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水落石出

夜，渐深。

皇宫西南隅空置已久的小院落里忽然闪入一个身影。

院落里，丛生的杂草，依立在两旁的树，枝叶横生，随着那个身影的闯入微微晃动。

进了院落里后，那身影变得不再慌慌张张，而是有些疲软地推开了房屋的门。

屋内煜火微微摇曳，她正欲到桌旁倒杯茶给自己压压惊，赫然看到屋内的正中间立着一个人。她眉心一紧，

“你什么时候来的？”沙哑的声音突兀地飘在晦暗的屋里，屋外是一片漆黑，听得人心里有些发毛。

那身影缓缓转过来，幽幽地看着她，

“告诉我，你究竟是谁？”莫婉清一直跟着她，暗暗地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果然没有猜错，她与那何玉锦有仇。

可是她也未免太不自量力了，跟何玉锦斗，岂不是像蜉蝣撼大树一般，毫无何能。不仅不可能，还很可能会葬送自己的性命。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杀谁！”她恨恨道。

“你以为你杀得了她吗？她是谁你不知道吗？”莫婉清只想给她当头一棒，让她清醒清醒，不要再做白日梦了，“她可是皇后啊，她想让你死，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若不是巧合被她看到，她现在早已经魂归西天了！”她不服气道。

莫婉清轻笑，

“我想，若不是你这张脸吓到了她，恐怕现在魂归西天的是你，不要再天真了，再次活过来已是不易，不要再去白白送死了，好吗？”

她摇了摇头，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莫婉清却是能猜出她此时此刻的痛苦，那种弥天大恨，

“我活着，就是因为要馏报仇，不然我为什么还要如此苟且地不人不鬼的活着？就算是同归于尽，我也要杀了她！”

她的心情，她的痛苦，她的恨，莫婉清是再清楚不过，再感同身受不过了。她们的经历是何其的相似，是何其的一样。可是，她终究还是不如她的经历残忍。她的仇人只是仇人而已，而她的仇人却是她曾经拿命来爱的人。

“哼，你惨你痛你恨，你是天下最不幸的人。可是，这就是你执要去送死的理由吗？你有没有想过，这种人，自会有人来收拾她，根本就用不着你动手？”

水满则溢，物极必反。

什么事都不可以做得太绝太尽，何玉锦的所作所为早已经触及了赫连煜的底线。只是，他还念着她的那份深情，因此才对她一忍再忍。说起来，她从一开始都没有真正地认识过赫连煜，他的内心全然不似她看到的他的外表那样，是个昏庸之人。

那女子看着莫婉清，渐渐地陷入了沉思：她似有言外之意，难道她知道些什么？

杀了何玉锦，她自知难如登天，可是不管怎么样，她都要一试，即便付出生命。莫婉清的话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现在，她也不是只为仇恨而活了，她还有恩情债要还。她之所以能活下来，全是因为一个好心人的相救，她答应过他要帮他，就不能食言。

待她完成他所交待的事，再杀那何玉锦也不迟......

一夜未眠的何玉锦欲出宫寻找，可还未踏出青鸾殿，就有养元殿的人来传话，说皇上在门口等着她。

何玉锦一听，心里不由得一紧，这么一大早，皇上这是要带她去哪儿？为何不进？

若不是因为银月一夜未归，她也不会如此犹疑，一定会十分高兴地迎出去，可是这会儿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此时此刻，她也没心情收拾，随便捣鼓了一下，便出了青鸾殿。

一出青鸾殿，何玉锦便看到一辆马车停在路中央。

她眉心一紧，遂一步一趋地走了过去，

“皇上，臣妾来了。”她冲着车内弱弱道。

“上来吧。”赫连煜淡淡道，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何玉锦心情颇为忐忑地上了马车，撩开车帘一看，赫连煜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皇上这是要带臣妾去哪儿？”

“坐吧。”赫连煜仍是淡淡道，“走吧。”待何玉锦满腹狐疑地坐下，他便让车夫驾车......

