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坚强的老人

王心怡说的没错，林小田强按下疯狂驱车的冲动。

“妈妈不会有事的，妈妈不会有事的！先平静，先平静下来，你一定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林小田深呼吸，尽可能的让自己平复下来，然后这才缓缓钻进汽车。

二十多年都过去了，不差这一时，想让妈妈身体好，最好的办法就是平静下来，完完整整，安安全全的去见她。只有这样，妈妈才会高兴，高兴了身体才会有转机。

“呼呼！”

林小田深吸了一口气，拍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心下平静不少。

冷静下来后，林小田又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

自己真的是……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可以这么任性？仔细想想也知道，爸妈他们肯定有困难，要不然，天底下哪有含辛茹苦，怀胎十月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又丢掉的父母？

“啪!”

想到这，林小田狠狠扇了自己一大嘴巴子。

自己就这么气呼呼跑掉，爸爸心里该有多难过啊？二十多年了，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消息，刚见面自己就。

没有注意到爸爸满头的白发吗？二十多年了，儿子失踪不见，妻子又瘫痪在床，他一个人挺过来真不容易。换做是自己的话，早就崩溃了。

自己又为他们做了什么？

有什么资格跟他们生气？

太不是人了。

林小田痛心疾首，恨自己愚昧。

不知道爸爸现在有没有生气，他大概一个人藏在角落里哭泣吧！林小田好心痛，抓着电话，想跟刘继恩打个电话，跟他道歉。可是走的快，他连刘继恩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一分一秒过去，林小田亟不可待，终于，在他几乎要抓狂的时候，王心怡来了。

“走，到我车上来。”

林小田火急火燎，不等王心怡停车，便拉开车门迎了上去，拉着王心怡往自己车上拽。“我爸妈在什么地方，我开车你指路。”

王心怡皱着眉头，有些担忧。

“要不还是我来开车吧？”

车这东西是好东西，以车代步便捷很多，但历年来，随着车辆的增多，车祸愈加增多。每年死于车祸的人，比天灾人祸要多的多。可以说，铁老虎是现代化的最大杀手。况且，林小田还是在这种心情下开车，王心怡能不担心嘛！

“我来开吧！”

林小田抓了抓王心怡的手，递给后者一个放心的眼神。“没事的，我心里有数，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好吧！”

王心怡点了点头，她选择信任自己的男人。

“去江南省海城市。”

林小田开的很快，但很稳。

……

了无生气的房间，墙壁显得如此斑白，大红色的被子下，躺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四十岁也才中年，但床上这个妇人却是一头白发，满脸皱纹，年迈的彷如六七十岁的老人。

她躺在床上，半响没有动静。

房间里一片死寂，不知道还以为她已经死了，细细听才能听到那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呼吸。

二十多年了，终于找到儿子了。

已经DNA鉴定过，林小田确认是他儿子无疑。刘继恩多么想呆在东乡县，早些跟林小田相认，哪怕不相认也可以，他只想多看看林小田，只要陪在儿子身边就好了。

但刘继恩不能这么做，因为他不得不回来照顾赵晓女。

这二十多年来，刘继恩哪怕再忙再累，每天一下班他必然要回家照顾妻子。他没有请保姆，因为保姆再好也没有他自己照顾的细心。

这么多年以来，赵晓女从未下过床，不论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刘继恩累坏了，无论是心里还是肉体上的折磨，几乎要把他给折磨垮了。但他不能倒下。

因为他一倒下，这个家就完了，他必须得撑着。

今天刘继恩很高兴，却也有些伤感。

找到儿子了，而且也已经看到林小田了，不论林小田认不认他，没所谓，只要确认孩子还活着，而且还活的很滋润，他这心里就放心了。

刘继恩坐在床沿，抓着赵晓女枯瘦仿若老树枯藤一般的手掌，眼眶噙着泪，长叹一口气，徐徐说道：“老婆，我找到咱们的孩子了，他叫林小田，他过的很好，他在那边小山村弄了一个超大型的养猪场，而且还投资一百五十万给村里修路。”

“老婆，孩子是我们的骄傲，我们可以放心了。”

