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忧无用之忧

冷凝竹相信穆惜月的话，经受过那么多的辛苦和磨难，若要认真说起来，有一份平静安逸的生活可以度过一生，也是好的。可对穆惜月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冷凝竹不会叫她在她身边待一辈子。

冷凝竹摇头，苦笑道：“妹妹，你的未来比姐姐还要辉煌吧。你还记得明惠师太的话么？我是记得的，因此我希望为你等待最好的机会，不匆匆忙忙的错过了最好的命运安排。”

穆惜月羞涩道：“姐姐，你怎么总是惦记这个，妹妹就在姐姐身边，同姐姐一起，给姐姐做伴，不成么？”

冷凝竹抚摸了一下穆惜月的手，将目光投往亭子外郁郁葱葱的浓绿之中，道：“妹妹，那是不可能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我更不能叫你的人生依附在我这里。就连念真，我都要为她做一个安排的，又怎么能叫你来守着我？只是现在，国事都不稳了，一切都不好说，我们等等看。”

穆惜月摇头：“姐姐，我们莫要说这些了，好不好？妹妹只求姐姐你没人开开心心的，妹妹看了也高兴。”

冷凝竹也轻轻摇头，难过道：“妹妹，我今生，也许没有开心的时候了，眼下时局为我的今后做了不安心的注定。”我又认真道，“真的，妹妹，这个不是姐姐我在处在情绪低谷时的胡话，而是真正存在的……在我的孩子死去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穆惜月急道：“姐姐，莫想这么多了，你振作一点好不好？时间会冲淡一切，等你再有了孩子，这种情绪也就淡了。再说，若你总是这般，孩子的魂魄也会不安的，姐姐，你且放下这个吧。”

抬眼，冷凝竹静静地看着穆惜月，痛苦却丝丝缕缕啃噬着心灵，终于，我说道：“妹妹，有件事情，姐姐是瞒着你的，若是你知道，就能够明白姐姐的痛苦有多么深重了。”

穆惜月不解地看冷凝竹，我轻轻摇头，叹息道：“妹妹，若我说我死去的孩儿不是我自己亲生的，是旁人用她的骨肉代替了我亲生的孩子，你说我的心……会安宁么？”

穆惜月几乎吓了一跳，失口道：“姐姐，你说的……可是真的？”

冷凝竹难过地点头：“是的。我的儿子，其实是银霞的儿子。就在我的儿女满月的那天，鲁氏姐妹合谋要闷死我的儿子，结果没有得逞。就为了这件事情，我战战兢兢不能安心，总怕有一天我的儿子给人害死。雪兰见我总日难过，就提出将她的儿子与我的儿子互换……”

往事历历在目，冷凝竹记起了银霞的坚定，是她打动了她，也是她作为母亲的自私，答应她将两个孩子互换。那时冷凝竹相信没有人再害我的孩子了，也是她的侥幸之心，到如今叫她将银霞的孩子失去，我怎么不心痛如绞？怎么不羞愧难禁？

说出来，冷凝竹心里会好受一点。

她哽咽着：“我没有想到真的有一天，在我手里的别人的孩子会死去。或许是我的自私，对别人的孩子没有切肤的担忧，觉得别人的孩子不会出现意外？依依，平心而论，我一直一直都是谨慎的，我也担心别人的孩子在我手里出现意外的话，我无法交待呀。可是，这意外怎么就真的出来了呢？是老天不长眼还是故意要惩罚我？依依，说真的，当初我觉得经历了鲁氏姐妹的那一场艰难，我的孩子会平平安安的活下去，银霞又是那样的全心全意，因此我也就答应了银霞，我以为孩子在我手里一定是没事的，哪怕我有担心，但心底里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孩子……平安！不料，今日，今日……”我不由呜咽起来。

穆惜月拉起了冷凝竹的手，哽咽道：“姐姐，这个怎么会是你的过错，你怎么愿意是这样的结局呢，姐姐……”

冷凝竹难过着：“不管，这结局是不是我想的到的，结果……是我丢失了别人的孩子啊。我的孩子是我怀胎十月产下的，别人的孩子又怎么不是？我惭愧……我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银霞……那时我是实在实在的害怕，总日里恐惧，我想我总有一日会精神崩溃。是银霞救了处在崩溃边缘的我。可我……我最终还是辜负了她。依依，在我手里，她为我付出了两条亲人的性命了，一条是她的妹妹，一条是她的儿子。我都不知道，我这一辈子，拿什么补偿她。”

穆惜月的脸上有了虔诚：“姐姐，我坚信银霞姐姐这样的善良之人会得到好报的。她付出了那么多，上天一定会开眼补偿她，一定会的。小王爷在她手里长大，小王爷长大以后，一定也会将她视为生母一样。姐姐放心。”

