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繁杂的缠绕

念真怔怔看岳千凝，许久才回答：“小姐，你问我？念真不过一个不懂事的奴婢，只是小姐抬举才把念真看得这般重要，其实我又懂得什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王爷查出来的，会有错么？”不料念真用反问的语气问岳千凝，等于把问题又甩到岳千凝面前。

岳千凝把呆愣愣的目光投注在念真脸上，真的她不满意念真这样的回答，她知道念真对此事有她的看法。念真没有说错，她是一个奴婢，是她抬举她，她才有如此高的身份。在这月明院里除了岳千凝和常怀忠是真正的主子，念真是奴才们的主子，哪一个不看念真的眼色？可是岳千凝知道，念真不能选择的是她的身份，她没有办法，但她的智商绝对不比那些自翔很有智慧的人低。对于这件事，念真一定有她的看法，她只是不说。

岳千凝有点生气，很无奈，最终她还是说道：“念真，这里没有别人，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装？王爷的调查结果就是不能驳辩的圣旨么？更何况圣旨只不过是皇上的金口玉言，不等于皇上本身都是对的。一切我们都心知肚明。这件事情，你怎么看，你又知道什么，都给我说出来。”岳千凝的口气霸道，态度也蛮狠，就这样用强迫的方式说道，“难道，你还有什么隐瞒我么？”

念真得知岳千凝心情不好，赔笑道：“小姐说笑呢，念真怎么敢有事情隐瞒小姐，不过是怕念真浅薄，说的不对么。”说着话，她把碗端起来送到岳千凝手中，“小姐不必动怒，先把这个喝了，念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岳千凝接过念真端过来的碗，看到碗里是她刚才要她给她做的银耳莲子羹，做得浓淡合适，正冒着热气，淡淡的香气飘散出来，调动人的胃口。岳千凝用碗里的银勺舀起来，慢慢送至口中。她知道，无论碰到什么样的事情，她都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能让自己的身体垮了，让那些盼望她出事的人正中下怀。

念真微笑着看岳千凝把一碗汤羹喝下，才说道：“小姐，你是觉得这绿叶害小姐的事情有问题么？”

“哦，你是说这事另有隐情么？”这下轮到岳千凝用这种话回答念真了。

念真知道岳千凝对刚才她的话耿耿于怀了，却装作不知道，笑道：“小姐，你知道么？是你太善良了，你的心容不得那样一个女孩子再次因为你的事情去送命。”念真的脸上再没有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惋惜，“小姐，那是一个同晓夏一样年轻的女子，小姐不忍心她死，这个同她是不是害小姐的事情是两回事。小姐，你的第一个反应是又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因为你的事情送命了，你在可怜她，接下来你才考虑她究竟是不是害你的那个人，无论她是不是真的就是害你的那个人，你都在想办法证明她不是害你的那个人。小姐，你……太善良了。”念真说着，眼里泪光闪闪。

念真的话令岳千凝心酸，念真没有说错，岳千凝第一个想到的问题是又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因为她而送命，接下来她才想绿叶究竟是不是害她的人，她为什么要害她。看起来，念真是最懂她的那个人。

岳千凝说道：“念真你这样的话说出来，其实……你也是在告诉我，你同样的同情这个女子，你也不愿意相信她就是害我的那个人，是么？”

念真说道：“小姐，不管我们是不是相信，这个是事实啊，是她在秋千架上做了手脚，害小姐险些丧命的，不是么？若不是，她为什么要畏罪自尽呢？”

岳千凝惨然答道：“念真，我宁可这个害我的人就是绿叶，她罪有应得。只是，念真，你别说什么畏罪自尽，就是这个畏罪自尽叫我心中惨痛。当初的晓夏就是‘畏罪自尽’，因此我怕了这畏罪自尽。我宁愿她直接来责问我，和我针锋相对，告诉我她为什么来害我，却不愿意她就这样的畏罪自尽，我是真正的怕的。”岳千凝终于对念真说出了她的心里话，岳千凝最害怕的就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亡，这样的死亡太不正常。

“小姐……”念真唤岳千凝，声音里带了无尽的无奈，“小姐，我懂得你的心思。那绿叶，我也希望她就是害小姐的那个人，她死有余辜，不值得我们为她怜惜。”

“可是念真，她是不是害我的那个人，你怎么看，直接告诉我。”岳千凝心中发虚，真的想有一个人告诉她她真正的看法，哪怕是否定她心中的看法。

“小姐，你是主子，对这府中的下人自然也不能都认识。而念真，也是不能都把人认识的。不过，恰恰地，念真还真的见过她一面，印象不深，若不是这件事情发生，我真的是想不起她的……”

