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小村奇事

那汉子的家住在村尾的一座大宅院里，看样子也算个当地的富户。院落里房屋倒是不少，但除了那汉子外只居住了老父亲、小媳妇，还有个刚到一岁的孩童。

当那汉子安顿好赫连宏的房间后，就邀其一起在院里喝茶乘凉。只见那汉子的妻子是位正统的外族之人，不像是大蒙血统，更不是南朝之人。头上带一头纱，一张白皙的瓜子脸，小口红润欲滴，关键还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又大又圆。端上茶来也不言语，只是为围座一桌的几人添茶倒水，更是双眼下视举止得体。赫连宏只觉得此女说是妻子其实更像奴婢，心想哪有这般没有地位的妻子？见了客人不来客套一句也就罢了，反而连头也不抬，正眼都不敢看。

那汉子见赫连宏的表情，反而露出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感觉自己的妻子越是这样反而越长脸面。反倒是那汉子的老父亲干咳一声，用那沙哑的嗓子说道：“年轻人，我很明白你的心思，你也不用奇怪，这些都是我们这里的风俗，都流传了几十上百代了，我们都见惯不惯了。”

赫连宏见那老者说话，当下露出洗耳恭听之色。毕竟自己从小的教育都是尊老爱幼那一套。

那老者见了赫连宏这幅表情，又干笑道：“看你也是南朝之人吧，南朝之人很重礼数，但是又没我们这样的两性风化。男子主外而女主内，夫妻双方相互扶持同甘共苦。男子有男子的气派，而女子却有女子的娴熟，女子在家里也有一定地位，每逢大事也可以帮丈夫参谋。单独外出或者结伴出游都是可以。不像我们这里，女子只能在家相夫教子，一切都是男人做主。呵呵……”

赫连宏见那女子听了老者的这番话后，却是露出了向往的神色，可见虽然在这里表现的很是顺从，但骨子里还是向往自由的。

赫连宏点头表示认可老者的话语，那一边的汉子却道：“父亲，那岂不是要乱了世道？娘们怎么能参与咱们的事情？”

那汉子的老父亲却是笑道：“这个你就不懂了，我是在年轻之时随着走商的驼驼人到过南朝，还进过南朝的神都哪。走来走去的就过了三十来年，后来老了，就回来了，走不动了，也不想走了。说实话开始我也不懂南朝人为啥就能放自己的女人外出，还记得第一次到南朝，那大街上的女子啊，各个穿着鲜艳，人来人往自成一派景象。老有老的气派，少有少的朝气。后来我想明白点了，我们都说南朝富饶，但是这个富饶依我看很多都得益于他们的开化。越是保守就越落后，我们其实应该向他们学习。”

赫连宏听闻老者的见解，当下对这脊背佝偻，双眼浑浊的老人另眼相看。不由得对着老者抱拳道：“小的赫连宏见过老伯，刚才的一番话实在有画龙点睛之妙啊，”

老者还未答话，那汉子却道：“老爹啊，你就喜欢在旁人面前说些过去的事情，就是你说了又咋样？难不成这里能变成南朝般富有？”

那老者干咳一声道：“的确如此，我一把老骨头是没这个能耐，但是只要我们有创新的想法，迟早都能进步啊。”

又道：“这孩子叫额尔古，那是儿媳吉娜，你称我老古即可。我听额尔古说你是走岔了道？要到高土城？”

赫连宏连忙道：“正是如此，不瞒诸位，我本是大蒙鹰族，现在算是被南朝同化之人。听几位名字不像是大蒙之人啊。”

那老者点头道：“的确，我们算是被蒙化了的驼驼人，不过说句实话，大蒙虽然入侵我们，但还是带给我们不少进步的东西。像以前女子不但要黑布蒙头，好需黑纱遮脸。露脸都要被外人说道，自满十二岁遮脸，出嫁后就只有他丈夫一人可以见其真容。”

又道：“我们是大蒙入侵时逃出来的驼驼人，逃到这片水草之地已有二三百年了。”

正说道此时，那汉子却看了看偏西的日头道：“吉娜，准备些吃食吧，晚了怕要出乱子。赶快要赫连兄弟吃过，好休息一下。之前我打听了下，我们的走商要三天后才出发，兄弟这几日你就在我家休息，别乱跑出去。”

赫连宏闻言露出一副深思表情，这才想起在酒肆里额尔古的欲言又止。忙问道：“这位大哥，古老，你们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额尔古心直口快，刚要开口，却被一旁的老父亲挥手所阻。古老开口道：“去给马儿添点料，还是由我说吧。”

那汉子却瞪了眼刚欲前去做饭的吉娜喝到：“先去喂马，快些。”

然后双腿一收蹲在长条凳上，一副听书的表情。那吉娜也不言语，只是低着头小碎步的前往马厩。这时赫连宏才注意到，原来吉娜穿的是齐脚的长裙，裙口不大，连快步走都办不到。心想，看着身装扮也就只适合足不出院了。

