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捭阖
景辰宫外厅。
许泽洋跪在地上,央谷未末与商牟烛词分别坐在椅子上,齐克和宁远则随侍二人左右。
央谷未末对商牟烛词道:“皇后,德君落水之前,可是去过你宫里?”
商牟烛词答:“是。”
央谷未末又问:“所为何事?”
商牟烛词再答:“为那日德君责罚许侍郎之事。”
两人皆没什么情绪,冰冷生硬,例行公事一般。
“你们可发生争执?”
“没有。”
“都说了什么?”
商牟烛词这时略微顿了一下,然后才道:“臣训诫德君日后行事,要更加谨慎宽宏。”
央谷未末眯起眼:“训诫?所以皇后还是恼了德君,便待他从天权宫离开后,派人将他推进锦荷塘。是吗?”
“陛下若是如此想,臣无话可说。”商牟烛词面无表情道。
“皇后无话可说,孤来替你说。”央谷未末不瘟不火缓缓道:“德君才天权宫出来便落了水,若不是许侍郎救人及时,怕是必然凶多吉少。而恰好,许侍郎又捡到了皇后宫之人的宫牌。如此种种,实在令孤不得不怀疑皇后。”说道这,她看向许泽洋道:“你说是吧,许侍郎。”
许泽洋连忙俯首道:“奴下不敢妄言。”
央谷未末不动声色继续问:“孤且问你,你之前所说被人撞到捡到宫牌,是在听到德君落水的声响之前,还是之后?”
“之前。”许泽洋毫不犹豫答道。
“也就是说,你先被人撞了,然后才听到声响的是吗?这么说,德君落水,便与持天权宫宫牌的人无关了。”央谷未末道。
许泽洋听她这样说,霎那慌张补救道:“呃……也可能奴下慌乱之下记错了,是之后也说不定。”
闻言,央谷未末眯眼冷笑:“噢?若是之后的话,那便说的通了。只不过,孤又有一事不明,小路距离锦荷池不远,若是在听到声响之后立刻看去,不会没发现有人从那边走过来,即便是谋害德君之人慌乱下没看见你,你也不会看不见对方才是。为何偏偏那么巧两人撞到一起,又为何你捡到对方宫牌后也不当场还给对方,而是揣到自己怀中?”
许泽洋满头冷汗极力克制惊恐的情绪道:“奴下当时也没想那么多,那人走的匆忙,奴下没能叫住他。”
“那你可有看清那人长相?”央谷未末继续问。
“天太黑,奴下没看清。”
“孤记得那时虽暮色四合却仍有些许余光,即便相距数步也可见周边景致,你与他那般近,怎得看不清对方长相?”央谷未末骤然怒道:“除非,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陛下明察!”许泽洋不断磕头狡辩道:“奴下真的被人撞了!有宫牌为证,奴下敢以全族性命担保,奴下所言句句属实!”
“谋害奉君,污蔑皇后,还试图欺君罔上,你确实要以全族性命担保。齐克,把他关到掖庭狱,严加审讯。”根本不听他的辩驳,央谷未末冰冷道。
“陛下,奴下冤枉!奴下真的冤枉!”被人拖下去时,许泽洋任不死心的大喊。
央谷未末始终无动于衷。
半晌过后,商牟烛词突然开口:“你们都退下,我与陛下有话要说。”待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他与央谷未末,才又道:“就算许泽洋言语上有漏洞,你怎得就能断定是他?”
“不是你遣人告诉我小其被许泽洋打晕推进锦荷池的吗?”央谷未末诧异道。
商牟烛词闻言愣了一下,然后道:“不是我。”
“那,是有人故意安排。”央谷未末蹙眉道:“利用许泽洋谋害小其,嫁祸于你,而后在以你的名义让我知晓一切,究竟是什么目的?”
商牟烛词也是眉头紧锁,随即问道:“若是没有人已我的名义告诉你,你方才是不是也会怀疑我?”
“不会。你根本没有理由要害小其。”央谷未末斩钉截铁道。
“我为何没有理由?”商牟烛词翘起嘴角故意冷笑道:“你与他日日在一起,而我,却连见你一面都难。我觉得他碍眼,这样的理由够不够?”
央谷未末道:“你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商牟烛词却说:“别把我想的那么伟大!我在面对任何有关于你事时,都没有理智!即便这次不是我,难保下次也不是!”
央谷未末沉默片刻,然后有些无奈道:“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做。可是,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是在吃醋吗?可是,我会立小其,不是我们说好的吗?”
