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宁静的背后

送走岳宇涵，冷凝竹这才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念真身上，她的确消瘦许多，那一副风尘仆仆的面容叫人心生怜惜。冷凝竹有些心酸，说道：“念真，累你受苦了。你下去好好歇息。”

念真抬眼看冷凝竹，好久都没有见到小姐了，两个人一直相依为命多年，途中只要是休息的时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小姐，她知道小姐也想念她担心她的。此刻小姐就在她面前，她看到小姐面容虽然没有变化可神情之中没有点滴轻松，知道小姐虽然锦衣玉食却没有一刻的轻松。

念真一双深深凹陷的眼眸含了关怀：“小姐，离开你这样久了，每日都担心小姐，担忧小姐，不知道小姐怎么样了。小姐，这些日子你过得好么？你看你也是憔悴。”

冷凝竹心中难过，扶了念真的肩旁，说道：“我很好，就是你受苦了。且不要说这么多，你先下去好好歇息，等你歇息好了，我们在好好说话。”

念真也确实累，点头说道：“好吧，那我先歇息了，下来再和小姐细说。”

冷凝竹点头：“好。”

看到念真有些踉跄的脚步从眼前离开，冷凝竹心中百感交集，她想做的，有人为她去做，且都可以按照她的安排做到，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么？没有了！她觉得我应该满足，不是么？她--有宠爱她的夫君，有一心为她的兄长，还有可以意会的知己，她还有什么是不够的？真的，作为一个女子，她真的是幸运的。

淑晴轻轻走至冷凝竹身边，说道：“夫人，念真他们也终于回来了，顺利将郭夫人送到了峨眉，夫人该放心了。这么久的日子，日日叫你牵肠挂肚，今日该放下心了。你看你，念真不在的这些日子，憔悴了许多。唉……也是奴婢无能，不能好好照顾夫人，让夫人受苦。”

冷凝竹苦笑一下，说道：“哪里能够怨你，你是时时刻刻都尽心尽力的，我明白。”转头看窗上的斜阳，冷凝竹又说道，“从今天以后，我们的日子里不再有牵挂，也不再有旁的事情需要分心，一切都顺顺利利吧。”

淑晴肯定道：“会的，一定会的。夫人也放宽心吧，好日子都在后头。”

郭夫人被冷凝竹派人送走了，鲁氏姐妹虽然不能让她们自由，也得到妥善的安排，常怀忠不再专宠与她，整个王府都安宁下来。

冷凝竹愿意王府里是这样的局面，她也期盼这样的局面永远维持下去。生活，平平常常才是真，就这种真真切切的日子，能够过一辈子，也算是好的了，她愿意过这种生活。

但自从念真他们回来以后，冷凝竹也又添了一桩心思，那就是关于岳宇涵婚姻的问题，他一直都不肯娶亲，冷凝竹明着指点暗中射影，他都佯作不理，叫冷凝竹不知如何是好。她很明白感情的问题，不是强逼，但他就总是这样一个人过，叫她怎么忍心？他已经是那样大的年龄，真的需要一个女子在身边服伺了，可他不在乎。

冷凝竹知道岳宇涵的心思，可是冷凝竹知道如今已经没有了回转的余地，只能是白白辜负他的期待，她知道，因此她也更为焦急。

岳宇涵是孤儿，没有父母亲，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人督促更没有人为他操持什么，冷凝竹总觉得他的事情，应该有她来做。可是，她也为难，她是该为他去提哪一家的闺秀呢还是如何做？又有哪一家的小姐配得上他？最主要的，是他根本就对任何人没有兴趣。

这件事情，每次想起来，都叫冷凝竹忧心忡忡，可她也无能为力。只是暗中期待，希望有以为女子能够走入岳宇涵的心中，取代了她在他心中的位置。

日子就这样滑移过去，已经是深冬季节，变化最大的，是冷凝竹的孩子们，朝阳和朝霞已经是十分顽皮的小孩子了，一个个在地上快速地爬行，虽然不会说话，口中却是咿咿呀呀，叫人心中欢喜。他们这个时候，更是需要有人好好照看，不然就是磕磕碰碰。每次面对他们顽皮的模样，冷凝竹心中就升起说不出的温柔。

孩子们在渐渐长大，冷凝竹知道，明年的春天，脱掉厚重的棉衣，他们就会走会跑，再不用她担心会有谁可以不声不响地俏俏把他们给闷在被子里。冷凝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王府也有了两桩喜事，丽庶夫人和常怀忠的另外一位位分极低的姓冯的侍妾身怀有孕，常怀忠总算有了更多的后人。冷凝竹也知道，无论她们生下的是男是女，都是她孩子的弟妹，他们两个有了更多的手足可以傍依，不再孤单。冷凝竹是真心实意，为常怀忠高兴，为丽庶夫人和那姓冯的女子高兴。

恰巧有一天下雪，天气十分寒冷，冷凝竹望着外面地上厚厚的银白，还有远处枯瘦的树木枝干，突然又想起了岳宇涵。已经有许多日子没有见他了，不知道这样的雪天他在家里还是在外面奔波？平日里他几乎有一般的时间不在家里，冷凝竹也不知道他忙些什么，又不好相问，心中很是担忧的。

转身，冷凝竹和念真说道：“念真，我突然想起义兄来，也不知道这样的天气他是否在家。上次做的那件棉袍也没有给他送去，如此天气，应该是给他送去才好啊。”

