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超度亡魂

冷凝竹想到了夭折的孩子，内心痛苦犹如刀割，可无论怎样都无法挽回孩子的生命，她只希望孩子得以安息，或者在轮回的时候，去一个没有争斗没有残忍的善良之家，哪怕贫穷一点也要平安，永远有幸福的人生。那么，按照师太说法应该给孩子超度一番。

但冷凝竹不想请庙里的大师或师太为她的孩子超度了，她要亲自为我的孩子超度，用她最真诚最真挚的善良之心，用她作为母亲最纯洁最神圣的慈母之爱。冷凝竹心里想着眼前是孩子那双无辜黝黑的洁净眼睛，一时肝胆俱裂，泪如雨下。孩子是无辜的，他怎么可以被人用来作为争斗的筹码，最终成为牺牲品？可她没有丝毫能力改变一切，葬送了孩子无辜的生命。

冷凝竹手里也没有超度的经文，只有那本《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叫淑晴为她找了出来，帮她带到后园中的一个八角亭。

平日里，冷凝竹的孩子最喜欢缠着她，到后园中玩耍，然后到凉亭歇息，这八角亭，是我和孩子经常歇息的地方。那时他总是用小手紧紧攥着她的手指，口中不停地唤她“母亲“，”母亲“……孩子稚嫩甜美的声音萦绕耳畔，却没有了那小小的身影。冷凝竹的心，几乎碎裂。冷凝竹想她在这里为孩子诵经最为灵验，孩子的魂魄就在不远处，他会看到她的。

她要用虔诚为她的孩子诵读。

手里一串菩提子，冷凝竹一粒粒细细抚摸，心头是沉重的泪意，冷凝竹微微合眼，轻轻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人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无眼界，乃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寂灭道，无智亦无得，已无所得故……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她的孩子还小，他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人间有欺诈，有迫害，有恶行，有凶狠……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心灵透明如水晶。她想他的魂魄能够到来此处的话，一定会看到他的母亲在此含泪唤他。

我的孩子……他还不知道她不是他的生母。在他幼小的脑海里，她就是他的亲身母亲，那么她一定是要将他做为她的亲身儿子的。

冷凝竹哽咽着，轻声唤他：“阳儿，你去找一个好人家，找一个善良的家庭投生，那里都是阳光和关爱，没有暗中害人的卑鄙无耻，你去寻找你幸福的一生。母亲永远祝福你，我的孩子……”

淑晴默默陪着落泪，搀扶冷凝竹坐好后，声音哽咽：“夫人，小王爷会得知你的心意，一定会的。夫人也不要如此哀伤了，奴婢……奴婢看了心痛……”

冷凝竹含泪朦胧中看着淑晴红肿的双眼，不由呜咽出声：“淑晴，你相信晓薇是失足落水的么？你相信是晓薇故意要害我的阳儿么？”

冷凝竹相信晓薇不是害她孩子的凶手，想当初晓薇为了帮我查找晓夏的死因自动离开……是她帮了她，是她在帮了她以后自动又回到她身边。晓薇不是一个心怀叵测的女子！那么是谁下了黑手要害她的孩子，连同晓薇一并灭口，那个人是谁？冷凝竹一直无法想明白。

淑晴泣道：“夫人，奴婢……奴婢不知啊……”淑晴也不相信是晓薇要害孩子，可她无话可说也不敢多说。王府处处凶险，稍有不慎搭上性命平常至极。

冷凝竹将模糊的双眼投放远处，天上有白云游动，远方有山峦隐现，眼前有绿树繁花，却都静静地，不开口，不告诉她为什么她的孩子没有了。

冷凝竹不自觉地说出：“不，我不相信我的孩子是晓薇失足落水带下去的，也不相信晓薇是故意要害我的阳儿，可是……结果是我的孩子真的没有了。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淑晴越发泣道：“夫人，别想那么多了，好不好？”

冷凝竹反倒而平静：“淑晴，你说，晓薇与你在一起的时间也那么久了，晓薇的为人如何？”

淑晴摇头道：“夫人，奴婢不知道该怎么说。奴婢也不相信晓薇会……会那样，是意外么？可是小王爷没了，奴婢不知道为什么呀。”

冷凝竹心中明白淑晴也不会相信晓薇是害孩子致死的人，她又何尝相信呢？哪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冷凝竹也绝对不相信晓薇是害我孩子致死的人。

在冷凝竹面前的时候，晓薇一贯是坦然自若的，她的眼神清凉，举止落落大方，她浑身上下都坦坦荡荡，没有一次显现出暧昧，因此冷凝竹相信她不会是居心叵测要害死我孩子的人。当然了，如果真的是晓薇失足落水，那只能说是个意外，那也不该说晓薇是故意还害她的孩子致死的，因为她也同样没命了的。

冷凝竹心里想着，觉得一阵阵害怕。晓薇，连同她的孩子，一起死的了无痕迹。难道说真的是意外？可这个叫冷凝竹怎么相信？晓薇是极其机灵的女子，不会出现如此愚蠢的事故的。

当初晓夏死去的时候，是她坚决地去到端阳院，暗中为冷凝竹访查晓夏之死的原因，她是有心机的女子，是有智谋的女子，那些低级庸俗的错误，她不会犯的。这一起事故，绝对不是晓薇刻意或者无意造成，冷凝竹想绝对是有另外的原因。但是，冷凝竹又从何处寻找这原因呢？

