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报之以李

岳千凝摇头：“你该知道的，不是这个意思，许多事情无法弥补，我自是想要你多一些快乐，仅此而已。二王爷，你身边少了秦夫人，我当然明白人和人之间的不可取代，但还是愿意有人能弥补一下，希望你明白。”

岳千凝知道她的自作主张有些霸道，然而她也只有霸道了。常怀德并不情愿，她知道，但他不愿意违拗岳千凝的意思，他是怕她难过，岳千凝完全懂得。一切，只是她狠。

碧桃走进来，她的身后才是念真淑晴她们。碧桃的脸色惨白，也许有灯光的映衬，但岳千凝知道，就算没有灯光，她的脸也是同样的惨白，惨白的还有她的唇，之前那粉嘟嘟诱人的双唇此刻没有血色。

碧桃没有看任何东西，仿佛她眼里什么都没有，竟自走往岳千凝的床前，跪了下去：“夫人，是真的要奴婢走么？”她的话同样惨白，没有丝毫色彩，令人不忍听闻。

面对碧桃，岳千凝好生惭愧。她记得春桃碧桃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在她佯装熟睡的时候，她们两个悄悄说的话，那些话一句句响在岳千凝的耳边，还有她们曾经求念真帮她们说情，让她们留在月明院。我岳千凝也曾经答应要她们留下来。如今，是她食言了。不过，岳千凝很明白，她这样的安排，更为妥帖。

心中难过，岳千凝却只能做满面的笑颜：“不是要你走，是要你为我做事。我派你到二王爷处听差，你好生伺服二王爷。你依旧是我月明院的人，二王爷也绝不会为难你，你去吧。”岳千凝又补充一句，“你说过，任凭我差遣的。”她这句话，说得十分卑鄙，是为她将她派给常怀德的说辞，却用力这样的说辞是让碧桃无话可说。

岳千凝不知道她在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阴暗？不愿意去想那个过程，却知道她也是一步步被逼。

碧桃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分辨，顺从道：“奴婢听凭夫人安排，奴婢这就去收拾。”

春桃扭转身体看着春桃离去，许久才转回来。岳千凝看到她眼睛里是仓皇的迷茫，内心疼痛，但她无能为力。岳千凝我这样的决定，对于碧桃也是一个重创，岳千凝想在此刻，碧桃的心中一定是忐忑不安，担忧他连她也要遣走。更有，她还不知道她最终的去处，就更是那种无有依托的失措了。

不想再让碧桃心中不宁，岳千凝说道：“春桃，你依旧留下来，暂时就在我这里了。不过，若你有自己想去的去处，不妨也说出来，我一定成全你。”

春桃慌忙跪下：“奴婢那里就不想去，只愿意留在月明院给夫人使唤，求夫人不要赶走奴婢。”

岳千凝对她笑笑：“不会赶你走了。不过，你若是愿意同碧桃一起走，也愿意与她做个伴儿的话，就随了碧桃一起去二王爷处，听候使唤。”

春桃向外边看看，岳千凝心中明白她也是不愿意同碧桃分开的。但她随即又扭回头来，慌乱道：“奴婢……奴婢就一个人留在月明院吧。若是奴婢想碧桃了，求夫人让奴婢去看她。”岳千凝心中明白春桃的心思，不愿意同碧桃分开，却又不愿意离开月明院。

不过，世事总是残酷，没有十全十美，总是要人做出选择。不管愿不愿意，总是要选择，这种艰难每个人都怕，却不能逃避，春桃是，而岳千凝，何尝又不是？难过着，事情还是要进行下去，她说道：“可以，你随时可以去看碧桃，她也可以随时来看你。”

听岳千凝此言，碧桃急忙叩头，欢喜道：“谢夫人，多谢夫人。奴婢这就去帮春桃收拾一下。”她起身，忙忙跑了出去。

原本满脸忧伤的碧桃，顷刻又是满脸欢喜，岳千凝心中暗暗叹息。

淑晴和晓薇却不知道岳千凝为什么突然将碧桃送给常怀德，想问是不敢的，更何况常怀德就在那里坐着，虽然没有发出一言，然而那威仪却是摄人的，她们只能发愣，一时却不知道怎么做。

常怀德终于说话了：“嫂夫人，小王只能是听从你的安排了？”

岳千凝故意反问：“难道二王爷不满意么？”

常怀德迟疑，岳千凝不容他分辨，又道：“上次二王爷到来，曾经以为她的琴声是我的，可见这碧桃不是一般的丫头，所以我绝对将她送与你。她那般喜欢弹琴，你又是个中高手，若她能够得到你的指点，也是她的造化。”

岳千凝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她是将碧桃送与他了，他或者将碧桃作为添房小妾，或者愿意让碧桃做普通丫头，都是他的自由。

