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闹剧
许侍郎在商牟烛词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独自往南宫的住所走，谁知半路上一不留神便和一人撞个满怀跌坐在地上，他本就憋着一股子恶气，这下子总算找到地方出气，看也不看开口便骂道：“你走路没长眼睛吗！”
“哟，怎么这么大火气？皇后没买你的账？”对方却气定神闲的开口。
许侍郎这才抬眼看去，见到是熟人，顿时收起之前的萎顿之色，站起身拍拍衣服后斜眼冷笑道：“林瑞，你怎么在这？呵，莫非是等着看我笑话？”
“许泽洋，你不用这么夹枪带棒的和我说话，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可没蠢到像陈鑫那样对你落井下石。”这个林瑞，便是那天与许侍郎一起在景辰宫的青年音男子。
听到林瑞这样说，许泽洋脸色稍缓，嘴上却不依不饶的抱怨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让我去找皇后，结果我跪一早上说了一大堆，人家到最后就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林瑞脸色沉了下来道：“你没说陛下与何其在临湖小筑的事？”
“我怎么没说！可是皇后好像根本就没当回事！”许泽洋一提高声音说话，嗓音就更加尖锐了。
听的浑身汗毛倒竖的林瑞不由烦躁呵斥：“你吵什么吵！生怕别人听不到吗？”说着扯着他就往附近的一座殿宇的背静处才又道：“陛下偏宠何其，而皇后这架势，多半也是要置之不理，看来，没人帮你出这口气了。”
许泽洋顿时泄气，可是他又实在不甘心就这么忍气吞声，想了想突然眼神一亮道：“要不，去找太后试试？”
“你找死？”林瑞像看傻瓜一样看着他。
“太后不也讨厌何其吗？”许泽洋不解道。
林瑞心下冷笑：“想你这种白痴，果然也就只配让我当枪使。”表面上却耐心解释道：“太后讨厌何其不假，可是他才因为何其与陛下起过冲突，你觉得这种时候他还有必要为你这点小事，再去触陛下的逆鳞吗？”
许泽洋不甘道：“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难道往后我们就都得任凭何其那个贱种揉圆搓扁了吗！”
“求人不如求己。”林瑞嗤笑一声，不怀好意的提醒道：“何其水性不好。”
许泽洋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震惊之下不由拔高声音道：“你的意思是……唔……”
不等他说完，林瑞便捂住他的嘴，沉声斥道：“你小声点！”
许泽洋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说话声太大容易引旁人，便压低嗓音讪然道：“可是，谋害奉君，一旦被人发现会祸及满门的！”
见他有些怂了，林瑞努力怂恿道：“怕什么！太后与皇后都不喜他，如果何其真的溺死在某个池子里，他们首当其冲会被怀疑，谁会想到我们这样小小的内侍郎敢对圣恩正隆的奉君下手！”
“可是……”许泽洋还是有些犹豫。
“还以为你比陈鑫有骨气，哼，原来不过是摇尾乞怜货色。”林瑞故作不屑的出言讥讽道：“你就这样一辈子被那个以前最瞧不起的贱种踩在脚下吧！”
许泽洋面如寒霜，思忖许久最后终于咬牙道：“我做！”
“这样才对，好歹是吏部司郎中家的郎君，怎么能被那种出身卑贱的贱种如此凌辱！”林瑞好整以暇，料定了他肯定会如此，继续故意抱薪救火道：“你只要做的利落干净，事后再往皇后身上一推，绝对不会有事。”
都说最毒妇人心，可事实上，人心里的阴暗和恶毒，又岂有男女之别！
而这王城，则好比一方荡漾着粼粼波光的偌大池塘，表面景致优没令人趋之若鹜，内里却早已被那些欲壑难平的人心填成泥潭，最是污秽不堪。
可何其却不这样想，他只以为，即便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即便人间如炼嗜生者为修罗，也终究还是有人纯善至美，使他愿为之生，为之活。
