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共同的节日

岳千凝抬头看春桃，勉强对她微笑：“我虽然比你到来的早，却也是在此处的第一个中秋节。”

春桃摇头道：“夫人和奴婢怎么会一样。奴婢是贫贱寒门，不晓得豪门望族是怎样过节日，而夫人自然不同，夫人的节日就算是普通的不显张扬，也是奴婢望尘莫及的。”

岳千凝懂得春桃的意思，在春桃眼里，她这样身份的人，哪怕最为平常的日子，也是豪华铺张，更何况是一年一度的团圆之日？又岂能得知真正的她呢？她是出身在官宦之家，只是她的父亲清正廉洁，因此她不曾有过奢侈的节日。更何况后来的只身沦落了，那烟花柳巷，就算是如何的铺张，又与她有何干系？节日里没有她的欢愉。

不过，岳千凝不想争辩什么也不能和一个丫环说什么，只是笑笑。

念真看出岳千凝情绪不佳，一直都是默默伴岳千凝身边，见岳千凝用动作替代了语言，说道：“小姐，该把汤药喝了，然后歇息一下吧。”

仿佛是一夜之间，王府的气氛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八月初三，天气还极早岳千凝就睁开了眼睛，望着窗牖上只是微微泛白的晨曦，她怔怔出神。不知原因何在，于无形中她觉出与往昔的不同，是氛围？还是自我感觉？不得而知。不过，她想这不仅仅是属于她的感觉，更多的是一份真实--因为常怀忠就要回来，这对王府每一个人都是一个触动。接着岳千凝听到了有鞭炮鸣响的声音，仿佛是要惊醒沉寂的、还没有醒过来的空气，或者是要表达这一日的王府与之前有了迥然不同的气氛。

总之，这一声爆竹的清脆，令岳千凝感受到王府即将进入的另外一个景象，喜庆、欢快、兴奋。带着喜庆的高昂爆竹声，是一个和往昔分割的亮丽界线，鲜明又生动。

爆竹骤响惊荒境，冷面悄对秋晨。葳蕤胜景盖迷蒙。璧人思忖，脱胎换旧风。无形也知今昔改，过往深锁幽门。心扉趋向另一种。微感慨然，点点掠浮生。

一首《临江仙》刚刚成型，在岳千凝心底里涌动，还没有来得及斟酌有哪些不妥，不远处的念真轻轻移步走了进来。岳千凝微微抬首，睁大双眸向她看去，念真的目光正注视在岳千凝脸上：“小姐你醒了。”她轻声说着，走至岳千凝身边。

屋子里的光线还是朦胧的，不努力端详难以看得清楚，岳千凝想是我大睁的双眼中有亮光存在，才让念真辨认出她是醒着的。躺在枕头上，岳千凝微微点头：“是。”

念真又轻轻说道：“天气还早呢，如果能够睡着，小姐还是多睡一会儿，早起也没有什么事情，不如多歇息一下。”她的话很体贴，眼神也极度柔和，带着劝说的意味。

岳千凝知道她是为她好，最近以来，她除了日益隆起的腹部之外，身体的其它部位都趋于消瘦，念真小心翼翼地伺服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憔悴的岳千凝。面对念真的关怀，岳千凝的心没有涌动，只是淡淡说道：“已经醒过来了，过一会儿就起床，不想再睡。”

岳千凝的话让素凌不知如何应对，怔怔地停止了脚步，复又走至床边：“小姐……”

看她欲言又止，岳千凝看着她道：“何事，你说。”

虽然略有为难，念真还是说了：“小姐，我知道你自从进入王府以后，没有真正的快乐过，可是小姐，一切都定了下来，还能够怎么样？何况王爷对小姐真的呵护备至，小姐就该用最好的心态接受这一切。小姐也细致想想，还有多少女子拥有你拥有的这些？小姐的身子如今又多有不便，就该用更好的心态面对，不然对你，对你腹中的孩子都不好。”念真忧心忡忡地看着岳千凝，一副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样子。

岳千凝知道她是完全为了她，念真说得也都对。其实岳千凝也明白，一切都已经是定局了，她还想怎样？何况她拥有的，又是多少女子轻易就能够拥有的？也许是她太过于贪心，太过于追求完美吧，哪怕她知道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点头，岳千凝说道：“是，你说得对。”

念真面露愧意：“小姐，我没有照顾好你，愧对老爷老夫人对我的好了。我只希望小姐是幸福快乐的，看着小姐有时候面色忧郁，我心中就着急，却也无奈。小姐，你看你，王爷就要回来了，你却如此憔悴，王爷不知道有多心痛。也是奴婢们的罪过，让小姐成为这个样子。”

岳千凝心中明白念真说这些话有更多的含义，因为昨日她对她用了排斥的态度，岳千凝知道她不该那样，可她管不住自己。如今冷静一想，念真又何尝有错？是她自己的心态在作怪。微微一笑，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我没事，你也不用担心。你们不要担心，就算王爷回来，看到我如此样子，也绝对不会责怪你们的，我不允许。”