说着说着，刘继恩老泪纵横。他抱着女人的手，捂着额头，趴在床沿哭泣。

林小田的态度让刘继恩难受，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事实上，刘继恩也没打算解释，事实如此，如果不是他当初选择打击恶势力团伙，林小田又怎么会给人抱走，一抱就是二十三年。

不论如何，刘继恩认为林小田被人拐卖跟自己都有脱不了的干系。所以，他很自责，也很愧疚。

他想弥补，却不知道该如何弥补。

二十多年了，林小田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刘继恩不知道，通过王心怡他对林小田多少有些了解，这么多年来，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一个养父最后还要把他卖给肾贩子挖肾，一想到这件事，刘继恩就心如刀割般难受，虽然明知道林小田最后没事，可他还是吓得一身冷汗。

“对不起！”

浑浊的老泪顺着赵晓女的手，打湿了床单。

刘继恩好内疚，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不论对错，结果不应该让一个孩子来承担。

忽然，床上死人一般的赵晓女动了。

她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睁开浑浊的眼瞳，盯着刘继恩一阵迷糊。许久，赵晓女张开干裂的嘴唇，嘴角微微上扬，眼眶一行清泪滑了出来。

赵晓女很虚弱，声音颤抖，仿若蚊蝇般。

“有，有孩子的消息了？”

赵晓女很激动，挣扎着想站起来，抬头四下里扫了一圈，又朝房门看。“孩，孩子，我的孩子呢？”

多少个日日夜夜，赵晓女奋力支撑着自己爬起来朝门外张望，不知道有多少次，她梦到儿子回来了，就站在这个房间，就是从那个门口走进来的。

有时候，白天，赵晓女会呆呆看着窗外，一看就是一天。精神恍惚的她，经常觉得儿子已经回来了，就在这房间，就在她身边，静静的陪着她，没有说话。

可是，她看不见儿子的脸，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儿子长什么样，有多大了，有多高了，叫什么名字。

枕头下边有一张照片，照片枯黄，上边是一个还在咬着奶嘴的婴儿。

这张照片搁在枕头下边已经有二十多年了，数不清有多少次了，每天赵晓女都会强撑着自己爬起来，把照片翻出来，摩挲着，盯着照片许久许久，直到身体没有力气了，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老婆。”

刘继恩连忙抱着赵晓女，本想让赵晓女躺下，但她一定要坐起来，刘继恩无奈只好把她抱起来，用枕头垫在其后背，让她躺坐着。“孩子，孩子今天有点忙没有空，我跟他说好了，明天，明天孩子就会回来看你。”

刘继恩撒了谎。

赵晓女快不行了，气若游丝，去医院看都看不好。

不是医生开不了药，也不是医生不治，是她自己失去了活的希望，如果不是凭借想见林小田最后一面的信念，赵晓女早扛不住了。

一个人自己都不想活了，哪怕医生医术再好，即便华佗在世也治不好。

“你快躺下休息一会儿吧！养足精神，明天孩子一早就会回来看你的。”

林小田什么时候才会过来，刘继恩也不确定，只是，他不这样安抚的话，他怕赵晓女会失望，继而……

“我没事，我没事。”

赵晓女眼睛仍盯着门外，下颚翕动，嘴唇呢喃着。“孩子没回来，我不会有事的，哪怕死，我也要见到孩子最后一面，要不然我死都不会瞑目的。”

说到孩子，赵晓女抬起头来，锐利的双眼死死盯着刘继恩，质问道：“你真的有孩子消息了？没有骗我？”

“嗯！”

刘继恩重重点头，神情激动。“我真的见到咱们的孩子了，他长得很高，有这么高，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那就好，那就好。”

赵晓女脸上挂着笑，点头呢喃着，忽然又一惊一乍抬眼道。“他像谁啊？眼睛有没有像我这么大？鼻子没像到我的塌鼻梁吧？头发呢？头发可不要像你那样，稀松又卷，都不好留发型，呵呵！”

赵晓女提了很多问题，刘继恩都一一回答着。

二老虽然很累，相依相扶这么多年，两人都老了，年迈了，不在有力气，肩膀也塌了，扛不住，也抗不了多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