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谁没有明白

郭夫人纹丝不动，仿佛面前的人是一团空气，冷凝竹不明白郭夫人是什么意思。两个人僵持片刻，郭夫人依然不看冷凝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仿佛是为了让冷凝竹更为清楚地看到她一样。

冷凝竹失算了，她希望她开口，与她说些什么，哪怕发作都可以，可她视她为空气，最终还是冷凝竹先开口：“齐姐姐，好久不见了。”冷凝竹言语温和，就好像两个人依然是好朋友。?两个的确是好久不见了。自从冷凝竹儿女的满月宴之后，她们今日是第一次相见。

冷凝竹把这样的话作为开场，却不知道郭夫人是不是会开口与她说话。没有把握，只是静静等待。冷凝竹也在想，如果她就这样不开口，她还能再说些什么？不敢冷凝竹确定但不会说那些令郭夫人雪上加霜的话的，毕竟她是将死之人。

面对将死之人，她又何必为难她呢？冷凝竹心中难过，明明是极好的朋友为什么要做成敌人？难道嫉妒恨就把人的良知彻底泯灭？冷凝竹总觉得她做不到那么绝。

眼下，她们两个就算血海深仇，郭夫人也用她的性命抵了，冷凝竹还有什么不放过？她只是难过。

就在冷凝竹想该与郭夫人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开口了：“是，是好久不见了。”

郭夫人表情僵直，缓缓地从口中吐着这句话，面色没有丝毫改变，反倒将冷凝竹吓了一跳。冷凝竹怔怔发愣，她又说了一句，“我就要死了，多谢你来看我。”她这一句话说的更为平静，仿佛死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情。

郭夫人真的心如死灰，在她做那件事情的时候就想到或许有这样一天，但她确定就算有这样一天她也要那样做。之前就有了那样的心理准备，所以眼下的惩罚她坦然接受。

来到王府多年，她也见惯了王府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她也反感却无可奈何。她至少是不想参与害人但还是害人了。如此冤冤相报的循环又有什么意思？更何况常怀忠的冷淡令她觉得在王府毫无意义

有那么一瞬间，冷凝竹被她的这句话击的头脑一片空白。冷凝竹又想到她会不会是故弄什么玄虚，可看她脸上的安然又不像，那她到底是什么意思？猜不透，也不想去猜，冷凝竹说道：“不是我害你的，你总该明白吧？”

郭夫人依然没有看冷凝竹，静静说道：“是，我明白，是我自己害的自己，与你无关，因此，我不恨你。”她说出的这句话，更是叫冷凝竹震惊，她不恨她？她如何相信？

不由冷笑，冷凝竹说道：“是，不是我害你，是你自己害了你自己，想不到你明白这一点。只是，你不恨我这句话，我是不会相信的。”

郭夫人冷冷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没必要骗你。”

冷凝竹反问：“你这话谁肯相信？你既然不恨我，为什么用那样的手段害我？”

“那时是那时，此时是此时。彼一时此一时。”郭夫人淡然说道。

“你后悔了？对你以前做的事情后悔了？”冷凝竹想她一定是后悔的。她若不去做那些事，又何至于将现在的自己逼上死路？

“不是后悔，没有后悔。只是说我现在不恨你。”郭夫人淡淡说道。

“那时你就不该恨我。”冷凝竹说道。

“是。”郭夫人依然淡淡回答。

冷凝竹激动起来：“可是……你却恨我。我与你有多大的冤仇？你用那样的手段置我于死地？幸好我没死，看起来，我比你命大。我虽然双手断了，可我最终还是好了。而你，却要为你的一切行为负责，用你的生命负责。你……你的心太狠。这下，想来你是明白了的，害人反害己，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慢慢的，郭夫人终于抬起头来……

“是，你说的对，我知道。”郭夫人终于肯将她的目光落在冷凝竹的脸上，“我就要能够生命偿还给你了，你还要怎样？”

冷凝竹依然激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郭夫人突然笑了：“可是，当初是当初，今日是今日。没有今日，怎么知道当初的对错？”

冷凝竹看着郭夫人，她的脸上是真正的平静，冷凝竹相信她没有看错，郭夫人--不是故意这样说的。而她的话，的确也有深刻的道理，若不是今日的结果所致，她也许就不会想到当初的错误。起因导致结果，有了结果才知道当初起因的对错，就是这样。看起来，她是彻底明白了。可是，许多事情，都是在明白以后才知道晚了。今日的郭夫人就是，一切都明白了，可惜已经晚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此话你会不明白？聪明如你，不会不明白的，可你依然选择与我为难--不！你是要害我的孩子，你的用心何其阴毒。可你没有害了我的孩子，想来你很遗憾吧？你……你的心真是够狠的，竟然让别人为你顶罪，终于还是害人致死，让你用性命做代价，冤枉你么？”

