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旧友新情

岳千凝停下脚步，笑着看穆惜月一步步走近她。穆惜月同样是笑着的，笑得漫烂，笑得无遮无拦。

“姐姐，我终于看到姐姐了，我们又见面了。”穆惜月这一句话语，已经包含了全部的意思。

那些情意，原来一直都在，不曾因为时日的久远而淡漠，岳千凝笑着，看着她，只是点头，一切都在不言中。

待到穆惜月走至她面前的时候，岳千凝伸出了手：“妹妹……”

穆惜月也伸出了手，微微张口的时候，她突然把手缩了回去，而是就这样的跪下去，在佛门光洁无尘的净地上跪了下去：“拜见诰命夫人，夫人吉祥如意。”穆惜月心中明白，如今的岳千凝不同于一般，她是皇上亲封的诰命夫人，算是有了地位的贵妇了。

岳千凝微微一愣，这也太突然了，太突然了，她猝不及防，还有她的腰身不便，因此她就这样的让她直直跪了下去。一旁跟随的明惠师太微微合掌，轻轻颂了一声佛号。

“妹妹，你何苦要这样，你我姐妹之间，你何必要这样？”心中涌起酸涩，岳千凝忙双手搀扶她，“妹妹，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何必与我这样生分，不是要我伤心么，可知道我多么想念你。”说着话，她的眼睛湿润。

“姐姐，妹妹也好生想念你的，只是……难以相见。”穆惜月起身，岳千凝看到她的眼里已经是盈满了泪水。

岳千凝伸手握住穆惜月的手，不由打量穆惜月，一身淡粉裙衫，领口和袖口用丝线绣着几朵红色的花朵，花朵上翩跹着轻盈的蝴蝶，头上插着孔雀碧玉簪，一只双燕展翅的步摇，耳轮两颗白杜娟，分外典雅又清新，又轻盈飘逸，特别的楚楚动人，只是比之上一次她见到她的时候瘦弱许多。顾不得说别的，岳千凝的口气里满是心痛：“妹妹，你看你，怎么比之前还要清瘦。”

穆惜月笑着摇头，随着她摇头的动作，那泪珠滚了下来：“姐姐……”似乎一言难尽，竭力克制着眼中的眼泪，她笑着，“姐姐，你……”

岳千凝明白她说的是我的腰身，她的身体已经不似从前的袅娜，而是粗苯，任何一个人都看得出来。她的脸上带了流霞：“妹妹，不瞒你，姐姐我……我有身孕了。”

穆惜月欢喜道：“姐姐，恭喜姐姐了，妹妹已经看了出来，恭喜姐姐。”

“呵呵……”一旁的明惠师太笑着，打断了我和穆惜月的话，“都不要在此逗留，回禅房在叙话吧。”

到此时，岳千凝才想起她们是在院子里，穆惜月也忙笑着：“姐姐，见了姐姐一时高兴，都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姐姐，我们回去在说话。”

和穆惜月紧紧地偎依着，一起走回明惠师太的禅房，心中一片开阔明净，暂时把所有的烦恼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和穆惜月相逢的喜悦和兴奋。

落座后，明惠师太再一次为她们端上茶来，穆惜月忙说道：“有劳师太，多谢了。”

明惠师太慈祥地笑：“柳姑娘，你们多久才能够来一次啊，看到你们，别提贫尼的心中是多么高兴了，这点事情算得了什么，何劳柳姑娘一个谢字。”说着又对岳千凝微笑，“你们两个，且在此歇息，待贫尼去让她们准备一些你们爱吃的斋饭。”

穆惜月又忙说道：“多谢师太。”

岳千凝也说道：“有劳师太。”

明惠师太笑着摇手：“没有什么，贫尼先行告退。”

此时，方才的小尼姑明清为她们端上了点心，都是极其精致的细嫩点心，看上去就爽滑可口。寺庙里的东西，无论每一样，都带了禅境的深意，令人赏心悦目，又让人神似清明，实在是美好。

穆惜月看着岳千凝，欣慰地说道：“姐姐，真的不曾想到今日可以见到姐姐，似乎都有点不相信自己了。我好生害怕这是假的呢。”

也只有极致的在意，才有这种感觉吧，岳千凝笑道：“柳妹妹，我派人去告知你的时候，好生担心，怕你走不开或者不愿意来见我呢。”

听岳千凝所言，穆惜月有短暂的失神，面上笼起一层薄雾般的淡淡悲伤，随即又让那层悲伤轻烟一样消散到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酸楚的微笑：“姐姐说哪里话啊，妹妹是日日思念姐姐的，只是没有机会与姐姐相逢而已，说什么不愿意来见姐姐。姐姐别说什么不愿意见，是……是妹妹有时候免不了谬想，姐姐入了豪门富贵之乡，这些贫贱之交是不是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虽然是笑容，然而穆惜月的脸上有晶莹泪珠滑落，她忙用手指轻轻拭去。

笑容……那笑容又如何掩饰得住心底的哀伤？岳千凝心中同样泛起一股酸涩，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穆惜月又说下去：“若说是走开走不开，也就是妹妹的薄命所致，一切都身不由己吧。”