古老干咳一声，洽了口热茶，道：“话还要从两年前讲起，之前虽说我们与外界沟通很少，但也清楚当下的局势。虽说连年打仗，但也不至于波及我们。我们也就与世无争安享太平。可是两年前突然来了一群身着黑衣之人，来了之后也不和我们沟通什么，只是在后山建了一处道观，而后就在村里开始散发盐巴、白糖等，开始也没人敢要，要了也不敢食。也不知是哪个胆大的，吃了以后没事，于是乎众人也就放心食用了。再后来山上下来派发盐糖的传话说，山上的道观是癸水派的分部，来我们这里是要福泽一方的，分部的教主道号是癸四子，让领了盐糖的村民有时间去山上听道，说是能祛百病、得福基。”

赫连宏听到此处基本能确定，这个癸水派很可能有什么不良目的，估计也是要愚弄这里的百姓。但赫连宏万万没想到接下来的话却让自己震惊不已。

只听得那洽了口茶水的老者继续说道：“开始也没人信这些东西，但是村民们陆续发现道观里的人不需要运输粮食清水，教主癸四子更是能白日飞仙。于是乎一些无事之人就上山听道去了，归来之后也没什么异样，不过都说人家讲得好，教主更是祥光四射，被光照之人精神抖擞，仿佛有用不完的力。不过即使这样前去听道的也是少数，可后来有一次村里不知传了什么病，半大的孩子有十几个都病的起不了身，眼看着就不行了。于是有人想起道观里讲的祛百病、得福基。接下来有两户人家就把孩子送上了道观，你想咋的？那教主悬空点燃两张纸符，纸灰尽落于下方事先摆好的茶盅里，一滴不漏。只这一手就惊得在场两户八口人目瞪口呆。随后那两个眼看就要不行的孩子被灌下了符水，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吧，两个孩子就慢慢转醒了，再过一会，两个孩子嚷着肚子饿。观里的道人拿来白面囊和清水。两个孩子狼吞虎咽后也有了力气，就慢慢的站了起来，渐渐地就像没事的人一样，完全好了。那教主说之前求仙符耗费了很多真气，又看两个孩子没事，就辞退了众人。那两家当然是千恩万谢的回村了。回来村里人见孩子的病好了，于是家里有病人的都效仿前者。那教主也医好了那些孩子们，后来山上的道人就成了村民眼里的仙人，每逢初一十五都要上去听道。每月的初二十六又是观里授福的日子，更是举村停工哪。”

赫连宏问道：“那后来怎样？要是真的如此，这癸水派的确也是造福百姓啊。”

古老指着额尔古说道：“你说说吧，你不是也去过吗？”

额尔古尴尬的挠了挠头道：“去是去过，不过只是一次。老爹不要我去，那次实在是好奇，就和张黑蛋去了。黑蛋说，听完道回家干起那事来特别有劲，嘿嘿……”

稍微思绪一会又道：“的确如他们所说，那教主讲道之时的确是祥光四溢，非常神圣。我也被祥光射到，只觉得暖洋洋的，一路爬山的劳累一下就消失了。整个人轻飘飘的，就像做了一场梦。至于教主讲了什么，还真没听懂，那些说讲得好的，其实也是乱来的。不过感觉是真的。那个也是真的，嘿嘿……”

古老骂道：“看那点出息。我不要你去是因为你要吉娜也去。”

额尔古反驳道：“别人家的娘们也去了，也没啥事发生，回来都说那地方好。爷们儿也说了，那些婆娘回来懂事多了，嘿嘿……”

赫连宏听着这个黑大个左嘿嘿右嘿嘿的，心想也就是指那些男女之事。随即问道：“古老，村里不是不让女子外出吗？”

古老点头道：“的确如此，可是自从那些给孩子们医病之后就变了。孩子们都好了，全家就上山答谢道长，道长却说，女子也可以听道。那些前来答谢的家人不好拒绝，当下就让自己的女人听了一回。回来后却发现自己的女人不但变年轻漂亮了，而且身体也变好了，更重要的就是这个没出息的家伙说的，更‘懂事’了。这个规矩啊，都是人定的，于是乎也就不阻碍自己的女人上山听道了，但是去其他地方还是不行的。”

额尔古打岔道：“那你不要我和吉娜去？”

古老气的手抖，颤巍巍的指着额尔古道：“村里人都是傻子，你也跟着傻。”

当下又叹气道：“要不是我年轻时走南闯北，见识多了些，估计也会像他们一样，哎……”

赫连宏忙问道：“此话怎讲？”

古老叹气道：“这里有个奇怪之处，那就是上山听道的男女要分成两拨，先是男子听道，女子则要到后堂听讲，最后倒是一起归来。归来之后那些女子往往是春色饱满，面红色羞。哪有一副耳听圣贤目染仙风的样子？我是去过南朝的玉清观和驼驼的西凉观的，那些前来听道的不乏善男信女，哪有他们归来的鬼样？”

随即又颤抖着手骂道：“那……那……完全是一副青楼出来鬼混的样貌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