“本宫许久前和景德书院的文大儒有约，今日不得不来。”
“原来如此啊。”苍王嘴角扯开，笑得神色不明。
“太子殿下，臣弟今日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话刚说完，翼王即刻转身，没有任何停留。苍王看着翼王着急着离去，也轻声告辞，转身便走。
“五皇弟、六皇弟慢走。”
“五皇兄、六皇兄慢走。”俊朗少年俯身，脸上神色淡然，唇边依旧漾着一抹浅笑。
“咳咳咳，”待那两人走下了二楼，这时，病弱太子握拳于嘴边重重地咳嗽了好几声，脸色越发苍白，却还现出一丝不正常的微红。
“太子哥哥，”俊朗少年回身，脸上闪过一抹急切，“您还好吧？”
“哥哥没事，”病弱太子朝少年微微一笑，脸上冒出了细汗，伸出手搭在少年的肩上，语气温和，“一会儿就好了。”
少年抿了抿嘴，有些不忍道：“太子哥哥，您先进去歇会儿，我就在这里等着，文老师进了天云居，九弟立刻扶您出来，行吗?”
“好。”
病弱太子想了一下又轻咳几声，答应之后便回身进屋里去了。
墨子卿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这时，那位少年缓缓地扭头注视着静静站在一旁看了许久的墨子卿，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突然却见那少年微微一笑，朝着墨子卿拱手一礼，声音温润好听，便像他的人一般风神润泽。
“东陵老九，东翎湛。”
此时东陵年少皇子温文的一礼，顿时让刚刚对帝京贵族子弟下了“或年少轻狂或浪荡不羁或大胆无畏或丑恶不堪”的定义的墨子卿微微一愣。一愣过后，即刻回了他一礼，“墨家老五，墨子卿。”
闻言，东翎湛眸色一动，“原来是墨家五公子，听说墨五公子常年养病在外，此时观五公子气色，想必是大病已愈，恭喜墨五公子了。”
“多谢，”墨子卿俯身说道，“想必九皇子殿下还有事吧，子卿就先告辞了。”
“墨五公子慢走。”
“嗯。”墨子卿说着缓缓回身，打开了天字一号房门，迈步而入。
“你对刚才看到的一切有什么想法?觉得都很有趣，对吧？”
墨子卿刚一步入房间，里屋便响起了清上陌华淡然清润的声音，墨子卿这才发现清上陌华竟然还一直安静地坐在房间里，只见他手中拿着一个白瓷酒杯，嘴唇微微勾起，桌上的血玉早已消失。
“首先，东陵朝廷各党相争，贵族子弟也各自分派，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是，这些帝京二世祖各结成派，时常在广众之下大打出手，这令很多人都束手无策。”
“束手无策?”墨子卿朝他走了过去，在清上陌华的对面坐了下来。
“这些二世祖是贵族之家的小祖宗，平时在家家里人不舍得打骂，九城兵马司不想得罪这些贵胄子弟，声称这不在他们的辖权范围，天京京兆府府牧有关这类斗殴事件一触便推，府兵更是一遇这等事扭头便跑。”
墨子卿摇了摇头，拿起黑木桌上的青花瓷水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想着刚刚二楼长廊那场斗殴，三楼却站了四个皇家子弟在安静地观望，开口问道：“老皇帝不管这事吗？”
“老皇帝?”清上陌华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顿了顿，漠然开口：“老皇帝对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认为这只是顽皮孩子间小打小闹罢了，殊不知这群二世祖打人之时，波及的往往是无辜百姓。”
“不过想想也是，贵族之后又没有受损，伤到或是死了几个平民百姓，对老皇帝的江山又有什么影响呢?”
“还有，你刚刚见到太子了吧？他排行老四，生母出自南宫氏族，两年前南宫皇妃病死才封的太子。你说这老皇帝也是有趣，这孩子刚死了母亲，就册封他做太子，是想给他冲喜吗？”
天下闻名的陌华公子难得畅所欲言，墨小公子自是安静地听着。
“你看，这东陵建国仅仅八年，先后换了四个太子，大病病死一个，残废废黜一个，谋逆赐死一个，而这第四个，”清上陌华顿了顿，举起白瓷酒杯朝墨子卿示意，“你觉得，他的结局会如何？”
墨子卿听着清上陌华跟着他口无遮拦，顺口的一口一个“老皇帝”，却也不以为然。
想着刚才在二楼长廊聚众斗殴的帝京二世祖，想着宁可不顾百姓不可得罪权贵的京师百姓父母官，想着刚才那个一身素雅平和的病弱太子，气质温和俊雅的少年皇子东翎湛，一身煞气沉沉的苍王和满脸狂妄倨傲的翼王，墨子卿沉默了许久，漠然开口：“本公子不知道。”
“这东陵，风雨将起。”
清上陌华如是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