穆惜月一句身不由己，触动岳千凝心中积蓄许久的悲伤，或许穆惜月不知道，岳千凝虽然荣华富贵，又何尝不是同她一样的身不由己？王府，表面上富丽堂皇，实际上更是一个精致的牢笼，哪里能够随意呢？

岳千凝忙说道：“妹妹有所不知，王府同样无法随便出入的。姐姐的身份虽然很高了，却更是处处要谨小慎微，不敢有丝毫随意。许多想法都是给扼杀在摇篮里的。”岳千凝想起她今日出来的不易，若不是昨晚恰当地抓住了时机，又巧妙地给常怀忠撒娇耍懒，只怕今日依旧是给圈在王府里坐井观天。

本来是美好的相逢，却都因为这现实残酷的存在给相逢的欢愉情绪笼罩了悲伤，岳千凝和穆惜月不自觉地泪眼相看了。

而站在穆惜月身侧的环儿，也是用衣袖轻轻拭泪。

念真看到这种情形，忙劝解她们：“小姐，柳小姐，大家难得见面一次，还是好好说说话儿吧，何必大家都伤感。”岳千凝想念真其实也是伤感的，不过她的话提醒了她。

岳千凝忙忍住难过笑道：“是啊，妹妹，我们本来相聚的时间就不多，又把这些时间都用来伤心了，不值得的。”

穆惜月也强忍了悲痛，努力笑道：“是啊，我怎么……怎么都为忘了呢。姐姐，你看我，见到姐姐欢喜的，都糊涂了呢。姐姐，妹妹第一要恭喜你得到皇封，第二要恭喜你怀了贵子，第三……恭喜我们姐妹在相思很久之后再一次重逢。”

岳千凝点头，端起了面前的茶盏，笑道：“妹妹，姐姐要感谢你的恭贺之词。最主要的，是我们姐妹又一次相见，眼下我就以茶代酒敬妹妹了。”

岳千凝想起穆惜月在得到她的邀请之后，一定是急匆匆赶过来与她相会，之前还不一定是不是用过早饭，早已经是又渴又饿了。却才又这般难过，都是她没有把握好，让她因她吃这许多的苦。却也不敢直截了当把这些话说出去，岳千凝的心中又多了这许多的苦。

穆惜月自然不知道岳千凝心事，不过聪慧的她更明白她们应该脱离这悲伤的境地，也笑道：“如此，妹妹就不客气了。”说完也端起面前的茶盏将茶一饮而尽。

岳千凝也将茶盏里的茶饮完，放下手里的茶盏对穆惜月笑道：“妹妹，这是明惠师太费心为我们准备的点心和果子，妹妹各样尝尝，不要拂逆了明惠师太的苦心。”

“好呀。”穆惜月低头向桌案上看去，笑道，“妹妹听了姐姐的人传话后，忙忙地赶过来，就没有来得及吃早饭，这些点心果子正好呢。”岳千凝的猜测没错，穆惜月果然是急急忙忙而来的，她想象得到穆惜月为了她匆匆忙忙的慌张模样，心中不由对穆惜月的情意又加深一层。

伸手捏起一块酥饼，岳千凝举至面前，对穆惜月示意：“记得往日的时候，妹妹很喜欢这种酥饼的，我们尝尝今日的酥饼，和往昔有什么不同。”

“嗯，好的。”说着她也兴味盎然地伸手捏起一块，说道，“我是喜爱这种酥饼，看上去似乎有点坚硬，然而到了口中却是又酥又脆，咀嚼即化的，清香满口，回味无穷。”

“我同样有妹妹的这种感觉，就让我们尝尝看。”说着岳千凝把酥饼放在口中，细细品尝，果然是又酥又脆，清香满口，连连点头，“还是之前的味道，让人欣慰。”

穆惜月也已经将酥饼放在了口中，笑道：“是，是的。”

一时间，气氛不再郁闷沉重。珠儿和念真也相互看着，不停地用眼神交流。

岳千凝扭头对身边的念真说道：“你和环儿也许久不见了，这里且不用你们，你们两个也去说说话儿吧。”

“是，小姐。”

“多谢夫人成全。”

念真和珠儿两个人相携下去，只剩了岳千凝和穆惜月。岳千凝笑着对穆惜月说道：“许久都不曾说过这里的东西，无论那一种都觉得好吃，我们就多吃一些，解了这许久的向往。”

穆惜月欣然点头：“好，最好了。”说着又拿起一块桂花糕含在口中。

岳千凝想她一定是很饿的，为了不让她有所顾忌，她也拿起一块陪着她吃，看着她，眼里流淌笑意。

听见了大殿中法器悠扬的声音，仙音袅袅，岳千凝知道是勤奋的尼姑在修炼。本来她在到来的时候就极想去大殿中看看菩萨，看能不能如往昔那样与她有一番可以让她醒悟的谈话的，此时却不想去见她了，与她相见不及她与穆惜月相见来得重要，岳千凝想智慧化身的菩萨一定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