听冷凝竹说到岳宇涵，念真立刻说道：“岳公子是否在家倒是不晓得，倒是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了。”念真的面容十分担忧。

冷凝竹默默看着念真，自从那次她让念真陪岳宇涵一起送郭夫人到峨眉山以后，每次她提到岳宇涵念真都是别有一番情形，相比之前她对岳宇涵的关怀更深一层。冷凝竹心中明白念真对岳宇涵的感情，不过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这一次，看念真如此急切的表情，冷凝竹心中愈发别有一番滋味。转身又望着窗外，冷凝竹似乎毫无知觉，又似无心的说道：“天气太冷了，要不是的话，你到岳宅一趟，看望一下岳宇涵，顺便把那件做好的棉袍送过去。这样冷的天气，不正是穿的时候么？”

“哦，冷是冷了一点，不过没有什么要紧，若是小姐觉得有必要，那我就去一趟了。”念真的声音有些兴奋。她感觉好久没有见到岳宇涵了。原本她在心中就对岳宇涵隐隐约约有着好感，更皆那次峨眉之行，两个人相处那么久的时间，岳宇涵在她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她有许多想法，却什么都不敢去想。

冷凝竹瞥到念真脸上的急切和兴奋的表情，心中叹息。念真的表情，仿佛冷凝竹不是在寒冷的雪天给她艰难的任务，而是奖赏一样。

冷凝竹心中掠过万般思绪，表面却平静道：“好吧，既然你不怕冷，就过去一趟吧。把棉袍给他带过去，顺便把你做的小吃点心也带一些，你知道，岳宇涵喜欢吃你做的那些点心。”

念真的脸上露出深深的笑颜，十分开心道：“是，听小姐吩咐。”话音落下，人就急急忙忙地去收拾了。

冷凝竹望着念真欢快的背影，发愣，心中也很是难受，那种滋味无法言明。

冷凝竹清楚地明白念真内心深处对岳宇涵的情感，一切她都知道的。得知念真对岳宇涵的感情，也不是一日两日，尤其是在念真从峨眉山回来之后，她觉得念真对岳宇涵的感情更甚，虽然念真什么都没有说，但念真偶尔恍惚的神情冷凝竹看得清清楚楚。难怪，岳宇涵那样的男子，无论哪一个女子和他在一起，都会爱上他的。

只是，岳宇涵喜欢念真么？冷凝竹没有看出来，不知道。她只知道岳宇涵对她的感情，可是又算什么呢？

冷凝竹只知道她，由最初到现在，哪怕她心中对他有更为深刻的情愫，与他也是越走越远了，就算他依旧对她的真挚执着毫不改变，又算得了什么？冷凝竹一时心中十分酸涩，却又无能为力。

“嫩雪娇如絮，未有停留意。轻画一字痕，眸映朦胧泪。总日妄来回，谁在心儿里。此乃隔岸花，相望不能及。”

低了头，冷凝竹暗自吟哦一阕，有迷茫的悲伤在心胸间徘徊不去。

“小姐，我都收拾好了，这就去吧？也好早去早回。”念真说道。

冷凝竹还没有彻底思想清楚，没有从浑浊的思绪中挣脱出来，已经有念真清脆的声音在她不远处扬起。看起来，她已经是迫不及待。冷凝竹忙抬头，对她笑笑：“好，路上有雪，路滑的，小心了。哦，还是让小飞子驾了马车送你去吧。”

念真轻松一笑，冲我点头：“好的，小姐。”

冷凝竹也点头：“好，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她让念真早去早回，是什么意思？仅仅是担心她的安全么？还是……另外有什么？不知道，冷凝竹只是这样说了而已。

念真走了，淑晴忙着，晓薇春桃和孩子的奶妈照看孩子，余了冷凝竹一个人在昏暗的房间里无所事事，心中又没有丝毫的依托，整个人又闷闷不乐。

一个人坐着不动，心中翻来覆去想了许久，不得舒缓。更不知道这种沉重的忧心什么时候是个了结。记得小时候听母亲说，地上没有自在的人，看起来这句话是经典，冷凝竹不由苦笑。

百无聊赖中，听得门帘响动，抬起头来，是银霞抱着孩子径自走进暖阁。

印下看到冷凝竹仰脸笑道：“今日的天气不好，阴沉寒冷，想来夫人也没有什么事情，特意抱了孩子过来让夫人瞧瞧。奴婢也多日没有过来了，顺便也给夫人请安。”

冷凝竹面上含笑，她明白银霞心意，是怕她思念自己的儿子，特意抱过来让她看的。自从两个孩子互换以后，每隔几天银霞总要将孩子抱过来给冷凝竹看。

望向银霞怀里的孩子，被厚厚的棉袍还有斗篷包裹着，正不停地扭动，想来是对这厚实的包裹进行反抗了。冷凝竹知道银霞是怕冻着了孩子，因此就算这样不远的几步路，也要对孩子如此保护。

冷凝竹起身，不由就笑着迎了过去，忙着将银霞怀里的孩子抱过来，对银霞投去感激的一瞥：“你总是这般的善解人意。”冷凝竹怀里的孩子正是她的儿子朝阳，只不过她们两个为了谨慎起见，哪怕在没有旁人在的时候，也绝不会谈论此事。

冷凝竹在心底里默念：“娇儿，母亲对不起你，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