冷凝竹点头：“但愿我的儿子将来能真正的是一个英雄男儿，不要辜负了银霞的养育之恩。只要我活着，只要我说话还管用，将来的那个时候，我儿子给我的待遇，我要他同样给银霞。我不会亏待银霞。”我的眼泪不停地流淌。

穆惜月的脸上，眼泪同样在流淌：“姐姐，你放心，小王爷一定会做到的。”

塞外鲁王爷在边关强大的防御工事面前，踟躇了一段日子。在加上边关守将的骁勇善战，一度也将鲁王爷逼回了塞外。常怀忠把朝廷的事情讲给冷凝竹，冷凝竹还以为鲁王爷会就此罢手，国家也将持续稳定下来。不料，鲁王爷不知道从哪里请了一位懂战术的军师，破了边关坚固的防御，欲待逼近中原。就这样，边关将士和鲁王爷的军队展开了对峙，也等待朝廷的救援。

冷凝竹的心，处于深深的忧郁之中。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掌权者不能安分守己，硬要扩张势力。当然了，朝代的更迭交替，总是存在的，也不是诸如她这样的女流之辈能够理解的。如果都是她这样的想法，那这个世界就不是这一番模样了。世界，总是有突兀的动荡和波澜的，平静和安定不是永久。只是，这一切都掌控在那些当权者手中，他们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世上的百姓，只能是淡漠地看着，冷冷地接受吧。

--也只能这样，不然还有什么办法？

活着的一生，没有选择，能不能平安安稳地活到老死，就看自己的运气。如果碰到的掌权者没有暴戾的性格，能够为百姓的安居乐业着想，那么百姓会是安稳的日子，反之，就是不安了。

不同的人，发动不同的战争，产生不同的结局。但对百姓的伤害，都相同的，流离失所，饥荒遍野……那些将士，远离亲人，在漫天黄沙中，挥戈厮杀，硝烟弥漫，残阳如血，金鼓雷动，旗帜猎猎。那样的刀光剑影，热血横飞……惨烈……

冷凝竹每一次想象，都难过，都惊慌，都悲伤，可她不能阻止什么。

常怀忠这一阵，越发忙碌，冷凝竹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他的人影了，能够想到他在为这些事情劳累，疲惫。冷凝竹担心着，可她的担心只是她的事情，于事无补。

做为京师的王府，不会对朝廷之事无动于衷的，因为国家的存亡安稳也要影响到王府。这种时候，冷凝竹也只能平静面对，连悲伤都不敢过分流露。

穆惜月总是陪着她，带着她的女儿，与她一起嬉戏，玩耍，让她忘却忧伤，也不要想目前的动荡。是啊，她们终究是女流，怎么能够管得了那些政事？

其实，冷凝竹的心底更有一层担忧的，那就是岳宇涵。他是鲁王爷的义子，鲁王爷费心将他培养，为的是有朝一日能够用他。冷凝竹心中很明白，说得难听一些，就是养了一条猎犬一样，目的是要他对猎物下手。岳宇涵……他在鲁王爷发起的这一场战争中，会是什么角色？

岳宇涵骁勇，聪明，又为人仗义，哪怕他心中厌恶这场战争，甚至是厌恶鲁王爷，但他不会违抗鲁王爷的命令。这样的他……是不是也时时处在痛苦之中？

还有，冷凝竹是将念真交给岳宇涵的，念真同样在战争面前无能为力。在冷凝竹要念真随岳宇涵一同走的时候，说的是要念真照顾岳宇涵的，因为岳宇涵的身体需要照顾。可是如今呢？岳宇涵的身体好了么？念真又怎么会随着岳宇涵呢？如果冷凝竹知道会有这样一回事，无论怎样都不会让念真随岳宇涵走。

战争，不要女子的参与，战场，更不容女子的靠近。如今的日子，念真又在哪里，又是如何度过这每一日？

冷凝竹的心，真的如同油煎一样，可又说不出。

穆惜月看冷凝竹貌似平静，又忧心忡忡，小心问道：“姐姐，你又为何事忧心？”

冷凝竹轻轻叹道：“依依，当初我把念真让岳宇涵带走，怎么会知道又是今天的这种局面？为什么我总是不能预料即将发生的事情呢？”

穆惜月安慰冷凝竹道：“姐姐，我们都是凡人，又不是神仙，怎么会什么都知道？就算是神仙，他们同样的也是不该说出的事情不说，不敢逆转势态分毫，又是该怎样安排事务就怎样安排的，因为天意所在呀。姐姐这样做，又不是私心，哪里会知道今日是如此势态？放心吧姐姐，素凌会平安的。”

冷凝竹微微点头：“我希望念真平安，吉人自有天相，他们都会平安。”

穆惜月慎重道：“是的，姐姐，你这样想是对的。我们就为他们的平安祈祷吧，旁的不用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