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东关大捷

姑孰这边，按照皇帝的旨意，王僧辩为主帅，通领建康驻军两万、南豫州刺史侯瑱领水军一万、吴郡太守张彪、吴兴太守裴蘅之各领水军五千，合计五万人，对抗郭元建三万水军和陆路近五万骑兵。王僧辩命侯瑱为水军都督，在姑孰东关与敌军决战。而北齐这边郭元建占据合肥之地，顺江而下，借助江流之势，水陆并进席卷而来。

“先生，先生，皇甫先生来信了。”高廉手里捧着一只雪白的信鸽，急冲冲地从门外赶了进来。

韩子高接过信鸽，打开了绑在信鸽脚上的信笺，大喜过望“恩师他老人家真是神人啊，他居然估算出这几日长江会有百年不遇的冬汛，潮流会突变这可是歼敌的好机会啊，高副将，取纸笔来，我要给侯瑱去一封信。”

“先生，是要给候大人献计策了吗？”高廉一边取着纸笔，一边说。

“我要写的，侯瑱一定事先已经想到了，只是缺了这天气一项，现在我再告诉他天气的事情，这样一来，侯瑱就能够安心布局了。”韩子高说着便一边说一边写着自己对姑孰水战的想法“应先遣水军五千截断杨林口，这里是合肥水军进入长江下游的入江口，再从陆路回绕，截断水军退路，同时赶在汛期到来前诱使敌军战舰由长江进入新江，新江三面环山一面为水，三面山中各驻军一万，临山打水，居高而临下，这新江口便能围住合肥水军，但是要围而不歼灭，诱敌陆路渡江来救，待冬汛一到，三军齐发，决断新江口水闸，这北齐的军队就是再勇猛也敌不过这水势啊。”

“先生真是奇才啊，未曾到战场便能将姑孰的情况如此了解，还能制定如此详尽的战法，真是让属下佩服啊。只不过，先生与这侯瑱将军并不熟识，那侯瑱将军会听信先生的计策吗？”高廉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一个对阵杀敌的大将，又怎么会轻易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呢。

“所以我要麻烦你一趟，先将这封信交给子华，让他誊抄一份加了自己的印信给侯瑱送过去，这子华与侯瑱是过命的交情，再加上子华这次冒死给建康守将调拨粮饷，对于子华侯瑱还是信任的。这样一来不仅能让侯瑱的这一仗打的更漂亮些，而且也给了侯瑱一个报恩的机会，侯瑱这一仗打赢了之后，便会在上书请功的折子里，写明了子华献计的功劳。这样一来陛下赦免子华的谕旨便更加确定了。”韩子高慢慢地说着，他的计策从来是一环套着一环，每每到了陈子华这里边分外的关心些个。

京口这边陈子华埋在江陵的眼线已经得知了朝廷中的情况，更加知道陛下圣旨中关于他的部分，气愤不已，心情糟糕透了，准备到客栈找韩子高一起畅谈一下，到了客栈却听说韩子高不辞而别，自然各种猜忌之心便油然而生了。人在愤怒时几乎是不怎么思考的，陈子华正在房间里咒骂着韩子高，却看到高廉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几日你到哪里去了？”陈子华没有好气的看着高廉。

“属下和韩先生到江陵去了。”高廉回答着。

“我说找不到他了呢，原来是去江陵了，他是不是眼看着我要被天子处置了，现在忙着找下一个主子呢？”陈子华阴阳怪气的说着。

“将军误会了，先生正在江陵为将军奔走，陛下的圣旨虽然下了，但是这几日了还没有传到京口这可都是先生的功劳啊。”高廉听了有些为韩子高抱不平。

“真的？“陈子华将信将疑。

“当然是真的了，对了，韩先生还让我带了一封信来，说是让您誊抄一份交给姑孰的南豫州刺史侯瑱，这里面可是韩先生花了好几个晚上没睡觉才想出来的计谋，还望将军勿要辜负了才好。“高廉说着将那封信递给了陈子华。

“皇甫先生的弟子果然与过去大不相同了，如今子高的战法和眼界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只懂得小家伎俩的小孩子了，现在已经有大将才的谋略了。单是这个总体的战略布局，已经把天文、地势、水文，都囊括在内了，我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战法了。“陈子华看了韩子高的信，不禁地感叹起来，他以前只觉得韩子高还是个孩子，现在看来他已经成长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将军了。

“果然是皇甫先生的高足，居然能把局势分析的如此明确，看来子高到皇甫家学了几日果然进益了。新江口这个地方地势较冲，整个呈现出品字型口袋，天时和地利都有了，就要看侯瑱的能耐吗，能不能把郭元建的战船调入到新江口这个地方了。其实北齐现在若能将水陆切开，目下里大梁军力齐聚东关，与北齐决战，建康城势必空虚，若彼时陆军能绕开战局，直取建康，则此一战可以毕矣。只不过郭元建是主将，他的两万水军就会折在长江里，陆军指挥作为副将，若置主将于不顾，必然受罚，你应该也听说了北齐国主因为兵士未救兵什长而将兵士全部烹杀的事情吧，这就是鲜明的例子。”陈子华看了韩子高的计策说着。

