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升降冰层

两个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周擎苍一只手托着晚晴的腰，眉毛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面无表情，身体行动很迟缓，而晚晴，紧紧靠着周擎苍，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痛苦，方可儿再仔细一看时，以为是她眼花了，晚晴的身上像是呈螺旋状盘踞着冰带，上面还在渗出血。

“你……”方可儿有满腹的问题，一时间语塞，竟不知道该先问什么，她直直地看着周擎苍的眼睛，企图从中找出什么答案。

周擎苍径直走过了她。

他把晚晴放到了冰面上，冰带像是找到了根据地一样，迅速吸附住冰面，她像一个瓷白的娃娃，静静地躺在那里，不能说话也失去了动作，全部的感知都像封存了一样，只有起伏的腹部还能证明着她活着。

“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擎苍还是一言不发。

这时，前方传来敲击冰面的声音，还夹杂着压抑地喊叫。

方可儿说了一句“我去看看”便向前跑去，周擎苍沉默不语，那个女人则更加诡异，她不知该如何自处。

“不要乱动，马上就要好了，妈的，这个地方的冰层怎么这么厚！”

“你敲到我的腿了……”

“所以才告诉你不要乱动的！”

“哦……”

方可儿看到了杨亮的背影，他用衣服包住手，一下一下在砸着冰面。走近一看，她差点儿脚下一滑摔倒在地，画风实在是莫名的喜感：小五的两条腿被封在冰下，而上半身向左侧微仰，动弹不得，竟看起来有一丝的妩媚。

方可儿忍不住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杨亮闻声回头，见方可儿的笑脸，也傻了，两个人彼此对视，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喂喂喂，等一会儿在秀恩爱好不好？先把我弄出来啊！”小五不满地抗议道，试图拔出一条腿。

“着个屁急！”不过，杨亮还是被他的“秀恩爱”这个词汇爽到，加之方可儿在旁边，动作更快了，冰面出现了一个裂缝，他减小了力度，围绕着小五的腿十厘米的地方，画圆敲打，不一会儿，裂缝越来越大，小五也跟着暗自发力。

“哗啦”一声，小五的腿抽了出来，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

“你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小五怕掉身上的残冰，皱着眉头问杨亮。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和可儿已经在冰面上了，所有的水都变成了冰。”

小五翻了一个白眼，“这还用你说吗？”

“你这小子，翻脸不认人啊！刚才是谁把你救出来的？是吧，可儿……可儿？你怎么了？”

方可儿的垂着头，肩膀微微地颤抖，杨亮立刻发觉她的情绪不对。

“我……哎，算了，你们亲眼看看就知道了，但我要提前说一下，”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不敢直视小五的眼睛，“晚晴的情况，不太好。”

果然，小五骤然睁大了眼睛，“组长，她怎么了？”

没等方可儿说话，他就向前跑去，杨亮和方可儿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周擎苍！你给我住手！”小五朝着前面狂吼，加快了脚步，到了他的面前，一拳打在了周擎苍的脸上。

“小五！你在做什么！”方可儿看到了这一幕，喊道。

“你先问问他在做什么！”

周擎苍的上身赤裸，从心脏的位置蔓延出血红的颜色，中心的地方尤为明显，是一块儿结痂状的固体，似乎还在跳动，而坐在他面前的是双目失神的晚晴，她的上身仅剩下勉强能遮挡住胸口的布料，面色雪一样苍白，阳光打在脸上，几乎可以和冰相融为一体。

“如果我不打他，他就要……”小五已经愤怒到极致，下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又要照周擎苍脸上来一拳。

有人拦住了他的手臂。

“你有什么资格拦着我！”他朝杨亮吼。

杨亮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周擎苍，“你打他，我没意见，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和你一起打，打死才好呢——不过，现在的情况，我们总得先弄个明白吧？你也是个明白人，冲动不能解决问题，你说呢？”

小五把牙咬得咯咯直响，握紧的拳头稍微松弛了一下，杨亮马上把他拉开。

“放开。”小五冷冷地说。

小五解开衣服，给晚晴披上，晚晴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眼睛没有焦距，他叹了一口气。

