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墨家巨子
长而曲折的回廊上，墨家众弟子分列两边，朝缓步而来的墨家巨子弓身一礼：“拜巨子安。”
“诸位同安。”
墨融微微俯身朝众人回了一礼，不骄不躁，不自矜不自傲，却无人敢轻视他。斯文儒雅，温文有礼，墨家君子之分在其身上被体现得淋漓尽致。第一眼看他这份彬彬有礼，平易近人，温柔敦厚，可能会感觉他不像是一位在东陵官场浸淫八年之久，位居当朝左丞相的内阁首辅大臣，那是多年在墨家修生养性的清贵之风熏陶下，渐渐养成的风骨峭峻，浩然正气，可是当你静静地观察他的言行举止就会发现他的平和清雅下自带有一股刚正威严。
“拜见子瞻叔叔，”站于回廊两列墨家弟子中央的墨家五兄弟齐齐朝墨融弓身一礼。
“世侄免礼，”墨融急忙走近五人身前，将他们扶起，细细地看着墨家兄弟五人，轻笑说到：“才一年未见这就生疏了？”
“瞧子瞻叔叔说的，”墨子言与墨子归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顿时眉飞眼笑，墨子言语落，墨子卿立马接茬道：“墨家家礼如此，子瞻叔叔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我们做得不好啊——”墨子言又立即接话：“母亲一定又得说个不停啦！”
“哈哈哈，”墨融爽朗大笑道，“也就是你们这两个小子，从小调皮捣蛋，不是划破你们母亲的绣品，就是摔坏尊师的古董花瓶、破坏名家字画，哪天不是被尊师拿着拐杖满院子追着打？”
“子瞻叔叔，您倒是给我们兄弟俩留点面子啊。”
“子瞻叔叔，您没看见我吗？我是子卿啊！”
墨子卿兴致勃勃地往前凑去，精致的小脸顿时眉开眼笑，神采飞扬。
“叔叔看见了，”墨融深深的看着一脸笑颜的墨小公子，神情怅然近乎有些淡淡的迷惘，这时墨子凌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复杂，却听墨融轻轻地拍拍墨子卿的肩膀说道：“小子卿终于长大了，很好，很好。”
墨子卿将墨融怅然的神情看在眼底，心中顿时一跳，脸上却不动声色，“子瞻叔叔，我都三年没见过您了，您现在都成了东陵的左丞相啦！”
“是啊，我们都三年未见了，”墨融嘴边挂着一抹清浅的淡笑，感慨道：“三年前你离开帝都，叔叔来送你的时候，叔叔蹲下来和你一样高，现在你都长这么高了!”
“你这孩子这些年受了那么多苦，这性子却一点都没变，真是一个坚强的好孩子。你能够平安健康，真是墨家的一大幸事啊。”
“本公子福大命大，死不了的！”
这时，墨夫人一脸温和，静静地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那眉开眼笑的小少年，心底如有一根极细极细的针一点一点的将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慢慢地缝补，可就是这种对她来说近乎是折磨的方式竟让她此刻内心得到片刻的宁静。
这些年听着那小小少年忍着全身近乎于烈焰焚毁的剧痛躺在冰池里哭嚎，只要他的身在无限痛苦中挣扎，她的心就在生不如死中滴血，每时每刻都恨不能以身代之。她时刻在想，如果上天有心怜悯，她就算倾尽她的一切，她也要守住眼前的这一张喜笑颜开的小脸。就说此时此刻她就希望时间就永远地停留在这一刻，可以让这张笑颜永不褪色。
“母亲？”这时，墨子凌见墨夫人的脸上带着几分凄然，顿时一惊，轻声提醒道：“您怎么啦？”
“没事了，”墨夫人微微一愣过后，轻笑说道，“大家都别站着了，进大厅里面吧。”
“子瞻叔叔，请。”
墨子凌微微俯身示意，这时众人才缓步走回大厅。
此时，墨家大厅里的奴仆早已做好接待这位温文巨子的准备，就待巨子到来。
“子瞻叔叔，请。”
墨家大公子清润的声音响起后，儒雅的巨子时隔一年整又一次迈入这偌大的墨家大厅。
“拜见墨家巨子。”
墨家众家仆朝正门的方向弓身一礼，齐声说道。
“大家起来吧，”墨融扬声说道后，默默地注视着这个陪伴了他多年却在这一年都未曾踏足的墨家大厅，一时间感慨万分。