“不错，看来北齐这次输就会输在自己的狠绝上。将军，前线军情紧急，还请先生勿要迟疑，赶快将这书信誊抄一份交给侯瑱侯将军。”高廉催促着陈子华按照韩子高的说法做。

陈子华特意以自己的藏书章跟侯瑱通了一封信，陈子华这么做是谨慎的，他和侯瑱虽然是至交，但是现在仍然分属王僧辩和陈霸先管辖，若他真的以将官之间的信笺发了，那就有了僭越和串联的嫌疑，当今圣上是通过兵乱夺嫡取得的皇位，最忌的就是将官之间的串联，陈子华久跟随陈霸先自然懂得谨慎些。

江陵那边的气势在暗影会的推波助澜下开始越演越烈，民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极易煽动的，而且民情一旦被煽动了起来，力量还真是可怕的。

高廉往来于江陵和京口之间，马倒是累死了几匹，刚回到江陵就来面见韩子高。

“信都交给子华了？”韩子高问着。

“交给了，陈将军也按照您说的做了，他还说您在皇甫先生那学的确实进益了，他很是高兴呢。”高廉笑着说。

“你以为这是好事吗？如果这次不是因为子华面临大难我是不会这样谋划的，自古以来的主仆之间，最忌的就是以下越上，现在我和子华将军虽然有特殊的情谊在，但归根结底我仍然还只是他的仆人，以前我有些计谋也只是算计人的阴谋小计，是登不得台面的，他可以忍耐，现在我已然通晓了治国用兵的方略，这下子可就让子华对我有所忌惮了。不过既然是为了救他，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韩子高有些担忧的说着。

“先生是为了救子华将军，子华将军若还是责怪您，那就真的有些伤人了。”高廉有些为韩子高抱怨。

“你呀，就是在江湖上呆得太久了，太看重感情，俗话说的好，无情最是公侯家，仕途里的事情，还真不是我们能够看懂的。行了，不说这些了，现在江陵的局势如何？”韩子高叹了口气。

“京中国子学的太学生已经全都罢课了，他们聚在城门外素衣劝谏。在京十二班以上大臣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皇帝陛下一个都没有看就将折子都让秉笔司给烧掉了，大臣的奏折看都不看就烧掉，自太祖皇帝以来就从没有过这样的事情，这可是有违祖制的，御史们正揪着这个事不放呢，御史中丞郝洁带头带着众御史们自备了棺椁跪在宫门外请愿呢。陛下这两天连朝都不上了，是怕见到大臣们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可是就这么荒废了朝政也不是个事儿啊，前线的事情，还有南边的防务，五兵尚书那里还有许多军务需要决断，陛下再这样下去，可就真的要把家国都耽误了。”高廉有些怨气的说着。

“其实经此一役，我已经对萧家的朝廷有些担忧了，本来王僧辩陈霸先这样佣兵自重的将领已经出现了，各州郡刺史们也不听朝廷调令，若陛下能够躬身自省，励精图治也许还能为大梁延续几年国祚，若是这样荒废朝政，废弛社稷，不正给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以改朝换代的理由嘛。”韩子高低声的说着。

“先生说的别有用心的人是指谁啊？”高廉听了凑上来问着。

韩子高抬头看了一眼高廉，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然后又低下了头，高廉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其实还真的是不合时宜。

“捷报、捷报……“韩子高和高廉正在房间里尴尬着，暗影会的手下像是疯了一样的冲了进来，还大声的喊着。

“别着急慢慢说。“高廉扶着那人，让他顺了一口气，慢慢地说。

“大人，大人，建康八百里加急，侯瑱将军在东关新江口与敌军鏖战，全歼合肥两万水军，郭元建向陆军求援，陆军进入了侯瑱将军布下的包围圈，我军三路齐发，在陆路断掉了敌军后路，北齐军溺死者超过万人，侯瑱将军活捉敌军副将以下将官三十四人，俘敌军士卒一万人，敌军首将郭元建丢盔弃甲逃回濡须。“那探子气喘吁吁的说着。

“好，侯瑱将军果然是将才，这一仗打得好，真是长了我大梁的军心啊。“高廉一边听了激动的说着。

“就是放走了郭元建是个遗憾，若是能把敌军首将给擒获了，这个功绩可就足以彪炳史册了，不过现在也算的上是一场大捷了。行了高副将，既然侯将军这么够意思，那么咱们也不能懈怠了，你马上联络群臣向朝廷进贺表，表彰侯瑱和王僧辩的功绩，王僧辩那边迟迟不肯向陛下上书，估计也是怕这一仗有失。现在侯瑱这个先锋已经取得了大捷，估计王僧辩为子华请功的折子也会一同上来，若此一来，王僧辩和陈霸先两个的压力，再加上举国之重，全朝之臣，这样的情势下，陛下那道论功赦免的旨意估计也不会再吝啬了。“韩子高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