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又是晚一步

鲁明溪从那样远的地方而来，一路的劳累，肯定是腹中的胎儿有影响，岳千凝担忧着，又说道，“王爷还是多安慰一下她，她从那样远的地方带着身孕过来，一路颠簸，实在不易。”岳千凝是真心的，已经忘了她刚才那么想要常怀忠离开她。

“本王明白，无论怎样，她怀的是本王的骨肉，本王会对她尽心。千凝好好睡，你的身体更为重要。”常怀忠说完，匆匆而去。

待到外面一切都寂静下来，岳千凝唤念真。念真答应着，和淑晴一同走了进来。房间里的灯发出幽暗的光，许久不曾有人去管，烛花结的好大，念真走过去将烛花剪掉，烛光跳了一下，立刻明亮起来。

念真还没有走至岳千凝床前，岳千凝就急急地问她：“那老妈子，小飞子可曾平安将她送了回去，没有人看到吧？你问了她一些什么，她都给你说了么？”岳千凝一连串的问，也不知道自己最先想知道那个。那么多的问题，她是一下子就想知道的。紧张地盯着念真，仿佛看着她就能够知道一切。

念真却摇头，叹道：“小姐，小虎子没有将那老妈子带回来。”

岳千凝吃惊非小：“什么？为什么？是她不肯来么？”

念真摇头：“她已经不在王府了。小虎子打问许久，才得知她已经告老还乡，走了，不在王府了。”

“走……走了，不在王府了？为什么突然就走了？”心下打跌，岳千凝知道她又是给人骗了，那个人躲在暗处，操控了一切。

如同被人将她抛起来一样，岳千凝感觉悠地一下，脱离了身下的床铺，整个人在空中漂浮起来。

“她人已经走了，为什么走，只有她本人知道呀。”念真叹气。

岳千凝是那样的无奈：“她为什么马上要走，她是带了我无数的答案走的呀。”她的声音，惶惑无助。这个她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人，为什么就这样走掉了？岳千凝懊悔不已，她下手太迟了，还是晚了一步，为什么她就不能在那老妈子还在的时候就赶快的拦住她呢？

念真说道：“小虎子说，那老妈子是在说出绿叶以后的第二天早上，去向郭夫人告老还乡的，她请辞的时候，是好几个丫环看到的，郭夫人当下就准了，也是当着许多人的面，给了这老妈子许多赏赐。老妈子回去收拾以后就离开了王府，至于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岳千凝不住地摇头，为什么又是这样？为什么她想知道的问题总是这样困难？感觉自己就好像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玩具，却无可奈何，她总是迟一步。

岳千凝突然想起来，又问念真：“这老妈子走的时候，绿叶落水死亡的事情，她知道么？”

念真摇头：“小姐，这个我还是没有细致地问小虎子，要不我去问问他？”

岳千凝也摇头：“都这么晚了，不要再打扰他。天明以后你告诉他，要他白天不要做活儿了，好好歇息，明晚再到荣华院一趟，找一个平日里和那老妈子在一起，又见着老妈子走的人，给我带回来，我得知一些事情。记住了，还是要他务必谨慎，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念真答应着：“是，小姐，我明白。”

岳千凝将目光投往窗上，窗户上的纸没有曙光照射的那种亮白，是灯光照射的淡白，她知道，现在的时间离明天还很早。而她……多么期盼天快点明了呀。望着窗户，岳千凝只觉得头脑里是空白的，心底也是空白的。

一直站在一旁的淑晴说道：“夫人，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不用多想，你还是歇了吧。”

岳千凝叹口气，说道：“我哪里能够睡得着呢。唉……我自己的事情是够复杂了，不是么？为什么在我身上的事情总是这样复杂呢？为什么我想知道的事情，总是有人不让我知道呢？”其实岳千凝心里更明白，她不过是风口浪尖上的一叶小舟而已，没有那样大的力量让风浪平静，她能做的，是尽力让小舟平稳，渡过去。

淑晴说道：“夫人，王府中，历来都是这样的，不仅仅是夫人你，任何一个人都是这样的。”

“可是我不想被别人害呀。我不想去害人，也不想被人害，我就希望我的日子平平静静的，在这月明院中，我安静地过我的岁月。我的愿望本来不是那样苛刻，却成了奢望。”这王府，堂堂正正的王府，本来是威严正义地存在着，却比岳千凝的落红坊更为凶险，叫她怎么不害怕？