墨家有一个未成文却极是古怪的规定，这个规定只针对新任墨家巨子。按规定，墨家新任巨子在墨家大厅举行仪式，承继巨子尊位后，一年之内不得踏入墨家大门半步，不得与墨家原脉子弟相见。
在墨融承继巨子尊位那天，得知墨家古怪规定，也曾就此表示疑惑不解，但是尊师墨老却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为何如此他自己也并不知情，但是每一任的墨家巨子却都必须遵守这条规定。也就是这条他本人都认为稀奇古怪的规定，让他有一年的时间都没有踏入墨家半步，没有见墨家原脉子弟，此事也令外界议论纷纷。
“子瞻叔叔，你别干愣着啊，快进去里间吧。”
墨子卿走到墨融身边，笑嘻嘻说道，一下子就绕过了正对于大门的靠东方向巨大屏风。
“对，不愣着了，走。”
墨融敛去鼻间微微的酸涩，踏步而入，与众人绕过巨大屏风，步入墨家大厅。
墨家讲究礼仪，在大厅位序中，客居主位东西两方。墨家大厅是第一任墨家巨子按照远古天地四方思想所建，在传说中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为镇守天地四方之神，于是就有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之说。墨融一人高坐主位东方，墨家其余众人分别于其他三方坐下，他们在入席之前都朝他们所坐的方位恭敬地行一大礼之后，再陆续落坐。
虽说墨家讲究礼仪，但是它对待礼仪与讲求礼仪近乎苛刻的礼家有截然不同之处。单论入席之前这点，若是礼家便必须对着各自所坐的方位三叩首。
因为墨家家规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所以当众人都依次入席之后，大厅顿时一片寂静。
半个时辰过后，众人都依次告退，留下墨夫人、墨家五兄弟和墨融七人沉默地坐在木桌前。
“子凌，你们兄弟几个先下去吧！”
这时，墨夫人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墨家兄弟五人对视了几眼后，才默默地各自退下。
“小主子她、身上的火云之毒、全部拔除了？”
待墨家五兄弟都退下之后，墨融微低着头略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
“是。”
“那她是大好了？”
墨融瞬时抬头，平静地双眸中顿时大放异彩，可见惊喜非常。
“不，没有。”墨夫人语气平淡无波，“火云之毒深入全身经脉，拔除之后，小主人的身体估计·····”
“怎么会这样？”墨融充满神采的双眸顿时一黯，“柒云大师当初说小主子身上之毒无药可解，但是后来不是又说找到方法了吗？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治疗方法有多······”说到这里，墨融心一痛，再一次低下头，“我知道，我的父母他们都是盛世帝族和大秦帝国的血魂卫，他们一出生就接受最特殊的训练，也接受最高的礼遇，他们一生都注定要为帝国鞠躬尽瘁。血魂卫代代相传，但是因为我一出生的时候身体底子不好，所以我的弟弟就顶替了我的位置，也就是他成为一个真正的血魂卫骑士那年······”
说着说着，墨融双手抱头，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其实在以前的时候，我对大秦帝国抱有挺深恨意的，那时候我不明白，明明天下太平、江山安稳，但却为什么需要血魂卫？为什么我的父母一生下来就是大秦帝国护卫？每当我和弟弟找他们，他们的回答都是在练兵呐，没空。在训练呢，没空。当年弟弟替代我成为血魂卫，我拦住弟弟不让他出去并且对帝国尊后尊帝出言不逊，被父母罚跪了一个时辰······”
“可是后来帝国崩塌之后，我才知道我错了，那是他们从小的信仰，从小深深尊崇的一切······”
当年帝国飘摇，血魂卫被启用。后来帝国国破，血魂卫护尊后出逃，尸骨一地。那天，他在深雪中，对着帝国国都的方向，跪了一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