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情在心意在外

岳千凝胡思乱想中，宫御医把他的手拿开，转而面对常怀德说道：“二王爷，诰命夫人的身体，胎儿虽然受到震动，但认真调理以后，会完全没事。这个下官会尽力做的。至于说诰命夫人手腕骨的脱位，已经是修复过的，完全复位，身体其它部位多处受伤，然只是外伤，于筋骨无碍，剩下的就是等待时间慢慢恢复。这些都需要时间慢慢康复。下官开一些药来，给夫人调理。”

常怀德点头道：“好，那就有劳宫御医。这边请。”常怀德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是。”宫御医又回身，告辞道，“夫人好好歇息，下官先行告退。”

“宫御医慢走。”岳千凝客气道。

常怀德对淑晴说道：“小王走了以后，你们务必小心照顾你家夫人，不能有丝毫差错。若再有什么不慎，小王绝不轻饶！”

常怀德的话，含着威严，还有他的面容，是岳千凝从来没有见过的威严，不由她心中一怔：原来他和常怀忠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

淑晴忙不迭地保证：“是，奴婢记下了，奴婢会尽心竭力。二王爷走好。”淑晴说着深深地施礼。

常怀德转身，在他转身的时候，对岳千凝深深地看了一眼，没有言语。而他这一眼，已经是千言万语，岳千凝懂得。

突然岳千凝想到方才是让常怀德站立着的，她身边的丫环因为着急和忙碌都忘记了请常怀德落座，岳千凝也因为心绪烦乱和疼痛都忘记了，这个实在是失礼。怎么会这样？常怀德的心完全在她身上，她想他不会计较，可这样算什么？岳千凝很内疚，可事实如此无法改变，倘若她再说什么，反倒而显得她不好。这件事情，也只能当做没有发生不了了之吧。

躺在床上的岳千凝，看着宫御医和常怀德离开，她知道他们到外边的玉轩堂去了。在那里，宫御医会把她所有的情形，一一告知常怀德。眼下，对她身体的情形全面掌握的人，是宫御医，得知她的身体状况的人，是常怀德。

如今，在这王府，在常怀德不在的时候，对她知道最多的，最能够暗中给她照顾的，给她提供最好的，能够保护她的，那个人，是常怀德。

也是在此时，岳千凝才知道她刚才手腕上那种剧烈的疼痛，是因为她的手腕骨脱位，脱位，她听明白了，也就是骨头错位了而已，不是骨折，让它复位以后慢慢恢复就可以了。岳千凝在明白这个以后，也是深深的后怕，要是骨折，又是怎样？

任凭念真她们为她安置一切，岳千凝慢慢合上了眼睛。她对她如今的状况也有了大致的了解，明白她最重要的就是休息，要用最短的时间把她自己调养过来。

剩下的，一切都要等她身体好起来在说。

这一夜，是特殊的一夜。岳千凝想安睡，却不能安睡，身体的痛苦如同毒蛇，一点点啃噬着她，她却不能呼喊。一方面，她要显示我的坚强，另外一面，她也不想让她身旁的念真她们忧心。因为常怀忠不在王府，倘若她有更多的意外，常怀忠回来是不会轻饶她们的，岳千凝也要为她们想想。

虽然闭着眼睛，但她知道，她的身旁，是念真淑晴以及晓薇。常怀忠临走的时候，留下话来，要她们一定好好照顾她。就算常怀忠不说，她们也会竭力照顾她的，不过常怀忠的话又给她们增加无形的压力。她们都很明白，若是她再有什么不好，那怕她对她们极具仁慈的态度，常怀忠对她们也绝对不会轻饶。

常怀忠的话，对她们而言，与其说是叮咛，莫若说是威胁。

唉……

岳千凝深深叹气，在心底里。夜很安静，安静到我如同置身在旷野中一样，耳边有窗外青竹萧瑟的声音，她已经听得出这声音里带了秋天的况味。

此刻时间是快是慢岳千凝也不知道，只知道这是秋天了。在她伤痛的时候，这秋天的味道通过萧萧竹叶的传送，更深更浓。这不是她的心情，而是她的敏感，她知道。

风吹竹叶的萧萧声，四时之中的声音不同，还有那细微的韵律，若是用心，那怕不知道季节，听竹叶声响也能够知道。暖春，是明快，是轻松，有向往的意味；盛夏，是深厚，是重量，有沉稳的意味；秋天，是粗砺，是苍凉，有沧桑的意味，而冬天，就是僵硬的了，给人凛冽的感觉。凡事，只要用心，就会感知是不同的。

岳千凝想，我也是用心的人，所以她知道她现在的状况，更需要她淡定，从容。因为事情在发生以后，就不能回头再更改。虽然她面临了这样的事故，但她觉得庆幸，她保住了腹中的孩子，他在，她那怕受些痛苦，也值得了。不是么？