“刚才你在做什么，你最好有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周擎苍并不着急回答，站起了身，嘴角渗出了血，刚才被小五打得不轻。

“擎苍，我相信你。”方可儿站在他的身边，声音里却充满了疲惫。

周擎苍没有看她，出神地看着垂直的冰面，白茫茫的一片，叹了一口气，“我是在救大家的命，也包括她的。”

“这怎么说？”

“这一切——我说的是游戏里的每一个关卡，也都是小路设置的，这点毋庸置疑，还有一点是你们不知道的……”周擎苍向他们简短地说出了他和晚晴体内的傲炎和傲冰，不过省略了破解这个东西的方法。

几个人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听得到彼此的心跳声。

“那——这和现在的状况有什么关系？”

“小路针对我们设置的关卡，表面是想取我们的性命，实则都是留有一定的余地，晚晴因为体内的傲冰可以控制水，我们两个已经掉入了瀑布，在最后一刻，她浑身痉挛，——然后便现在这样。”

“你是听不明白话还是怎么？”小五逼近了周擎苍，虽然身高只及周擎苍的耳朵，可依然气势汹汹地与他对视，“我问的是，和现在的状况——你脱她的衣服有什么关系？”

“因为她太痛苦了。”

“痛苦？”

话音未落，晚晴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浑身抽动，发出断断续续地呻吟。

“晚晴！”小五扑到她的身边，大声地喊，晚晴毫无反应，他握住她冰凉的手，心里产生了一种错觉——这是一块儿寒冰，毫无生气。

“你说的傲冰，在她的体内，是真的吗。”沙哑的声音像是经历了冰霜雨雪的冲洗，疲惫不堪，他不断地搓着晚晴的手，虽然这是徒劳，可是他一定要这样做。

“是。”

“我不想知道别的，有什么方法可以破除。”

“脱下她的衣服是想看到傲冰的位置，就像我身上的一样，”周擎苍指了指心口处，“但是，太靠近心脏，想通过强行取出的办法是根本不可能的。”

“脱下衣服就是为了查看位置？”

周擎苍眉头紧皱，“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

小五一怔，一瞬间涨红了脸，双手握紧了拳，仿佛随时都会冲上去和周擎苍撕扯起来。

方可儿手急眼快地拦住他，“你别再这样了，行吗？擎苍，你再想想还有解决的方式好吗？再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啊！”

周擎苍不再说话，默默地看着远方，背影在一片白茫茫中显得萧瑟又寂寞。

正值正午，光线充足，万物都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不真切，仿佛在呼吸之间都会消失不见，在冰面上的鲜血醒目而刺眼。

“我没有办法，我们只能向前走了。”

周擎苍的话虽然轻轻地，但是无疑在众人之间投下了一枚重磅的炸弹，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轰炸得四分五裂。

“我哪儿都不去，要走你们自己走。”小五抱紧了愈发冰冷的晚晴。

“别再说了。”杨亮突然暴躁，“还是先想想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我有一个办法，我们可以一起走，这个冰层虽然很厚，但是现在她的身体状况虽然比较差，但是意识很清醒，我们的对话她都是可以听见的，我们可以利用她对水的控制把我们所处的位置的冰层变薄，也就是说把这里变成一个升降台，这样我们就能抵达下面的冰面了，只不过，我要实话对你说，控制水也会耗费体力，也许会……”周擎苍意识到后面的话也许会太过于残忍，声音越来越小。

“我不可能让这件事情发生的，而且我刚才说了，哪里都不去。”

小五感到，怀中的晚晴抽动了一下，他大喜，可是晚晴没有要醒来的意思，身体持续地轻微地颤抖着。

随着她颤抖的频率，脚下的冰层也开始了剧烈的颤动，几个人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冰面向左侧倾斜，他们滚在了一起，周擎苍一把扯住了小五单薄的身体，他紧紧地抱着晚晴，挣脱着周擎苍。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你不能这么自私！”