念真回忆着，岳千凝却急急忙忙地插了一句：“你见过她？”

念真看着岳千凝，肯定地点头：“最初我是想不出她是谁的。是我和淑晴她们一起说起了这事，淑晴叹息绿叶竟然去做这种事情，红梅也是痛恨绿叶竟然是这种心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她们两个和绿叶在这府中有几个年头了，又都是在夫人们身边服伺的大丫环，碰面的机会自然不少，因此是熟悉的。对绿叶做出此事是痛心又惋惜。是我问及绿叶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她们又说起了绿叶平时的为人处事，说她看起来并不像那种狠毒的人，不过却做出了这等令人不齿的事情来……”

念真又轻轻摇头：“她们说绿叶看上去是那样纤弱的女子，却如此强悍的性格。我这才问她们绿叶长得如何，她们告诉我，我这才想起来我是见过她的--有一次陪夫人到端阳院，那绿叶陪着冯夫人也在。那次老夫人处的人不多，因此我多看了她几眼，我看她的时候她正看我，见到我看她时回给我一个羞涩的微笑。因为小姐与冯夫人平日里并不是和睦的，我也不想和她身边的人靠近，因此我和她也没有说话……”

岳千凝挥手打断念真：“别绕弯子啰嗦这么多，你说绿叶是怎样一个女子好了。”既然念真对她有印象，我就想从念真口中得知她是怎样的女子，我相信念真说的话。

“……个子不太高，比较纤瘦，一张脸也是清纯可人的模样……记得她穿一身绿色裙袄，袖口有用丝线绣制的粉荷……她那袖口的粉荷是半开的，清雅别致，我觉得好，特意多看好久……”念真回忆着说道。

岳千凝随着念真的描述，眼前仿佛出现那样一个女子，清新自然的模样，羞怯的淡淡笑容……就这样的一个女子，会那样用阴毒的手段害她么？岳千凝知道，害人的人不会在自己的额头刻上字痕告诉旁人他是害人的人，却会因为他的蛇蝎心肠而故意装作谦卑，为的是掩盖他的罪恶嘴脸。这绿叶难道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么？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岳千凝只能用这句话来给绿叶下定义。只是这个定义下了以后，她的心多了许许多多的惆怅。

岳千凝知道，她不能因为她的善良就把别人也看得如同她一般的善良，她不能否认有许多人是隐藏在背后的刽子手。绿叶的事情，她暂时理不出头绪，也就不想再去费心。绿叶已经死亡，就算她心有恻隐也于事无补，她不能令她死而复生。

岳千凝也知道这件事情她必须要放下了，哪怕是暂时的放下，她也要让它放下，目前她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常怀德的婚事。中秋节已经完全结束，她也了解了我想去观音庵的心思，她要专心为常怀德的婚事操持了。

“念真，帮我研磨。”岳千凝吩咐念真。

念真以为岳千凝又要作诗作赋，忙说：“小姐，你且歇息一会儿吧，这个没什么要紧。”

岳千凝摇手，解释道：“我另外有事。二王爷的婚事需要我处理，且给陈夫人写一封信函让人送出去，邀请她过府来商议。”

“哦哦。”念真恍然大悟似的点头，然后转而走至桌案前，研磨。

常怀德，岳千凝知道她要全心全意为他把这件事情安排好，也希望她这一次的用心不要白费。当然，岳千凝不能保证什么，那刘小姐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她不知道，她希望她是温柔贤惠的，风姿卓越的，多才多艺的，让常怀德一见就能够倾心的。只是一见倾心有那么容易么？岳千凝很明白她只是尽人事，接下来如何就看天命了。

坐到桌案前，笔走蛇龙。情在心中，念在心中，诉于笔端。岳千凝想起了陈夫人托她办理此事时的殷殷目光，得知她是真心真意想把此事促成的。岳千凝最初是受她之托，如今又是受老夫人所托，她一手托着两家人的希望，岳千凝希望她把此事做到圆满妥当。

没有费多大的心思，信函已经写好。岳千凝又对身旁的念真说道：“你去找常福来。”

念真答应一声“是。”然后出去。

岳千凝松了一口气，仰靠在椅背上，等待念真将常福找来，有些话，她需要当面吩咐他。

闭了闭眼睛，感觉时间好漫长，今日的岳千凝，仿佛做了许多事情天都不黑的样子。是啊，现在也就是午后多一点点。岳千凝转而看窗外，阳光淡淡在窗纸上静止着，如同一个迷离的梦，慵懒着，不愿意醒过来。而她呢？她不知道她是愿意清醒着，还是在睡梦里，如果睡梦里就没有任何事情烦忧，那么她愿意睡着，不再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