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痴念在心头

郭夫人走近岳千凝，用手相扶：“那妹妹也不可以大意了，你的身体可是不允许你这样子大幅度动作的。”她口中与岳千凝说话，目光掠过岳千凝落到了刚才舒公公带来的盒子上。

岳千凝看到郭夫人的目光，知道她一定是得知了舒公公到来的实情，特意赶过来一探究竟的。皇宫舒公公到来，不是小事一桩，不会瞒过府里的任何人。至于这盒子，不要问也知道是皇宫之物，因为盒子上的黄凌做了说明，那是皇家的标识。

郭夫人的目光望向盒子，岳千凝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盒子，突然感觉到郭夫人的目光十分锐利，而且感觉她的脸色也变了。岳千凝和她是侧面对着，因此不能完全看到她的表情，岳千凝想也许是没有看清楚，因为那是瞬间的事情，但她的心还是紧紧提了一下，下意识的紧张了一下。

郭夫人重新看岳千凝的时候，她已经是平常的样子，只是眼睛里多了一点奇异的光。岳千凝知道她是对盒子里的东西好奇，不过她不明着相问，岳千凝也不便多嘴去做解释。不是刻意要隐瞒她，而是岳千凝不想让她觉得她有什么，仿佛在炫耀一样。

念真过来搀扶岳千凝，岳千凝接着说道：“齐姐姐说的是，那就听齐姐姐的，我们回去吧。”

就这样，她们一起慢慢走回岳千凝的卧房，说着话，谁都没有提及刚才舒公公的到来，也没有提及盒子的事情。

直到岳千凝重新在床上坐下，念真她们依旧为岳千凝在背后垫了被子枕头，岳千凝坐的很舒服以后，侧身坐她身旁的郭夫人开口相问：“岳妹妹，听说皇宫的公公到你院子里了，可是真的么？”

岳千凝点头：“是的，姐姐。是舒公公，皇后娘娘的总管太监。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从何得知我坠下秋千之事，特来探望。皇后娘娘的恩德，着实让人感动了。妹妹得到皇后恩宠，也是有些不安。”

郭夫人也点头：“皇后娘娘是妹妹义结金兰的姐姐，姐姐得知妹妹出了事情，派人过来探视也是正常的。更有，王爷不在府中，是为了国家远赴在外，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得知臣子的家人有了危难，体恤一下臣子，也是应该有的。妹妹安心受之，将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郭夫人的话，与岳千凝所想象的，不相上下。如此看来，皇后娘娘到来的原因，除了岳千凝是她的义妹之外，就是常怀德为国远赴在外的原因了。

看起来每个人都想用方式收拢人心，岳千凝叹气。

郭夫人走了，念真狠狠地盯着郭夫人的背影，那目光都有些凶恶。岳千凝说道：“念真，你怎么了，怎么用那种眼光看人？”

念真依旧盯着郭夫人离去的地方说道：“小姐，你看到方才郭夫人看舒公公带来的盒子那目光了吗？”

岳千凝心中一顿，说道：“没有啊，怎么了？”

“她那目光，”念真用手指着郭夫人离去的方向转过脸来看岳千凝，说道，“方才她看盒子的目光，是那样……那样的，嫉妒的了不得的样子也就算了，还带着恨，恨谁呢？有本事自己让皇后娘娘送一个呀。这个郭夫人，为了怎样都不是一个好东西。”

岳千凝内心哀叹，方才她真的是没看错，但她不动声色地对念真笑：“不要那样子，是你多心了吧。我知道你对郭夫人没有好感，可她毕竟是过来看我了，今后你对她客气点。”

念真不服：“小姐，你就是太好了，才一次次的给人害。就这郭夫人，我看她就是没有安好心。”

岳千凝只能制止念真：“好了，不要这样子。我们心里明白就好，但不要说出来。嗯？”

念真虽然不服，还是顺从道：“好了小姐，我明白。”

定定地看着念真，岳千凝突然想到常怀忠。倘若这个时候常怀忠在府中，他是怎样殷勤的一次次来看她呢？只怕身在朝堂心也在她这里。

常怀忠他已经走了好久好久。上次说即将回来，却到现在都没有踪影。恍惚中，岳千凝似乎连他的容颜也难以变得清楚。岳千凝不知道他是不是有过思念她，她虽然说不上对他有多少思念，却对他深深地惦念。

午后，岳千凝再次下床，在地上慢慢行走。

淑晴晓薇回来了，又有春桃碧桃在，岳千凝的房间里徒然变小了似的。这么多人照顾她，她自然更是被照顾的无微不至，然而她心中却不甚安宁。许多事情，总是断断续续萦绕心头，令她不宁。

命春桃为岳千凝打开窗户，岳千凝慢慢移步站在窗前。是接近黄昏的时候了，西天的天空晕染了半天的烟霞，绮丽的烟霞，带着潋滟的鲜红，风情万种，让世界一切都多了瑰丽的韵致，连这秋天的萧瑟也变得别有风味了。院子里树上的叶子，本来半黄半绿，带了沧桑的僵直，给人冷清之感，却因为霞的晕染，有了这一层柔绵的薄金色，生动起来，鲜明起来，也亮丽起来。