岳千凝想，若是这次因为她的疏忽把常怀忠的孩子丢掉，常怀忠责怪她也就罢了，主要是他的伤心难过，她何以忍心？他的子嗣稀薄，他希望她能有他的孩子。

那时岳千凝心中一直藏着一个秘密，就是常怀忠为什么拥有这么多的女子却子息稀薄。她有幸免难，得益于岳宇涵的指点。这些，是岳千凝永远不会说出口来的。她不知道若她把这些都说出来，常怀忠是何种的震惊与震怒？不过岳千凝永远不会说出来，不知道她这种做法是不是恶毒。恶毒……想起这两个字，岳千凝自己胆寒。或者她这次的事故，就是上天在惩罚她的恶毒吧，不然她好好的怎么就从秋千上掉下了呢？

她想得是不是太多了，她不知道，总之她想累了。疼痛加上累，岳千凝再也无法支撑，最终还是沉沉睡了过去。

清晨醒来的时候，日光已经照上窗牖，带着雨后的明净，更有秋高气爽的滋味。岳千凝虽然没有看见窗外的世界，可想象得出。不过，这些事情于现在的我来说无关紧要，她不能出去了她面临的是她受伤的身体。

今日里，岳千凝知道王府的角落里一定热闹非凡，她从秋千上坠落这件事情，不用说也让整个王府沸腾了，当面不好说的，背地里都是议论。其中，希望她好的人心痛不已，希望她糟的人心花怒发。不过，无论怎样，一定有许多人来看望她，用各种表情和语言面对她。也需要我小心应对。

看到岳千凝睁开眼睛，念真轻声道：“小姐，感觉如何，想要喝点什么。要不喝点燕窝粥吧，已经炖好了。”

“夫人，感觉如何了？”淑晴也看着岳千凝的脸，希望从岳千凝脸上读出她想知道的。

而晓薇，就是紧张地看着岳千凝了。

岳千凝说道：“念真，你们先扶我起床吧。”因为手臂不能动，她起坐都不方便了，心中顿时又是悲哀。

念真和晓薇忙轻轻扶岳千凝坐起来，淑晴拿过衣裳为她穿好。不想让自己显得痛苦难看，不想让自己苍白憔悴，岳千凝忍着浑身的疼痛，在她们的搀扶下坐到了菱花镜前，抬头，她看到了镜子里的她，果然不成样子，因为刚刚起床头发凌乱也就罢了，更有那苍老憔悴，暗黄的脸上隐隐约约的，还有斑点，双唇没有一丝血色。就是这样的她？她就是这样的？从来不知道她会这样难看，惨不忍睹。

突然想起昨夜里，常怀德弯腰仔细看着她，她就是把这样一副尊容暴露在他的面前的。岳千凝面前出现了一直扭曲的面容，痛惜的眼神……一直没有嫌弃她憔悴难看，这令她深深的感动，也令她悲伤。

记得他说过，在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被她倾倒，如今的她又是这样的面容，他心里又做何感想她就不得而知了。

难过着，却不想露出这样的难过，岳千凝希望她还是原来的她，明艳的她。

洗好了脸，岳千凝对淑晴说道：“今日，我的妆容要浓些，不要让人看出我的苍白。”

淑晴道：“好，奴婢会让夫人和之前一样的美艳动人。”

她已经这样子了，何谈美艳动人？岳千凝不禁失笑：“我只是不想让人看出我的憔悴，仅此而已，谈不上什么美不美了。”

“才不是呢，夫人那怕是什么样子，也是最美的。”晓薇抢着说，提高了声调。

岳千凝看着她睁圆了的眼睛，内心感叹，却笑了：“晓薇，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永远是美的，也只有你们这样认为。”

晓薇摇头：“不是，不是的夫人，你的确是美，奴婢们看都看不够。”

看她认真的样子，我只好笑笑：“就算吧。”

淑晴却接了下去：“不是就算，而是真的，夫人的容貌，这金陵城里，没有那个人及的上了。或许夫人会说奴婢是逢迎夫人，是瞎说的，奴婢知道奴婢没有瞎说，因为奴婢见过。皇宫，奴婢有幸跟随夫人去皇宫，那样盛大的典礼，皇上所有的嫔妃都是把各自最美最艳丽的一面展示的，奴婢也看了，没有一个人比得过夫人。当然她们是美的，不过，她们的美只是一面而已，夫人的美涵盖了所有女子的美，所以无人能及的上。”

岳千凝想笑，却又觉得悲伤，她自信她也是女子中的佼佼者，无论容貌还是才学只是没有淑晴说的这样完美。更何况如今的她，那美貌已经远离了吧。却也不想与她们争辩，只是吩咐：“我们的动作快一点就好，免得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