“你说的没错。”商牟烛词叹了口气,情绪略显低落道:“我就是在吃醋。”
央谷未末见他如此,终究没忍住笑出了声。
商牟烛词立刻怒目,可能也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幼稚,为掩尴尬顿时板起脸霸道说:“不准笑!过来!”
央谷未末也不介意,乖乖的起身走到他身前,佯作恭谨模样,躬身含笑说:“夫君有何吩咐!”
商牟烛词也笑了起来,伸手把她扯到怀里抱住道:“为夫要轻薄你!”
“登徒子!”央谷未末红脸垂头羞恼骂道。
商牟烛词却像从前那般继续调戏她,反而正色道:“藏希,我有一事要与你说。”
“何事?”
央谷未末坐在商牟烛词腿上,觉得二人这个姿势太过暧昧想起身坐到一边,可才刚有动作,商牟烛词便收紧双臂低声道:“别动,好好坐着听我说!”
央谷未末无奈,只得任他环着她,听他说:“那日在玉衡宫,你走之后,太后与我提及武烈南迁一事,你是何想法?”
“朝上也议论过此事,太师主张暂时按兵不动。在这一点上,我与太师想法大致相同。毕竟武烈众部因干旱南迁,却还没有侵扰我朝边境的举动,我们这边若冒然出兵,很容易会弄巧成拙。”央谷未末道。
“虽说武烈目前还没有骚扰我朝边境,可若灾情得不到缓解,他们迟早会狗急跳墙,到时候再匆忙应对恐怕就来不及了。”商牟烛词道。
“嗯,你说的这点,我也想过。”央谷未末点头,接着道:“若绮月与武烈当真打起了,受苦的只会是烟云地的无辜百姓。所以,我这几日在想,我们是不是可以寻个方法化干戈为玉帛。”
“可有注意了?”商牟烛词问道。
央谷未末赧颜一笑,不怎么好意思道:“仅是个初步的想法。我听说如今武烈众部中,最大的黑水部的首领兀颜雄库鲁有个女儿,名字好像叫兀颜穆尔登格,正直桃李,还未有家室。我想,若是在宗室中寻个适龄的男子为他们二人指婚,之后借此机会,与黑水部一结秦晋之好。在许黑水部一些好处,使他们制衡其他各部,这样他们得到了粮食,我则保证了王朝边境安宁,双方皆可获益。你觉得呢?”
商牟烛词思忖片刻后道:“如此到是可免两军开战,但你就不怕养虎为患?再者,那些朝中官员定会说些:我绮月堂堂天朝,主动去与蛮夷联姻岂不是自折身价!这类的话来反驳你。”
“武烈虽是蛮夷,少人少粮,但却是人人上马可战的悍勇民族。若是将他们逼急了,各个部落集结攻打我绮月,我朝必然会元气大伤。纵观历史,有多少类似的事情发生过。故,我想利用与黑水部的联姻来从内部分化他们,自然,为了防止日后黑水部独大,我也会再找机会于暗中扶持几个部落与其抗衡。这样,他们在边境之外相互掣肘,自然没心思来犯。”央谷未末道。
听她说完,商牟烛词不由心下暗叹,从前相处只知道她熟稔帝王心术、庙堂经纬,如今看来却是连国战策略都毫不逊色。
“此法甚好,吾妻奇谋!”商牟烛词说着便在央谷未末小脸颊亲了一下,央谷未末吓了一跳身子一抖险些从他腿上滑下去。商牟烛词赶忙又环紧她,一扫之前得在他母亲所谋之事的忧虑,笑道:“我的藏希这般圣明聪慧,为夫都要自惭形秽了。”
央谷未末脸上却无甚喜色道:“只是,怕是做不成。此事非同小可,不似之前的‘罪己诏’和立奉君两事。那种小打小闹的,太师和一干朝臣会卖给我这个名义上还是皇帝陛下面子,不见得我就能在这种真的的政事上说的上话了。”
商牟烛词敛神思考片刻道:“不如这样,我去我母亲说说,若以我的名义提出你上诉的想法,她或许会赞同也说不定。有了她的支持,想必朝中也不会有太大异议。可这样,却委屈了你。”
央谷未末欣喜道:“若此法行的通,便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身为帝王当为天下百姓谋,声名又有什么要紧。”
商牟烛词看着她清澈明亮的双眸,心中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好一个,身为帝王当为天下百姓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