常怀德不再言语，他明白岳千凝也是执着的人，既然岳千凝做了决定，且她是另有深意，他能怎样？当然他可以不要，但他不好拒绝，又不忍拒绝吧。岳千凝难过，他也不会好过。

念真提醒岳千凝：“小姐，是就这样让碧桃的么？”她指的是岳千凝是不是赏赐碧桃一点什么。

念真的话让岳千凝心中难过，她应该给碧桃很贵重的赏赐，这是她一贯对下人的善待。可是今夜，此时，面对常怀德，岳千凝却不想这样做。她摇头，对念真道：“不需要，二王爷自然会善待碧桃，我们什么不需要。”

岳千凝不知道常怀德是不是能够明白她的意思。岳千凝知道，无论她给碧桃什么，常怀德回去以后都是要看的，说不定他还要从碧桃手里拿走--就因为那是她的。岳千凝不想让她的东西落在常怀德手里。

碧桃和春桃一起走了进来，此时的碧桃脸上平静许多，无喜也无悲。春桃手里挽了一个包裹，岳千凝知道着包裹里是碧桃的常用之物，碧桃要离开了，春桃为她拿着，算是相送。看着春桃碧桃如此，岳千凝心中翻江倒海的悲伤。她们两个是一起来的，伶仃中相互做伴，已经成了习惯，不料今日被她给生生隔开。虽然不是相隔遥远不能会面的那种，却也不能在一起相互照顾，这对于她们来说是一种分离，各自都很难过吧。

看着她们两个走近，岳千凝突然有一种罪恶感，她也是一个刽子手！

碧桃怯怯走近，然后跪下：“奴婢拜别夫人。奴婢曾经得到夫人那样多的教诲，不会忘记，也一定听从夫人吩咐，好好服侍二王爷。”她的声音平静，不见一丝波澜，岳千凝也不知道她心头到底想了什么。

岳千凝对她微笑道：“好，那你就安心去服侍二王爷吧，二王爷对下人一贯也都是仁慈的，他不会虐待你。若是他有不周，你尽可以回来告知与我，我会给你做主。”

岳千凝不知道常怀德有没有将碧桃收房的意思，她把碧桃送他的理由是常怀德那次在听到碧桃的琴音时，误以为是她的琴音。当然，那是他在匆忙之中的失误，不过，若碧桃的琴音真的与她有相似之处，也难保哪一日常怀德不会从碧桃身上寻找她的影子，那样对幼稚也是一种安慰。岳千凝希望碧桃在常怀德处比在她这里更好，倘若常怀德真的将她收房，对她而言，是最好的归宿。岳千凝为她做如此安排，之前没有与任何人说过，只是她一个人深思熟虑过。她希望她为碧桃选择的是最好的选择，也希望她的选择能够给常怀德一点些微的安慰。

常怀德起身：“嫂夫人，既如此，小王就告辞了。”

碧桃听常怀德此言，起身，怯怯地看着常怀德。

岳千凝面带笑容：“那妾身也不留二王爷了。念真，代我去送二王爷，让碧桃为二王爷掌灯。”

“告辞了。”常怀德慢慢移动脚步，走出岳千凝的卧房。

碧桃接过春桃递给她的包裹后，再次对岳千凝施礼，然后跟在了常怀德身后，走出她的卧房。念真和碧桃也紧随其后，送他们出去。

岳千凝的身旁只余下淑晴和晓薇，她们两个一直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不过，她们也不起任何作用，在她们，只是一个局外人而已，没有任何说话的权力，没有任何做主的权力，一切是岳千凝做主，她们唯有接受。岳千凝看她们的神情，觉得她们感觉这一切和梦一样吧。不过，在事情结束以后，她们也回复到真实的现实中来，她们的现实，是她一手制造的。她给她们的现实是：她把身边的一个丫环送走了，留下了另一个，岳千凝让她们又多了一个伴，就是这样！

碧桃的脸上，始终没有一丝笑容，她这一张无喜无悲微有顺从的脸，在岳千凝眼前晃动，许久都不曾散去，令岳千凝惭愧。然而岳千凝明白，给她做这样的安排，是她对她最好的关爱。在岳千凝这里，她始终不过是一个丫环，无论她给她再好的待遇，她也只是她身边的一个贴身丫环。但是在常怀德那里就不一样了，天长日久或许常怀德会喜欢她，果真那样的话，常怀德得到一个体贴照顾他的女子，碧桃得到一个最完美的归属，不在最好的结局么？

岳千凝的惭愧，是因为碧桃并不愿意离开她，她曾经答应不让她离开她。把她送走的决定是岳千凝后来的想法，她不会明白。岳千凝也不愿意让她在此时就明白，天长日久，她总会懂得。

在岳千凝到达王府以后，除了把银霞送回家以外，没有遣走任何一个仆人。岳千凝把银霞送回去是特殊原因，谁都知道。然而就这样毫无缘由地把在她身旁的人送给他人，其他人都不会理解。

淑晴和晓薇站在突然冷寂的地上面面相觑，岳千凝懂得她们心中也是难过的，不舍的，毕竟把人送走这种事情是离别，不是欢聚。离别……离别带给人的是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