岳千凝心有感触。时间就这样不经意地流淌，我到底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什么？花开花又落，叶绿叶又黄。春来总无意，秋至却有伤。不记晴暖时，殷勤欢歌唱。只悲萧条日，染目闻秋霜。

闭了闭眼睛，她看到了我窗下的青竹，也只有它们，不计较时机的变换，用常青的姿态，坦然迎接。

有风轻轻拂过，加快了树叶纷纷飘落的速度。这几杆青竹，用狭长的叶子，送出了萧瑟的清音。岳千凝闻道了秋天黄昏中特有的味道，冷寂，清幽。再过不多的时日，就是中秋。距离我到王府的日子，接近一年了。

念真忙着赶过来关了窗户：“小姐，站着看看就是了，不能久立的呀，天要黑了，是要着凉的。”

淑晴伸出了双手，轻轻扶住岳千凝的肩膀：“夫人，今日不要在这里站立了。明天，明天依旧是这样的景致，明日再看。”

岳千凝转头看淑晴，短短的一段时间，她脸上的皮肤是那样暗沉，粗糙。不忍与她争辩，岳千凝听话地在她的搀扶下，坐回了床上。

这一时，岳千凝想起了常怀忠，也想起了岳宇涵。从初夏至到如今，过去了整整一个夏季，他们却没有踪影。真的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也许是因为多嗅了秋天的味道，令岳千凝莫名其妙的伤感，对他们的惦记也就更加的迫切了一些。

碧桃轻轻问：“夫人，想要用些什么，待奴婢去做。”

看着碧桃，岳千凝心中徒然又是加重了伤感，点头，她说道：“你与春桃一起，做些你们两个拿手的食物来，多做一些，我们大家一起用，也算是给淑晴和晓薇的回归做一个祝贺吧。”

碧桃和春桃闻言，喜悦道：“尊夫人之命，奴婢这就去准备。”

春桃和碧桃欢喜地下去，念真却说道：“小姐，你因何又不开心了，淑晴和晓薇已经回来，皇后娘娘又也是这般的恩典，你该开心的呀。”

岳千凝知道她该开心，她没有理由不开心。与她来说，此刻的她，应该是开心的，然而她却无法让她的心情轻松起来。那种说不出的沉重，没有来由，却山一样，压迫着她。不过，她不想让念真她们跟着她沉重，勉强一笑。

岳千凝又对晓薇吩咐：“晓薇，你虽然刚刚回来，却还是要辛苦你一趟，去二王爷那里，告诉他那边的人，在二王爷下朝以后，到我这里一趟。”

晓薇笑道：“夫人，奴婢不辛苦，只要是在夫人身边，听夫人差谴，奴婢就觉得快乐。”说完转身而去。

望着晓薇离去的背影，岳千凝眼睛湿润，心中难言的苦涩令她想要流泪。

淑晴小心道：“夫人，是不是又有重要的事情？”

岳千凝点头：“是，你们回来，回来我身边了，有你们在我身边人就够了，可是又多了春桃碧桃，我需要另行安排。”

淑晴忙道：“夫人，你不会赶奴婢走吧？”

岳千凝摇头，怜爱地看她一眼，道：“我赶谁走也不会赶你走呀。”

常怀德到岳千凝这里的时候，时间不算早了。原本岳千凝还以为常怀德在得知她要他过来的时候，一定在得知的第一时间就急匆匆赶过来的，不料他到来的时间，已经是她们用过晚饭，一切都安置妥帖的时候了。

房间里燃烧着明亮的红烛，一支支都轻轻闪烁，散出温柔细润的光芒，明黄细白的颜色，晶莹透彻中又有棉厚的质感，让人仿佛置身在一个奇异的世界。端坐床铺上的岳千凝，就是被笼罩在这样的光晕中，细细地端详插着红烛的烛台。

这只烛台刚刚用上不久，是上一次老夫人命人送与她的，说是吉祥之物，要她务必用它来插烛。烛台是子孙万代金葫芦的烛台，精致的工艺，美观的造型，那些精细华美的纹饰，令人赏心悦目。岳千凝明白老夫人的意思，懂得她的心意，所以她没有丝毫推迟，在它到了她这里的第一个晚上，就命念真撤掉她原来用的仙鹤吞云的莲枝形烛台，换上了它。吉祥之物，寄托了人美好的愿望，岳千凝不想辜负老夫人的心意，同时，她也希望它真正的能够给她好运。每夜用它照明，亮的不仅仅是夜晚，还有她，她腹中的孩子，她愿意与她腹中的孩子，一起沐浴这吉祥的光芒。

出神地望着烛台，耳边似有似无地听念真和淑晴她们闲话。

淑晴和晓薇回来以后，没有与岳千凝说知她们在柴房的情形，那种不开心她们不想让她知道，岳千凝心中明白。而她，也实在不想要听到那不开心了，所以不想问，她们平安回来就够了，结果最重要。那一段时间，岳千凝希望他们都能够忽略，就好像不曾有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