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你算不算凶手

冷凝竹声音极低地说：“对不起……”其实对不起是个最无用的词，但真心说对不起的人，是用心在说的。今日这三个字，冷凝竹是用心说的。

常怀德是怎样离开的，冷凝竹不记得。他又说了些什么，她也不记得了。念真走进来的时候，冷凝竹呆呆地坐着，失魂落魄。念真吓了一跳：“小姐，你又怎么了？”

冷凝竹摇头，看她一眼：“没什么。”收回目光的时候，目光触及到翠云的画像上，冷凝竹又说道：“念真，郑丹的死，其实是与我有关。”

念真诧异：“小姐，你没事吧，怎么这样说呢？郑丹小姐死去的时候，我们已经不在，她的死，怎么会与小姐有了瓜葛？莫要胡思乱想。”看着冷凝竹，念真显然有些着急。走至我身侧，伸手就触摸我的额头，“小姐，你是不是发烧了呀？”

冷凝竹用手挡了她的手，说道：“我没有发烧，你且听我说。此事是真的。郑丹在我走后碰到的那个男子，就是二王爷。是二王爷去寻找我的痕迹，无意中碰到了郑丹，他说郑丹与我有些相似，就让郑丹做了我的替代品。后来，二王爷酒醉的时候，郑丹追问他的身份，他将一切说了出来。郑丹得知真相，然后……”

念真久久不语，只是看着冷凝竹。这件事情也太突然了，郑丹的死她又怎么不难过？只是她不知道郑丹的死还和冷凝竹有关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冷凝竹又叹道：“她这不是因我而死么？”

念真心中难过，却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叹道：“小姐，这个岂能怪你，是她心胸太过于狭隘。就算二王爷是爱过你的那个人，她至于么？二王爷也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就算他是因为小姐才对郑丹小姐有的好感，若郑丹小姐是真心对待二王爷的，凭她的才貌出众，聪明过人，久而久之，二王爷也会对她真心实意，她不能接受什么？是她太傻。小姐且莫想这么多。”就算此事真的怪自己的小姐，她也不敢说出来。

冷凝竹知道念真是劝解她的，但她相信常怀德的确是性情中人，既然他对郑丹有了好感，有朝一日他肯定会真正的爱上郑丹，那个时候郑丹一定也能够进得王府，她实在是不该做那样的选择。

可是，没有可是。冷凝竹黯然对念真说：“将画像收起来吧。”本是无心的，却又在无心中得知一件事情的真相。冷凝竹不知道究竟有那些事情隐秘到真正的无人知晓。

念真忙去卷起画像：“好的。小姐就不要多想这件事情了，都过去这么久。就算想，又能改变什么？眼下，我们的处境都难，小姐，我们只管先做好自己。”

冷凝竹做梦一般，念真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楚。她的心情变得沉郁，太多事情不可理喻，也无法解释。又经历了这么多，冷凝竹还是明白，唯一的，是全盘接受。她的选择，是接受王府为她安排的一切，常怀忠为她安排的一切。

为了王爷儿女的百日宴，王府上下忙忙碌碌。

冷凝竹也被挟裹着浑浑噩噩，每日里都有人来问她各种事项，冷凝竹不得不将郑丹的事情抛在一边。

“夫人，宴席依然安排在银安堂，老夫人说，问你这样的安排行么？”

“夫人，依然是上次的客人，需要一一发出请帖，问夫人还有没有遗漏的人了，说出来好做安排。”

“夫人……”

“夫人……”

如此周而复始的请示，冷凝竹焦头烂额，最后，她不得不说道：“看着去做，不要再来问我，好么？”

“是……夫人。”

仆人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自己能看的做就可以，还用得着问主子么？倘若不问，又怎么能做到主子满意？但是冷凝竹罩着寒霜的脸令他们不敢多言。

冷凝竹不知道她的话不该那样说。不知道她的话自然是让下人摸不着头脑，他们是听命于主人的人，主人要他们看着去做，他们害怕出错，怎敢擅自做主？

仆人们无法，最终还是问。实在没办法了，冷凝竹用一句话当了过去：“此事全权交与二王爷了，你们去问他怎样安置。今后不许再来问我。”

跪在地上的仆人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半天迟疑着：“是，夫人。”然后匆匆离去。

冷凝竹并不知道他们领悟多少，只是叹气。

淑晴一直对夫人的做法不解，又不敢多言。此时在一旁看的有趣，对着仆人的背影笑道：“夫人，这一下，你清静了。”

冷凝竹无奈地笑：“每日这样，都烦死了，幸好也只剩两天的时间了，不然都不知道这日子该如何下去。”她烦，特别烦。

淑晴笑道：“完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明年小王爷小郡主的生日，一定也是隆重的。”听淑晴说到明年，冷凝竹觉得有些遥远，毕竟是一年的时间呢，谁知道明年会怎样。

冷凝竹沉思：“距离明年的这个时间还有一年，远着呢，就算是折腾，有这一年的时间，也歇息过来了，有精力折腾了。不怕。”

淑晴点头笑，说道：“是，日子还远着呢，毕竟也是明年的事情，可，夫人，你忘了那不是一年，是九个月。小王爷小郡主的生日，是大年初一。如今是小王爷小郡主的百日，距离小王爷小郡主的生日不是一年而是不到九个月。”