念真得知岳千凝不再与她计较，也算松了一口气，也微笑道：“小姐宽厚，凡事都是往自己身上包揽的那种，念真会不知道？你又怎么会和我们奴婢们过不去呢。”说着话，她慢慢走过来，坐到我床头，叹道，“其实我是担心小姐的身体，你看你如此瘦弱。”她伸手把岳千凝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天色慢慢变亮，岳千凝看到念真眼底哪一层更深的忧郁。想起她对她的苛刻，岳千凝也心有愧意，因为她知道那是我的她，岳千凝依旧看着她笑：“别担心，我身上总有丰满的地方来弥补。”

念真一怔，突然笑起来：“小姐，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说着话，淑晴也轻轻走了进来，看到念真和岳千凝在说笑，她也一脸的喜色：“今日真的是好兆头，夫人一大早笑了。”

最近一段时间，岳千凝总是心事重重，极少有开心的时刻，淑晴一直担心却不敢说出来。眼见此刻岳千凝开心，她的一颗心也放下了。

岳千凝说道：“是，刚刚有鞭炮的声音，不是很喜庆的么？所以我笑，你们也该笑。”

淑晴靠近了念真，道：“是啊，奴婢也听到了的，只是怕夫人还睡着，才没有进来。夫人高兴了，奴婢们才开心。”

岳千凝知道，也只有她才是这个凌霄院的重心，如同她是一个圆的原心，一切都随着她转动，她可以把握这所有的局面。与其说是这一声爆竹唤醒了王府月明院的活跃气氛，还不如说她的情绪影响了月明院所有人。岳千凝知道她也不能太过于自私，总是把她心中的纠结露出来，让无辜的她们跟着受累。

岳千凝说道：“我没有什么，以后不要这样想，无论我怎么样，你们都要高兴。我看着你们高兴了，说不定我会跟着高兴的。”

听到的话音刚刚落地，晓薇和春桃先后走了进来。春桃一副惭愧的样子：“奴婢们起来晚了吧。”

岳千凝看着她们，道：“不晚，我刚刚醒过来，只是和念真淑晴说了几句话而已，你们没有晚，如果还需要歇息的话，就回去歇息一会儿。”最近的一段日子，因为听到的身体，她们每个人都很累，岳千凝知道。

晓薇掩口笑了笑：“夫人早已经醒过来了，奴婢们回去睡大觉啊，也只有夫人才能够这样对奴婢们宽容了。只是，奴婢们已经歇息好了，不需要再睡。”

我点头：“好，歇息好了就好。有一个好精神才好。”

春桃略略露出不好意思：“其实，刚才的爆竹声是惊醒了奴婢的，只是看了看天气还黑着，不敢起来看夫人，怕惊了夫人。不料，也就是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去了，所以晚了。”她又想起什么似的，拍手道，“哦，差点忘了，应该早点给夫人炖汤才好。”说完，匆匆转身。

岳千凝对着她的背影说道：“不晚，别着急。”

就因为这一声预示着新开始的爆竹，有了岳千凝与念真她们的早谈会。岳千凝躺在床上，念真她们或坐或立，一直到天光大亮，她们才服侍她起床。

同往昔一样，岳千凝梳洗以后，把早上的饭用过了，在她们的搀扶下轻轻游走了一会儿，坐到了椅子上看书。自从岳千凝受伤以来，舞蹈是不用说的了，绝对没有，连弹琴书写的资格都丧失，她唯一能够做的，也就是看书。不过，那些文字在岳千凝的眼睛里清晰着，脑子里总是过而不留，看过了也就忘记，或者说连看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这让岳千凝总是有些悲哀。

让念真把书翻到她看的书页上，岳千凝低头看去，依旧是那些字在眼前清晰着，却不能专注。望着那些字，岳千凝皱起了眉头。轻轻把双臂抬起来，她看着她的双腕。她的手腕虽然可以轻微的动一下，但不敢大幅度地活动的，岳千凝也怕她的不谨慎会让她再一次受伤，那样的话，将是她这一大段时间白费，一切都前功尽弃。一旦她受伤不能好转，不仅仅是她自己不方便，还连累身边的人，岳千凝也是希望尽快好起来的，所以她小心翼翼。

饶是如此，念真还是提醒她：“小姐，不可以乱动的，不然会伤着了。”

岳千凝慢慢把双腕放平，抬首看念真。受伤的是她，疼痛的是她，可是，念真比她更加的憔悴，她憔悴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心灵。岳千凝知道，念真的一颗心，始终在她身上，完全在她身上，她有什么不好，念真比她更加紧张担忧。岳千凝懂得一个丫环把自己的命运维系在主子身上的艰难，看着念真的憔悴，岳千凝心里也掠起难过。

不忍让念真为她担忧，岳千凝宽慰道：“嗯，我听你的话。你也不用太过于担忧，我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