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雪夜惊魂
只是岳千凝怎么会睡得着，又怎么能够躺下去？只是紧紧靠在了床里面，让自己舒展一下罢了。念真将绣着百子莲花图案的锦被为她盖好，又将她身后高高垫起，让她仰靠的舒服一些。淑晴将银碳更多地添加在火炉里，让炭火烧的更旺，房间里更为温暖。
岳千凝双目无神，念真和淑晴互看一眼无计可施，只得默默陪着岳千凝，希望她能早点安睡。
岳千凝感受到房间里的温暖，可想到外边的天气，又从心底里窜起一股冷气，看看念真和淑晴，说道：“你们看，这样寒冷的天气，王爷就这样冒着风雪过去了，他是不是会受了风寒？鲁夫人到底怎么样呀。她不会真的有事吧？王爷不顾他自己的身体寒冷还是过去看她了，王爷还是觉得她重要。”她心中杂乱这各种想法，语无伦次，头脑却愈发的清明，一点点睡意都没有。
寒冷的深夜，温暖的房间，可岳千凝不知道该怎么度过，她担心常怀忠，担心鲁夫人，生常怀忠的气，生鲁夫人的气，恨鲁夫人叫走常怀忠，也恨常怀忠就这样被鲁夫人叫走。
“夫人，王爷过去，也不是为了鲁夫人，他是因为鲁夫人腹中的孩子呀。王爷看重的是夫人你，鲁夫人又怎么能够同你相比？是夫人太高抬鲁夫人了。夫人，别想这些了，好不好？”淑晴说道。
“是呀，小姐你不想想，鲁夫人屡次用这种方式叫走王爷，王爷生气小姐不是不知道，可王爷不得不走是因为孩子。小姐怎么会和那样的人计较了，不值得。”念真也说道。
念真解释着，劝说说，淑晴也一样的解释，劝说，岳千凝的心又怎么能够安定？她知道，今夜的她，或许就要这样无头无序度过了。
岳千凝心中空的厉害，仿佛什么都没有了，她急急说道：“念真，淑晴你们都不要走，就陪着我吧。”
“小姐，念真不走。”
“夫人安心，奴婢不会离开夫人。”
她们两个一起应着，守在岳千凝身边。岳千凝一点睡意也没有，心中乱成一团，突然又不想说话，就这样慢慢合上眼睛，仰靠着，等待天明。天明了，那一眼再让她们出去打听，看看鲁夫人到底什么情形。
寒夜清寂，萧风吹动树干发出咝咝声响，然后是雪花簌簌下落的声音。
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刺破长空，岳千凝一个哆嗦，来不及发出惊呼，念真和淑晴已经紧紧地抱住了她。
“小姐--”
“夫人……”
她们两个也被这刺耳凄厉的叫声吓了一跳，她们的惊呼将岳千凝的惊呼遏制在喉咙中，岳千凝只剩了瑟瑟发抖。
刚才的呼声，岳千凝听得清楚了那方向，是明华院方面传过来的，岳千凝突然意识到鲁夫人出事了，绝对！
过了一会儿，岳千凝听到外面传来杳杂的脚步声，一时，似乎所有人的呼吸都露出沉重的紧张。晓薇踩着那些杳杂的脚步声挑帘进来：“夫人，那边传话过来，是……是鲁夫人小产了。”晓薇的眼神中露着惊慌，仿佛鲁夫人的流产是她之过错。
岳千凝又是一惊，不由坐直身体，惊问一声：“什什么？”哪怕她早已经在听到惨呼时就已经料到了什么，但从晓薇的口中如此真切地说出，岳千凝仿佛还是不相信。
“夫人，是荣华院那边，说是鲁夫人小产了。”晓薇的眼神闪烁着，不敢看岳千凝。
春桃也轻轻走了进来，做错事一般立在晓薇身后，不言不语。
鲁夫人小产了，这是真的，岳千凝心中的惶惑一下子稳定下来，有那么一瞬，她的心中十分疼痛，怎么会这样？又有那么一瞬，她似乎是一种庆幸：鲁夫人小产了。这一下，鲁明溪不用再以此为屏障耀武扬威。
岳千凝心痛，害怕，释然，担忧，窃喜，紧张，放松，悲伤……那么多的感觉在她心中交织，鲁明溪是可恨，可她竟然小产这不是叫人同情么？大人或许不对，可孩子是无辜的，一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没了，总归是叫人痛惜。
岳千凝想到鲁明溪此时的难过，心中也是难过。其实从鲁明溪来到王府就一直与岳千凝对立，与岳千凝争夺常怀忠的宠爱，她凭借的就是腹中的孩子。如今孩子没了，鲁明溪也失去了凭借的依靠，今后的她，还拿什么与她抗衡？就为这个，鲁明溪失去了孩子岳千凝私心中有一丝窃喜。但随之而来的，她对鲁明溪又是那样的心痛，那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不悲伤？岳千凝又为她刚才所有的窃喜感到羞惭，她一直自持自己是一个慈悲的人，善良的人，原来她心底里也有恶的一面。
岳千凝想起鲁孟啸来自外族，从遥远的家乡来到京城，她还不及她这个孤儿，她至少还有岳宇涵照看，岳宇涵虽然是她的义兄，但他对她的关爱比任何一个真正的嫡亲兄长更为深切，还有他对她痴心的爱恋。他对她，所有的情感都是累积在一起的，若是给有什么不测，他就是我的保护伞、保护神，他会舍命来不让她受伤。鲁孟啸呢？虽然她有显赫的家世，有那么多的亲人，但他们离她那样遥远，鞭长莫及，无论她有多苦有多难，他们都无法帮得上她，比起她来，她好可怜，好可怜……岳千凝觉得鲁明溪应该是值得同情的那一个，而不应该是遭人痛恨和鄙视的那一个。
