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朋扇朝党

“子华那边的事情都做的差不多了吧，那位宗王爷没有为难子华啊？”韩子高这边虽然没有跟着陈子华去王府，但是却一时一刻都没有放松过对陈子华境况的关注。

“子华将军在宗王府强征了十万银钱和十五万担粮食，萧家被强征了之后江南豪族都纷纷主动纳捐，建康需要的粮草也差不多征集齐了，这次子华将军在宗王府强征的事情已经街传巷议了，子华将军现在可是老百姓心中的大英雄啊。”高廉向韩子高汇报着。

“你以为英雄那么好做啊，这宗王是什么人啊，那可是萧家的掌门，萧家代表的是皇室的颜面，宗王不会轻易放过子华的，子华这次做了英雄，看来咱们也得想想办法为他在江陵做些事情，免得有人在京城给他使绊子了，我们即刻启程前往江陵，高廉现在我不方便出面，有些事就需要你去做了。”韩子高听了高廉的话，便感叹着。

“先生是担心宗王会利用陛下来对付子华将军吗？”高廉也想到了韩子高担心的事情。

“不错，再怎么说，这大梁的江山都是他们萧家的，若真的有圣旨下来追究子华的责任，可就麻烦了。”韩子高说着。

“需不需要向子华将军说一声，这个时候他正需要先生，先生不辞而别，我怕将军会误解先生啊。”高廉担心的说着。

“正事要紧，我们必须马上前往江陵，赶在圣旨下来之前把这些事情解决好，至于子华那边，等事情解决了我再来京口见他吧。”韩子高思忖了一下，便急着和高廉一起从京口紧急赶往江陵城去了。

韩子高与高廉漏液赶往京师江陵城，暗影会安插在江陵各府院的暗线全部都被启动起来，整个江陵城此夜看似平静无异于寻常，但是实则暗流涌动，内藏诡诈。

“内廷可有什么异动？”韩子高先派了高廉与内廷里的线人联络，知晓一下天恩和圣心如何。

“属下通过宫里的内廷司呈旨秉笔副总管黄琳黄公公，他传递出来的消息称，宗王府告状的折子是昨夜凌晨通过八百里加急送进宫里的，因为宗王有入阙天听之权，因此他的折子今早就已经由内廷司呈报给圣上预览了。”高廉说着宫里传出来的消息。

“那圣上事什么意思？可有旨意？”韩子高紧接着询问。

“据黄公公说，圣上勃然大怒，斥责陈将军藐视皇家，无视君上，拟以大不敬治罪。”高廉急切的向韩子高说着。

“那大臣们呢，难道就没有人替子华说话吗？”韩子高有些愠怒起来。

“这道旨意还没有下达，现在在秘书监内封驳，秘书丞高拱大人向皇帝陛下进言说子华将军虽然措置不当，但毕竟解决了建康军粮供应问题，而且严格来说也算是奉旨行事，追究也只能追究他行事鲁莽的过错，不至于以大不敬论。陛下听了高大人的建言，圣上的意思要陈将军将征得的钱粮退还宗王府，同时补偿宗王府银钱五万。”高廉有些气愤的说着。

“什么？人家都说圣明无过于天子，可是咱们这位天子今日圣明到什么程度了啊？他是真不怕伤了前线将士的军心啊，就因为宗王是他们萧家的人，居然让将士赔偿他？这还有没有天道了，君父如此，难怪天下纷乱不止啊。”韩子高叹了一口气。

“先生说的是，道理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嘛，可是现在也不是讲道理的时候，那皇帝陛下可不跟咱们讲道理啊，现在的架势我看咱们确实得做点什么逼着皇帝陛下改变主意了，属下听说，子华将军已经将征集来的军饷连夜运往了建康城，沿途的盗匪响马听说之后都主动为运输队伍开道护卫，朝廷里的大臣总不会连这些强盗都不如吧。”高廉供着手跟韩子高说着。