所以，即便央谷未末与他说，一切不过是她与商牟烛词在演戏给商牟涟看，他也仍是不放心，生怕商牟烛词会因为他误会央谷未末。毕竟，那之后，央谷未末便夜夜宿在他的景辰宫里。
其实，他也并非没有私心，只是相比于得到央谷未末，他更希望她能真正的开心。而这世上，除了商牟烛词之外，谁都做不到这一点。
日落西山，残阳如血，整个王城遍染一层朦胧颜色。
如今分明已是德君的何其，一个随从都没带，孤零零的站在天权宫墙外，几经犹豫最后终于下定决心。
早已远远瞧见他的守卫见他总算是有朝这般走的意思，连忙向里面的通报，得到商牟烛词肯首，便没多做阻拦，直接放行。
宁远候在殿前，待何其走进便道：“殿下在书房，德君请随我来。”
何其道了句：“烦劳”便举步跟上。
商牟烛词直到他进屋，才放下手中的书看向他。
何其有些拘谨，他虽然是思忖许久才决定来找商牟烛词，可是事先根本就没顾得上想好说词。这会儿难免语塞，
等了片刻，也不见他作声，商牟烛词微微皱眉问道：“你有何事？”
“主上许久不见殿下，甚是想念。”何其深吸一口气道。
“她让你来的？”商牟烛词神色无波道。
“并非主上授意，是我擅自决定来告知殿下的。”何其道：“恕何其斗胆直言，陛下虽然留宿景辰宫，可心中所念俱是殿下。”
闻言，商牟烛词凤眼微眯，目光复杂。
人不在身边，这样的思念又能存多久？怕是迟早会应了那句：一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
沉默许久，他才淡淡道：“我知道，你，好生照顾她。”
“请殿下放心。”何其应道。
接下来，二人皆是无话。
何其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告辞离开。
进门还是晚霞满天，不过盏茶的功夫，再出来便已经是暮色渐浓。
何其有些沮丧，自己笨嘴拙舌，也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听明白。早知道事先准备好，带着主上的信物来就好了。
他所住的景辰宫是七大主宫之外的众多小宫之一，因为是王城建造时便留作奉君居住之用，故里皇后所居的天权宫不远，只需绕过御花园的假山便能到达。
何其脑子里想着事情，没注意到路旁草木晃动，待察觉不对刚想转头去看，便被从后面打昏了。
许泽洋丢掉手中的石头，双腿微微打颤。他狠狠在自己腿上掐了把，努力控制呼吸，弯腰去拖何其。
他之前便选好了地方，御花园的假山下边便有一个池塘，水深正好够淹死一个人。今晚就算何其不自己来天权宫找商牟烛词，他也会找借口把他叫来这里。现下他自己送上门，到又省了许多麻烦。
吃力的把何其拖到池塘边，许泽洋把心一横，闭眼将他推了下去，以满池莲花锦鲤葬何其。
做完这一切，他擦了把汗，刚想举步离开，便听到不远处穿来一声呵斥：“你在做什么！”
惊惧不已之下，许泽洋突然灵机一动，转身便扑倒池塘里，去捞何其。
待他用尽力气终于将人救起，方才说话的人已经走到池塘边，见到他正拖着何其往岸上爬，便也伸手去帮忙。
原本喘着粗气的许泽洋下意识的瞥了眼帮忙的人，顿时吓得肝胆欲裂险些昏过去。
竟然是内侍省掌印太监齐克，而他身后，皇帝陛下赫然站在一干女官、宦官之间。
许泽洋顾不得许多起身便跪到：“陛下，请您听奴下说。奴下方才路过此地，听到声响觉得有异，便来此查看，发现果然有人落水，这才惊慌跳下池塘救人！”
“将德君送回景辰宫，传太医诊治。”央谷未末吩咐完，才看向许泽洋不带感情的问道：“德君是自己失足掉进池塘的？”
许泽洋刚想答是，可转念一想他方才用石头将何其敲昏，肯定会被太医检查出痕迹，便改口道：“奴下不是很清楚，只是刚才在路上时被一个打从这边过去的小宦官撞到，捡到了一块宫牌。”说着从怀中掏出宫牌递出去。
央谷未末示意齐克接过，齐克低头看去嘴角不露痕迹的抽动一下，然后便迅速躬身对央谷未末道：“回禀陛下，是天权宫的宫牌。”
“传皇后至景辰宫。”言罢，央谷未末转身就走。
待央谷未末走远，齐克眼神玩味的看着许泽洋道：“许侍郎，走吧。”
许泽洋故作茫然的回看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