边关不稳，朝廷混乱，京师动荡，王府惊慌，每个人的心都惶惶不安，谁会在意冷凝竹这个死去的小小孩儿？就算他的死因不明，也无人有心来关注了。就连冷凝竹，不也同样么？国家情势就这样下去的话，常怀忠奔赴边关是迟早的事情，如此大事，比起她死去孩儿的事情，大上千倍万倍。

冷凝竹沉默，淑晴不敢言语，只是在冷凝竹身边静静地站立。

园中树木葳蕤，带了强盛的气息，可又是死气沉沉的一片，因为没有声音。连同呼吸，仿佛也是封闭。

寂静中，遥遥听得佩环的声音，冷凝竹举目望去，是穆惜月带了珠儿，正四处张望。冷凝竹明白她们是寻找她的。为了方便她们找到，冷凝竹吩咐淑晴：“招呼一声，告诉她们我们在这儿。”

淑晴忙转身面对她们的方向，喊道：“柳小姐，我们在这里。”喊着，举起手里的帕子摇晃。

穆惜月寻着声音看过来，微笑点头，随即走往这里。

穆惜月不放心冷凝竹因此找出来，她的脸色绯红，一看就是走得很急，找到冷凝竹也是费了一番辛苦的。

冷凝竹痛惜道：“妹妹，今日天气不凉爽，就在房间里吧，怎么也出来了。看看热的，都要冒汗了。”

穆惜月坐下后，微微喘息道：“过去看望姐姐，不见踪影，问了紫兰，说是姐姐到后园了，这才找过来。”

冷凝竹以为她有什么事，忙问：“妹妹，有事么？”

穆惜月低了头，用手轻轻捋帕子：“没事，只是想和姐姐说会儿话而已。”

珠儿接口道：“夫人，小姐是担心夫人不开心呢。听说夫人出来了，就急忙的找过来。”

冷凝竹明白了穆惜月的意思，是担心她悲伤，担心她难过，可她怎么会不悲伤不难过？她的孩子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去，她怎么接受？可她毫无办法，她不能叫她的孩子回转呀。中间更有一层原因，是她的隐痛，那就是她觉得对不起银霞，银霞把她的孩子与冷凝竹的孩子互换的原因，就是防止冷凝竹的孩子被人加害的，是用她的孩子给冷凝竹的孩子做掩护，无论生死她没有完全在乎的，但冷凝竹怎么不明白银霞的心情？哪一个母亲甘愿让自己的孩子死去？这说不出不能说的重压在冷凝竹心里，堵塞着她喘不过气来。

面对穆惜月的关怀，冷凝竹流下泪来：“妹妹，原本是想要你来我这里轻松一些的，不料却是叫你陪我伤心来了。姐姐感觉……真的是对不起你了。”

穆惜月忙说：“姐姐何出此言，妹妹在姐姐这里，过的平静安逸，妹妹的心里对姐姐的感激，是无法用言语说出来的，哪里还谈到姐姐对不起妹妹。”

冷凝竹叹道：“原本是想接妹妹过来，另外给妹妹做一个安排的，如今国事动荡，家事连连，就把妹妹耽误在我手里。感觉好生对不起妹妹呀。”

穆惜月的脸上带了戚容：“姐姐，都这般时候了，你还惦记妹妹的事情，妹妹的事是什么大不了的？难道王府还不比妹妹住的那个地方好么？姐姐，看你总是悲伤，妹妹的心里真正难过。姐姐……你一贯也是豁达的人，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就接受这个事实，不要再难过了。来日方长，姐姐总会再有的。”穆惜月的目光扫到石桌上的经书，“姐姐，你的心，天地可鉴。我们的孩儿既然不适应留在这里，那就去寻找适应他留下的地方吧。姐姐，我们做的，就是为他祝福吧。”

冷凝竹深深点头：“妹妹说得是。”看天，天空一片晴朗，没有丝毫云彩的遮掩，那蔚蓝，深厚、醇正，广袤又遥远，带着永远无法探索的神秘，沉默着。太阳也毫不怜悯它的光和热，地面上的一切都白亮耀眼。想到回到房间里也是烦闷，扭头对淑晴道，“你们两个回去，将早上做好的梅子汤和绿豆汤端一些上来，顺便带一点点心，我们就在这里歇息一会儿。”

淑晴回道：“是，夫人。”然后带了珠儿走出凉亭。

看到她们两个远去，冷凝竹收回目光，对穆惜月说道：“妹妹，叫你就这样陪着我，真的是对不起你了。不过现在时局混乱，也不能轻易给妹妹安排什么。我们就等待一下，看看势态的发展。不过妹妹放心，姐姐一定想办法给妹妹安排一个好归宿，不会委屈了妹妹的。”

穆惜月红了脸：“姐姐，都这般时候了，你还总是想着妹妹的事，你叫妹妹如何安心？如果可以，妹妹更愿意陪着姐姐过这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