“不错，既然天心不能顺应民意，那么我们就让我们这位失明的天子来见识见识民意的力量吧。这几天你专心来做几件事，第一你在京城里造势，把皇帝要下旨意的消息散发出去，造成民情汹汹之势，第二你再适时的向那些清流们透点消息出去，这些个清流们可不会逢君之恶，在这个事情多说一句两句的就可以留个好名声，他们乐不得去做呢。第三，你再向在职的言官里的人透点消息，让他们不必串联，只需各自进言，这个时候能够说话的便能得个诤臣的名号，他们估计也乐于去做。如此一来恐怕整个天下都要和萧家的人对立了，那个时候天子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韩子高仔细的盘算着高廉应该如何去做事情。

“先生放心，我记下了，这次暗影会将全部出动，别说京城了，我会让大半个大梁全都沸腾起来，上下一心，民情民意，官声官谏到时候会堆积成山，皇帝陛下想要偏袒萧家也偏袒不成了，这样一来说不定真的能让皇帝陛下改变主意呢。”高廉欣然的说着。

“改变主意？呵呵，你想的也太简答了，虽然有话说是万方有罪，罪在朕躬，但是你看看天子什么时候自己认过错啊。这件事情上，咱们这位天子一早就知道错在萧家，最后还是下令要以大不敬治罪，如果他有底气就不会在秘书丞进言之后改变惩治的方式了，但是这次的更改毕竟是在旨意发出之前，一旦旨意发出去了，天子为了自己的权威，就算是和天下为敌也会死撑着，所以指望着这些民意来改变天子的圣意几乎是不可能了。”韩子高叹了口气说着。

“既然不可能，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啊？”高廉有些不理解。

“能不能改变圣意是一回事，把天子逼到死角是另一回事，咱们这么做就是要让天子知道自己做这件事之后的影响有多恶劣，要承担的民意浪潮有多大。但是真的要免除子华的罪，还得靠一个人。”韩子高思忖了一下。

“谁？”

“王僧辩，现在最缺的就是建康那边的一场大胜，只要建康那边能打出一个漂亮的仗，有一个大捷，那么就给了天子一个赦免子华的理由，这件事也只有以天子的恩宽作为结局，才是最好的结局。所以我让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动用可以动用的所有力量，帮助侯瑱在东关打好那一仗，别看京城这边的声势闹得那么大，其实此役的关键却在建康城。”韩子高细致地为高廉讲解着，这次他是真的下了苦心思了，毕竟此次是为了救陈子华，他不得不尽全力谋划。

翌日高廉按着韩子高的布局，启动了暗影会的内线，在各府之间来回奔走，尤其是在清流之间的造势，几乎一夜之间整个京城都物议沸然，街头巷论都是谈论陈子华的事情。

“造势的情况如何了？”韩子高在客栈中紧急地等着高廉的消息。

“已经按照先生安排的办了，今天陛下的圣旨从发出开始就已经受到了阻拦，据称秘书监自秘书丞以下本部堂官全部以病体染恙，恐伤及圣体为由请求休沐，陛下没有办法，最后旨意居然是让秘书监里一个管理档案的刀笔小吏来执笔的。”高廉笑着说。

“秘书监的那些人平日里跟皇帝走的最近，最知晓阿谀奉承之事，但是这件事他们还是算的明白的，皇帝陛下的这道圣旨由谁执笔，谁都会成为天下攻击的对象，搞不好还会遗臭万年，如果哪天天子面子上过不去说不定还会把整个事的责任都推在他们身上，他们肯定避之唯恐不及啊，不过他们躲了更好，正好让天下人以为是整个秘书监都不忿于天子的意旨而拒绝执笔呢，那个执笔的小吏现在怎么样了？”韩子高浅笑着问。