她已经被关在这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方一天一夜了，手脚被绑着，眼睛被蒙着，嘴巴也被封着，什么都做不了。她不知道究况是谁绑了她，到底要干什么。死和煎熬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她最担心的还是皇后。她一夜未回宫，皇后娘娘一定急死了。

嘎吱！

正当她心如火燎之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她拼了命的动了一下身子，表示抗义。只是片刻，便听到了渐渐走近她的脚步声，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迫争而又恐惧。

紧接着，她眼睛上蒙的布被拿掉，嘴里塞的布也被拿掉。眼前站着三五个穿着黑衣的壮汉，其中就有跟踪她的那个。那人正冷着一张脸，阴沉沉地看着她。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到底要做什么？”

那人微微叹了口气，突然，眸光一闪，

“哼，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蛋儿下一颗如此歹毒的心。”他忽然捏起她的下巴，咬牙道。

银月双目一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人斜了斜唇角，

“不知道？”他顿了顿，“那就让我来说给你听！”他狠狠地推掉她的下巴，“你们杀了奶妈，还要企图杀刘太医，可惜让刘太医给逃了。”

银月一听，不由怀疑刘太医落到了他们的手里。

“你们究竟是谁？”又或者他们根本就是刘从花钱请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她再劫难逃是小事，若是牵扯到皇后娘娘就糟了。

“你跟皇后的所作所为，我们全都知道了，如果要是让皇上知道，你知道皇上会怎么样吗？”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你说，只要不牵扯到皇后，你让我做什么都行！”银月只好妥协道。

那人斜了斜唇角，一伸手，旁边立马有人递过笔墨纸砚。他看了眼银月，遂将笔墨纸砚放到摆在她面前的一方案子上，

“把事情的所有经过写下来。”

说着，便有人解掉绑着她手脚的绳子，

“你还没答应我，一定不要连累到皇后。”

“放心吧，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言而无信。”......

早出晚归，又与赫连煜一同回宫的何玉锦实在不明白，皇上到底要做什么，居然颇有闲心颇有情致地带着她去了城郊的别苑钓鱼，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奈何她却一点儿心情也没有，问了青鸾殿里的其他宫女太监，没人看到银月回来。

她究竟去哪儿了？

正当她如热锅上的蚂义焦急难耐时，养元殿里又来人传话了。说是皇上让她去养殿一趟。

这也太奇怪了，皇上从来没有如此粘过她，这才刚刚离开一小会儿就又要见她，这实在是不像皇上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可是，她又不能拒绝......

看着御案上苏厉送进宫的银月亲笔书，赫连煜心里甚是沉重。他不明白，皇后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便第一个孩子不完美，他们可以再有第二个，为什么要夺了别人孩子，还害了自己的孩子。她真的就那么狠心吗？那可是她的亲骨肉。

“皇上，皇后娘娘到了。”郭平进来回道。

“让她进来吧。”赫连煜淡淡道。

皇上这一系列的异举让何玉锦心里七上八下的。她跟在郭平的身后，一步一步，走得很沉重。

“不知皇上找臣妾可是有事？”她轻轻福了福身子。

尽管心里很沉重，可是赫连煜却尽量表现得很平静，

“皇后，你过来。”他淡淡道。

看着赫连煜那平静的面容，何玉锦心里越发的紧张，就两步路，她却走了半盏茶那么久。

“这是银月为你争取的一切，你自己看看吧。”赫连煜将铺在御案上的血书递在了她的手中。

一股不祥之感顿时涌上心头，何玉锦颤抖着双手接过血书：娘娘母仪天下，宅心仁厚，不仅对后宫嫔妃情同姐妹，更是对皇上情深如海。奈何天妒芳华......所有的一切是都是银月所为，只因银月不忍看到皇后娘娘受苦煎熬。银月愿以死抵罪，只希望娘娘不要怪罪于银月......

整整两页纸笺，字字泣血如珠。她何玉锦三生有幸，竟得遇如此以命相待的好姐妹。可是她却从未真正地为她着想过，

“银月，银月......”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落下，落在那纸笺上打湿了字，也打湿了殷红的血迹。

“皇后，你真的让我很失望，也很痛心。所有的一切，尽管银月已经为你揽了全部的罪责，可是你我心里都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赫连煜哽咽道，“你，这是何苦呢？尽管咱们的皇儿不完美，可也是咱们的骨肉，你怎么舍得把他丢给别人，以致于才朦朦胧胧地看了这个世界几眼就孤独地走了。皇儿，父皇甚至还未来得及好好地看你一眼，父皇对不住你。”说到此处，他的眼泪已经溢满了眼眶，“朕说过，你永远是北冥的皇后，永远是朕的皇后。可是你如此罪大恶极，朕实在不能饶你。但看在银月以死为你赎罪，看在你对朕一往情深，看在我们死去的皇儿的面子上，从今以后，就不要再踏出你这青鸾殿，而朕，也永远不会再与你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