想着，岳千凝心中所有的柔软被触动，她好难过，为鲁孟啸难过。岳千凝慢慢移动，从床上慢慢下来，她说：“我去明华院，我去看看鲁夫人。”
“啊？小姐！”念真忙按住她，“小姐，你在说什么？”
“不，夫人，那样的场面你怎么能去看？”淑晴也忙制止。
岳千凝长长叹息一声：“你们都别拦着我，我去看看她。”
念真急了：“小姐，你在开玩笑么？外面风雪交加，你怎么能出去？再说了，你的身子哪里允许你外出？”
淑晴也慌忙道：“夫人，万万不可。”
“夫人，你去不得。”晓薇和春桃齐声道，然后上前拦在岳千凝面前。
岳千凝用目光将她们扫视一圈，说道：“鲁夫人流产，她最需要的是安慰，我去同她说几句话，劝一下她，好么？”岳千凝将她的真心说出，希望她们明白。
念真说道：“小姐，鲁夫人如此情形，一定是情绪激动，还指不定要怎么折腾，你去，你的几句话能够解决什么问题，她能听你的么？你还是不要多操这一份心，免得自讨没趣。”念真的话岳千凝懂，念真的意思岳千凝也明白，然而她还是决定要去。
岳千凝说道：“无论她怎样折腾都情有可原，我理解她的心情。也正是这样，我才觉得我有必要去一趟，我是好意我知道，哪怕她不领情，我也要将我的心意带到。”她是那样固执，固执到没有人能够说服。
淑晴哀求道：“夫人，这个万万不行。鲁夫人的性格，你是知道的，这个时候的她，看见你她会更加恨你，以后你与她将会更加难以相处。尤其是你这样的身子，出现在她面前，她看见了……不是更加受刺激么？她会说是你害她的呀，夫人你若有个好歹，奴婢拿命都换不回来。”
淑晴所说的，岳千凝也懂。只是她还是决定要去，每个人在自己艰难的时候，会恨，极端的时候也会把旁人所有的好心当成歹意，当成驴肝肺，岳千凝懂。不过她也知道，每个人在最为脆弱的时候，旁人给的一句安慰，在她的心里也是最大的安抚，她的心会减少一点疼痛。
鲁夫人远在自己的家乡之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她比我们这些人更加需要友好，需要情意，岳千凝也知道。
她们都阻拦岳千凝，岳千凝没有理会，只是将所有的衣裳一件件穿在身上，她说道：“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我还是想去看看她，我完完全全是放心不下她，想知道她的情形，想给她一点安慰，无论她对我是什么态度，我都要去。”她觉得她这一趟是非去不可的，因为她就在刚才还对她生出那样多的误会，她应该为她的那些腹诽给鲁明溪道歉。
念真难过着：“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那么多次的折腾，都没事。我还以为她不过是又一次的任性而已，怎么她的孩子说没有就没有了呢？是哪里出了错？不过，小姐，你这个时候，真的不应该去的，那种场面实在不适合你呀。”
岳千凝已经听不进所有人的话了，她要去，去明华院，看望鲁夫人。她想起那时邢夫人流产以后的悲伤和绝望心有余悸。今日里她同样怀有身孕，鲁夫人却流产了，她怎么不千折百转的情绪跌宕？
她们几个，无奈地对望，不知道该怎么办。最终，还是念真无奈地说：“小姐的性子，也是倔强，如今我们又不能说服她，就只有陪着她，保护好她才是。”
众人听了念真的话，知道她们更是无法左右我的，也都忙碌起来，为岳千凝拿出更为厚实的棉袍要她换上，又拿出貂裘大衣，戴帽子的斗篷，从头到脚，恨不得将岳千凝整个装起来。岳千凝也任由她们将她包裹，一切停当，岳千凝在她们的搀扶拥簇下，走出卧房，穿过厅堂，一直走往外面。
最后一道门出去，就是通往明华院的路了，岳千凝似乎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还有凄切的悲伤。念真颤声道：“小姐，你确定要去了么？”
无论怎样，岳千凝我都是要去的，她坚定道：“开门，我要去。”
守门的丫环看到岳千凝如此情形，双手抖着去拉开门闩，外面的寒风一下子扑过来，白雪阴寒的气息也扑过来，岳千凝望向了外面雪天里的夜，阴沉，阴寒……雪夜里的浪漫只适合想象，真正接触才知道是多的可怕--那是一种残忍，她明白了。
抬脚，岳千凝即将迈出门槛，恍惚一个人影从雪地里转来，因为白雪的映衬，因为丫环们手中的灯笼照耀，岳千凝看清了那个踉踉跄跄的人影--常怀忠，他迎着她摇晃而来。
所有人都看见了他，齐声问安：“王爷吉祥。”
常怀忠有些吃惊，绝对想不到岳千凝会在这个时候出门，吃惊道：“千凝，你要干什么？”
“我……”岳千凝有些迟疑。
不待岳千凝完全说出口，常怀忠已经夹带一股寒气走至岳千凝身边，然后搀扶了她，回转。岳千凝无言，只是任凭他搀扶着，随着他，回转她的卧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