“他可就惨了，当时秘书监里执笔的职官都不在，能找出来的就他一个，皇帝临时给他了加了秘书监左参议的虚职，让他能够执笔圣旨。这下传开了可就是他为了贪图个人的高官厚禄而不分是非了。据说现在秘书监里的官员连下人都不愿意为他打扫厅堂，私下议论说比起他的德行来说，厅堂已经算是干净的了。而且这位职官的家里也别人涂了粪，邻里都不愿意与他们说话，据说连酒肆菜贩都不做他们家的生意，可真的成了过街老鼠了。”高廉将那执笔小吏的情况跟韩子高详细的说了说。

“虽然他也是无辜受罪，但是目下也只能让他来给这些官员们做个示范了，让天下知道逢君之恶会有什么样的下场。”韩子高听了会心的一笑。

“先生所言极是，宗王的折子上来之后，陈霸先保子华将军的折子就跟着上来了，天子虽然有所怨怼但还是将陈霸先的折子交部堂交各司堂官对议，有了陈霸先挑头，再加上之前那个执笔小吏的下场，属下听说在京的十二班以上大臣都在准备向天子上奏本来保子华将军呢。这里面那些御史言官最积极了，据说今天的廷议，还有两个言官撞了朝柱要死谏呢。”高廉越说越兴奋了。

“从古以来的言官们上书奏事，往往就是要言辞很激切，如果不激切，就不能打动人主的心思，所以这些言官们一门心思的想着变着花样的向圣上劝谏，而且不杀言官这是祖制，就算天子再愤怒也不能斩杀言官，所以他们才敢激烈的去争论。对了，军队那边呢，有什么消息吗？”韩子高借着问。

“京口驻军就不用说了，现在大梁各地的驻军都在闹，湘东和蜀中听说了这事都差点发生了哗变，毕竟此事不仅仅是陈子华将军一人当处什么刑罚的事情，而是关系到军队粮饷的问题，今天朝廷这么对待建康城的军队，保不齐有哪一天朝廷也会这么对待他们的。这些军营里的人可是谁都晓得这个道理。小人可是听说了，圣上的旨意本来要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口，还没出京郊，圣旨就被绿林的人给劫了，中书省发了好几次结果还是一样，城门卫派差役去围捕，那些差人都托病不肯从命，这一来一回的，这道圣旨能不能到京口，何时能到京口都是问题啊。而且从京口那边传来的消息，宗王府的水渠被当地的百姓偷着挖断了，宗王府的大门口也堆满了儒生咒骂的诗句，那些在宗王府里的使役们这几天都不敢出门了，怕被人戳脊梁骨。”高廉继续向韩子高说着。

“现在看来，京城的声势已经造的差不多了，天子也大抵知晓了自己的这道旨意带来的反对声浪，他不会去触碰民怨，但是碍于情面也不会去收回自己的旨意，现在就等着建康城那边的消息了。”韩子高有些担忧的说着。

“您说完之后，我就让暗影会里懂些兵事的人都赶往姑孰去帮着出谋划策了，侯大人那里确实也十分艰苦，北齐的军队这次比今年前战力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各个凶狠无比，军纪也十分严明，听说就因为一个兵什长受伤他的属下没有救援，北齐国主居然把那个什长手下的兵士全部斩杀，而且将他们的肉烹煮了让其他人分食，这种狠辣的手段之下，那些兵士个个都跟虎狼一样，侯瑱大人那里的兵士虽然也十分勇猛，但是还是有些吃不消了。”高廉把建康的战事向韩子高报告着，确实建康那边战事确实不怎么理想。

“北齐人生于苦寒之地，又习旧时燕赵之风气，常习兵马之事，又近于胡，这就是所谓国常有外患而备于兵士，而我大梁自立国以来苟安东南，富庶虽极，但民不知兵，加上侯景之乱后国家元气已伤，一时半会儿，兵力绝对不是北齐人的对手。侯瑱是名将自然知道与北齐人硬碰硬不会得到便宜，北齐多步兵，这次水陆并进之法虽妙，但是合肥水军毕竟新练，如果能够待机而战，则有可能重复当年东吴力挫曹魏的战绩。”韩子高在一旁为高廉所说的颓势讲解着战事中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