岳千凝有一种预感，她身上的事情不会到此为止。只是还有什么事情，她不知道。哪怕她想要独善其身，也是不能，她已经被卷入一个漩涡，若是她不去挣扎，会被吞噬。

常怀德的婚事，没有费太多的力气就定了下来，吉日的时间在十月一日。

九月末的晚上，岳千凝在念真的服伺下沐浴，准备去应酬。她要用她最洁净的身体，为常怀德送上最虔诚的祝福。常怀德的婚事，前期的操持岳千凝都参与，付出了许多辛苦，她有些累，说实话，她不愿意去应酬。无非是一些客套的语言，热闹的虚假笑容，喧嚣的笙歌，爆竹的燃放，最盛大的是新人的婚礼。

婚礼是这场热闹的重心，重点，是所有人的焦点，岳千凝知道。她已经把这一场盛事推波助澜地做到这里了，接下去的就是顺理成章，有她和没有她都一样，因此她不愿意再参与，想退出的，然而又是不妥。

那一日蓝夫人到来，说起了常怀德的婚事，岳千凝说很累了，她的身体也不方便，常怀德的婚礼那天她就不过去参加，蓝夫人却说不可以，给她说了很多道理。既然是这样，那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只剩这最后的一下，无论如何都该给周全下去。后来岳千凝也想了许多，若她不去，常怀德的心中是不是会难过？就为他的婚事，他们也有过几次碰面，她千辛万苦地说服他婚后一定要与新人琴瑟和谐，常怀德却说他只是听她的话会和新人成婚，以后的事情以后在说，不是能够确定的。

常怀德的话让岳千凝好难过，岳千凝知道她给他带来的创伤太大了。她又是如此这般地想要弥补，换来的是他不禁意的应付。

就为常怀德的事情，岳千凝也是好生惆怅了许久，一直到现在岳千凝依然担心。最终她决定还是去参加常怀德的婚礼，为他送上她最诚挚的祝福，岳千凝希望他们婚后夫妻恩爱、和睦。她也暗暗希望新娘子得到常怀德的宠爱，将她在常怀德心中的位置完全取代。

花瓣灵芝香汤氤氲着腾腾的雾气，念真帮岳千凝褪下衣裳，搀扶着笨重的岳千凝，让她躺在水中。一道屏风隔断了岳千凝与外面的空间，让我在一个雾气飘渺的世界里。岳千凝想起了她是为了明日才有这一次隆重的洗浴，为的是要让她变得冰清玉洁，纯洁又神圣。

念真的手轻轻按上岳千凝细瓷一般的肌肤，笑道：“小姐，每一次为你洗浴，总觉得你的肌肤没有变化，总是这般的美。”

岳千凝隔着缭绕的雾气看念真的脸：“是么？难道你是要看到我皮肤上的褶皱么？不用担心，再过几年你就会看到了……”岳千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说道，“哦，我说的不对，我难道要留下你一辈子，等你看我皮肤上的褶皱么？”

念真的手轻柔地在岳千凝皮肤上滑动，又笑道：“再过几年，再过几年的几年，小姐也依然是美丽的，皮肤也会这般好。”

岳千凝不觉笑道：“我不是妖精。”复又感叹，“无论我成了什么样，也总不能留下你来看我了，难道要你留下来看我鸡皮鹤发的哪一天？二王爷又一次成婚，你……你，我也不能总是留你在我身边呀。念真，我已经耽误你许久了。”

念真比岳千凝还年长，岳千凝已经成婚，且就要为人母，而念真依然在岳千凝身边。岳千凝明白是她耽误念真的青春年华，辜负她的青春美貌。

“小姐，你又来了，不让念真在你身边，难道你要将念真充军发配不成？念真可是没有犯罪的呀。”念真笑着，故意打岔。

岳千凝也笑：“我不是要将你充军发配，而是要为你选择一个好人家了。你说，你心仪的男子是哪一个，我会为你做主……”

念真忙忙地打断岳千凝：“小姐，别开素凌的玩笑好不好？”说着话，她的脸如同三月桃花。

岳千凝却极其认真道：“我知道，念真不是平平常常的女子，也不是一般男子就配得起你的，你……你有你的心思，我会成全你的。”岳千凝说着，心里涌起难过，念真与她，真的太重要了，少了念真，她是什么样子？然而岳千凝总不能将念真留在她身边一辈子，岳千凝是不会那样自私的。只是岳千凝会达成念真的心愿么？她能达成她的心愿么？

岳千凝沉浸在她的思绪中，真的想让眼前的雾气将我的那些思绪记忆蒸腾出去，给她的身心留下一些空白，那样，她就不至于有这么多的痛苦、纠结、和烦忧。

“小姐，不要再说这些话了，好么？说这些，令我心里好酸楚。”念真的声音里带上了难过。

岳千凝心里也是一阵黯淡，扭头，她伸出手臂把念真垂落在脸上的一缕散发撩起，竭力笑道：“说什么酸楚，难不成你要在我身边一辈子，真的等着看我的鸡皮鹤发么？我想我那时的样子一定很丑了，都羞于给你见到，因此，我不能让你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