冷凝竹怔了一下，恍然大悟，笑道：“对对，都给整糊涂了。”我是真的糊涂了，日日的繁琐和心情的忧郁，我根本不在意哪一日究竟代表了什么意义，只是顺着时间的溪流流淌，被推到哪儿就是哪儿。

冷凝竹暗暗叹息，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成了这样，都失去了活力。是她老了么？她并不老，二十岁的年纪若说是老，那这一生她年轻过多少？是太多的事情令她的心老了么？这个倒是真的，那么多的事情，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今后漫长的岁月里，是不是依然有这么多的事情叫她一个人承受，想想有些害怕。冷凝竹都想要逃避了。可她又能够逃到哪里？

未来，与她，都是茫然。

两日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

王府世子的百日宴，要在银安堂隆重举行。冷凝竹不敢有丝毫疏忽，早早起来就吩咐淑晴，无论怎样都不可以让她的儿子和女儿身边缺了人。

淑晴慎重地说道：“是，夫人放心，今日里奴婢哪儿都不去，就亲自在小王爷和小郡主的身边。”

冷凝竹点头，吁出一口气，不过心底的担心终究还是不能除去。淑晴答应她的是：她不离开她儿女的身旁，却不是说她的儿女绝对安全。而她，需要的是万无一失的保证。这个谁来给她？冷凝竹也更明白，未来的日子十分遥远，哪个人能够保证万无一失？就算保证的了一时，也不敢保证长久。

她的儿女这样幼小，在他们长大成人之前，还有好漫长的时间，这些时间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冷凝竹要那万无一失的保证，实在是强人所难。

想起那次儿子的窒息，冷凝竹依然是心有余悸。冷凝竹祈祷这一日能够叫她们母子平安过去。她紧紧盯着淑晴，一字一句说道：“无论外边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离开他们，你懂得，不用我解释。”她希望淑晴明白她的意思。

淑晴心中一沉，夫人如此翻来覆去地嘱咐，就好像不相信她似的。淑晴再次慎重说道：“是，夫人，奴婢明白了。”

看着淑晴凝重的神色，冷凝竹也知道她过分了，只得微笑点头。

早早做好一切准备，觉得不再有遗漏了，可冷凝竹心底里还是空的，觉得什么都没有准备一样，没有一点是放心的，她知道这是她自己的心理问题，可她就是不能放下。

念真匆匆忙忙端来一盏茶：“小姐，既然都安排妥当了，你紧张什么。”冷凝竹没有着落的样子令她着急，她希望小姐平静下来。

冷凝竹用双手捧着茶盏，好像捧着茶盏就可以有安全一样，恍惚问念真：“念真，你说，今日里会发生什么事情么？我心中怎么惶惶不安的。”

念真忙说：“小姐多想了，会有什么事情呢？早已经都安排好了，是万无一失。”

念真给了冷凝竹万无一失的保证，冷凝竹想还是念真明白她内心的感受，所以哪怕她也知道没有万无一失，还是说出了这四个字，可冷凝竹很明白，念真这个万无一失是给她口头的安慰，而不是真正的保证。

她怎么会相信念真的话？依然不能放心，冷凝竹说：“念真，总觉得今日还是要发生什么事情。”

念真用手轻轻抚摸冷凝竹的肩头，唯有安慰：“小姐，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是你自己多心了，紧张才导致的，今日一定是个吉祥的日子。”

冷凝竹伸出一只手将念真的手按在她的肩头，说道：“但愿……”

念真肯定地说：“不是但愿，是一定。”

有她安慰着，冷凝竹觉得心里稍微安稳些。时间还很早，就这样坐着等待宴席的开始。守门的丫环匆匆忙忙走进来回报：“夫人，穆惜月小姐到了。”

听到是穆惜月到来，冷凝竹心中一喜，正盼望她呢，忙说道：“快去，有请。”

念真笑道：“小姐，这下你有说话的人了。”

稍许，穆惜月带了珠儿走了进来，冷凝竹从椅子上起身，快步迎过去，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柳妹妹，你终于来了。”自从叫人去告知穆惜月以后，她每天都盼望见到她的。

穆惜月笑道：“多谢姐姐惦记，得知了有和姐姐见面的机会，我也是每日里都数着手指过，看着每日里伸直的手指少了一根，心中就说快了，快了……终于等到就剩了一根，如今一根都没有了。”

穆惜月说数手指，冷凝竹仿佛看到她卷曲着手指认真去数的可爱样子，不由笑了：“妹妹用的减法呀，这个办法也是好的，不管用哪一种方法，看起来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

拉着穆惜月一同坐下，冷凝竹忙对念真吩咐：“你且不要忙别的，赶紧的，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我怕穆惜月走的急，没有用早饭。

穆惜月笑着制止念真：“不用，我用过了。”又说道，“姐姐倒是记住了我上次没有用早饭，这才都准备了。”

冷凝竹也笑：“是我要妹妹早点来的，那么早的时间上路，你到哪里用饭。除非你头一日晚上就准备。”

穆惜月点头：“姐姐你还别说，我真的是昨晚就准备了一些点心，今天早上用的。怕的是赶不及，另外还想着都把自己给安顿好，也多一点时间和姐姐一起说话。现在一点都不饿，姐姐快不用麻烦。我急着想见到姐姐的宝贝儿子和宝贝女儿呢，这个要紧，快抱上来叫我看看。”穆惜月说着目光四下搜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