“自私？我们两个谁自私？你想牺牲晚晴来救你们，而我，我想和她一起活着一起死？你口口声声想保全大家的生命，不代表每个人都得有你这样的大情怀！圣人！让我们这些小人们自私平淡地死去，好吗？”小五疯狂的怒吼着，脸愤怒地扭曲着，从前的儒雅书生已经不见，心爱的人即将失去生命已经完全的剥夺了他的理智。

周擎苍也知道现在和他再说任何话都是毫无用处的，任凭小五如何撕扯、挣扎，周擎苍就是不放手，死死地拽住他，他无计可施，闭上了眼睛，贴近晚晴的耳朵，小声说着什么。

震动慢慢地平息了下来，倾斜也停止了，目测冰层距离地面是四五米的距离，下方是广袤繁盛的树林，绿色无边无际的蔓延，将丑恶和冰冷全部覆盖，时不时传来某种兽类的嚎叫，在他们听来也是人间烟火的气息。

“终于可以……”方可儿跪在冰面上，虔诚地双手合十，对着这繁盛的树林，这敦厚的大地。

“冰面临近地面的时候，我们一个一个向下跳，防止下面的冰面突然迸裂。可儿，杨亮，你们两个依次先下。”周擎苍命令道。

冰面发出了“轰隆”“轰隆”的炸雷声，所在的位置如果发生突然的撞裂，产生的冲击波一定会把人四分五裂。

方可儿深深地看了周擎苍一眼，这次她没有再多说，扯住了杨亮的衣袖，“我们俩个一起跳。”

“好，你只负责闭上眼睛，剩下一切的事情交给我。”

方可儿用力地点了点头，嘴角轻轻地向上扬起，闭上了眼睛。

杨亮不禁看呆了，忘记了他们此刻正处于生死的边缘，附在方可儿耳边，轻声地问，“你相信我吗？”

白茫茫的冰层巨大的断裂声此刻仿佛是背景音乐一般，方可儿朱唇轻启，“如果你少做傻事儿的话。”

杨亮的笑意更浓，一把扛起了方可儿向下跳，呼呼的风声隐藏了他的话，“老子就是傻。”

周擎苍在上面看着他们安全落地，心里的一块儿巨石放了下来，他转过头，小五怀中的晚晴的呼吸渐弱，美丽的脸庞像一块儿水晶，轻轻触摸便会碎掉，看着让人心碎。

小五不断地轻声说着什么，周擎苍走近，听清了他的话，“晚晴，你从前从来没有过现在这样脆弱，你一直都是那么美，那么骄傲，我一直做你的手下，我以为就这样一直默默地守护就好。一定是上天惩罚我太贪心了，竟然有一直在你身边的这种妄想，所以才要夺走你，是不是？”

周擎苍站在那里，身体中剧烈的疼痛才如约而至——如果不来他才真的要感到诧异——傲冰和傲炎是共通的，疼痛感也是共通的，所以，晚晴死去，周擎苍必死无疑。

可是，他从未向谁透露过这一点。

“噗——”周擎苍也涌出一口鲜血，溅到了小五的衣服上。

“你……”

周擎苍摆摆手，“你快跳下去，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小五看着奄奄一息的两个人，神情一凛，“一个，都不能少。”

他两只瘦弱的胳膊，一只架起了周擎苍，一手揽着方可儿，踉踉跄跄地随着冰层的剧烈摇晃，走到了边缘地带。

“轰隆——”震耳欲聋的冰层断裂声，震得山林中的鸟离开树枝，飞上高空。

“擎苍……”方可儿跪在地上，她疲惫得流不出一滴泪水。

这个时候，从两块儿冰板的夹角的空档处，出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小五拖着疲惫的步伐，倾倒在地上，他身边的两个人，也同样狼狈不堪。

方可儿不敢直视周擎苍，杨亮叫她她也没有动作。

杨亮试了试周擎苍和晚晴的呼吸，对小五说，“他们……快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