看着郭夫人那副淡定的神情，让冷凝竹原本对她没有强烈恨意的心满是强烈的恨意，她觉得她好阴毒，不怜惜别人的生命也就算了，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所谓，这种人少之又少，怨不得杀人不眨眼呢。这种人，就是淑晴和念真口中说的那样吧，留下她终究是祸害，让她消失才是彻底的除去一条祸根。

郭夫人摇头：“冷凝竹，你还是冤枉我了，我并没有要害你的孩子。”

冷凝竹冷冷看着她：“敢做就敢当，你不是很英雄的么。怎么现在不承认了？”

郭夫人低头看她的手，用一只手在另外的一只手背上轻轻抚摸，慢慢说道：“不是我不承认，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我没有那样，你为何要冤枉我？我还以为你是多好的人呢，原来你也不过如此，随意的端起屎盆子就往别人头上扣，好叫我恶心。”说着还是一副极其嫌恶的表情。

她的轻蔑又是叫冷凝竹一震，冷凝竹不由冷笑：“看起来我也是高看你了，我还以为你是敢作敢当呢，原来你也是敢做不敢当的。”

郭夫人停止了她的动作，抬起头来，认真地看冷凝竹：“冷凝竹，你别污蔑人好不好？我就要死了，却也容不得你这样污蔑我的。我是害人了，但我没有害你的孩子。你说我想要害死你，我承认，但你要说我想害死你的孩子，我不承认，因为我不是要害他们。那时时候，我不知道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又怎么想得到害他们？就算那次你真的流产，也是被无意的牵连到的，不是么？你别自以为是。”

冷凝竹被郭夫人看的有些惭愧，她想到在这点上，是她说错了。那时她也不知道我怀孕，身子也还没有丝毫特征，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她自然也是不知道，冷凝竹说她害她的孩子，看起来……是她说的不对。

看她如此，冷凝竹轻笑：“哦，那是我说错了，冤枉你了。你是要害我的，不知道我还怀有孩子，若不是……你就是一石二鸟了。你够厉害。”

“我还是不够厉害，做得还不够，而且我也失误很多。”郭夫人摇头，脸上似笑非笑，“其实我还有另外的办法让你在王府无法立足，但我没有那样做。冷凝竹，这一点，你该感激我。你不信么？”

“是么？如此说来，反倒是我要感谢你了，但不知你要怎样的办法将我逐出王府？”郭夫人的话，冷凝竹的确没有明白。

“冷凝竹，你的底细，我不知道别的夫人们是不是知道，我是知道的。在你嫁进王府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了，你不信么？呵呵，很巧了，我的一个亲戚过王府祝贺，他认出了你，因为他在花柳巷见过你。那时他就告诉我了，我千万叮咛他不许乱说的。是我一直给你留面子，没有揭穿，你才安安稳稳的留在王府直今天，你知道么？若是那时我就暗中找茬，让你妓女的身份人尽皆知，不仅仅是王府规定的一条中有不许男子纳妓女为妻妾这一条令你不能存在，就是你本人，依你的性格，在那种情形下，你是绝对不会依然待在王府的。难道不是么？就是到如今，我都没有说出来，在这点上，你不该感激我么？”她抬头看冷凝竹，“堂堂诰命夫人，竟然是妓女，你不觉得是对王府规矩的讽嘲么？”

冷凝竹是真的没有想到郭夫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今天在这里，面对郭夫人，她是一次次的震惊，强压突突乱跳的心，冷凝竹竭力平静问她：“如此说来，倒是我该感谢你了。既然你一切都知道，为什么不把此事抖出去？”

郭夫人摇头：“我也奇怪呢，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那样说呢？有过多次，我想说出来，可我又觉得那样做，不光明磊落，而且我从内心也可怜你，一个妓女，一定受了许多许多的委屈……因此，我看不起你却也多少同情你……”

听她煞有介事的话，冷凝竹不知道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她还同情她的遭遇？那她又暗中害她的事情，该怎么说，揭穿她的身份不光明磊落，难道暗中害她就光明磊落么？冷凝竹冷冷说道：“多谢你的同情心。可你依旧用了害我的手段，难道这种暗中害人的手段光明磊落？”

郭夫人的目光变得迷茫，慢慢说道：“是啊，我那样做……光明磊落么？虽然暗中害人的手段依然是不够光明磊落，但比起揭穿你身份这件事情来，还是要光明磊落的。”

“可是，你若揭穿我的身份，说不定你就真的达到让我消失的目的了，比起你着人在秋千上做手脚要好得多，毕竟……我想你不是真正为了要害我性命，不过是争夺王爷的宠爱，要我从王爷身边消失才是你想要的。”

“对，你说的对，我并不是真的想要害死你，而是想把你从王爷身边赶走。可是……我为什么选择那样去做而不从你的身份这点上下手呢？”郭夫人也是在想这件事情，最后她摇摇头，“一个人的身世，由不得个人，我还是同情你，觉得用揭穿你身份的做法逼迫你离开王府有些下作。还有，我若那样做了，王爷会更加不爱我，我一生也就完了，其实我是为了我，呵呵。我还是保留你的身世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