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夜半惊扰

许多事情一时都涌上心头，岳千凝理不清，也无法排解。这些事情环环相扣，又毫无关联，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落入这个境地的，更不知道如何让自己挣脱出来。

念真似乎有些哑口无言，许久喃喃道：“小姐，是你想多了，才做这样的梦。我没有想过要离开小姐，真的没有。”好像为了强调她的真实，念真真诚又诚恳，摇手又摇头。

岳千凝莞尔一笑：“真的么？你没有心仪的人么？若说是我多想，不可能的。我明白自己，我没有多想，是那个梦突然而至。”她说得煞有介事，仿佛真的一样。她连撒谎也能够达到和真的一样的程度了。

岳千凝的话令念真不好意思，毕竟她说的是梦，梦是荒谬和不真实的，而她与她的梦无关，念真不知晓岳千凝言说的是真是假，终于无话可说。

最终，她们两个对于这个话题的交谈到此为止。至于说岳千凝把她嫁给的那个人是谁，念真没有问，岳千凝没有说。岳千凝心中的悲哀重重而至，她知道，她所料不差，她所说的那个人，和念真心中所想的那个人，重合。

淑晴和晓薇前后走进来的时候，岳千凝与念真都在沉默。或许是这种不自然的气氛，她们两个都有微微的不自然。

待岳千凝把目光落在淑晴和晓薇脸上的时候，淑晴小心地开口：“夫人，都只顾忙别的，也没合适的时间问夫人，奴婢担心夫人到端阳院，老夫人有没有为难夫人？”

淑晴语至真诚，岳千凝看得出是真正的担心。而晓薇的目光，也紧张地盯在岳千凝脸上。

岳千凝给她们一个安慰的笑容：“没有，老夫人是明理的人，自然懂得道理，不会为难我，你们不用担心。”

晓薇长舒一口气：“也知道老夫人不会为难夫人，重要的是夫人行得正坐得端，和二王爷说几句话有什么了得，值得大惊小怪么？”

岳千凝看着晓薇轻笑，她知道，她并没有不守妇道，不过男女授受不亲，她与二王爷一起说那样长时间的话，被人质疑也无可厚非。她的笑不知道是不是掩藏了她内心的难过，岳千凝说道：“太多事情不是你做没有做的问题，而是旁人怎么说的问题。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已经不少了吧？晓夏之死，你们都知道，冯夫人之死虽然与我没有之间关系，但多少还是有些关系的，你们也知道，期间若不是因我而起，又怎么会是这样的？”

岳千凝不知道，若她们在知道就连秦夫人的死，多多少少也与她有些关系的时候，她们会怎样看？她想好在秦夫人不知道常怀德最初的时候对我有过何种想法，若她真是常怀德的夫人，秦夫人或许很早就死了。

岳千凝悲哀，难过。

淑晴叹一声：“这些哪里是夫人的错？”

岳千凝摇头：“不对，我有错。”她的话只有她知道是什么意思。

淑晴反驳：“若说夫人有错，那就是夫人太过于出色了，夫人的容貌，这个是天生的，她们没办法比得过，心里恨；还有夫人的才学，她们也没有，自己不去提高却也来和夫人相比，比不过了，心里也是恨……这一切，是夫人的错么？”

岳千凝哑然失笑。

念真忧郁道：“是错，一个人太过于出众了，本身也就是错。就是因为这个错，一生不会如常人一般的平静了。”

念真的话含了哲理，令岳千凝思想。或许，念真说的有道理，若她相貌平平，不会同时得到许多人的喜爱，不是么？

就岳千凝在落红坊的日子，多少人为了一睹她的容颜，大把的投掷金银，院中的妈妈因她获得的钱财，不知道有多少。最后那鸨母还狠狠的敲了常怀忠一笔。

岳千凝不知道若不是岳宇涵的出现，那般护着她，其中要发生多少变故她是不敢想象的。及至后来常怀德发现了她，接着是常怀忠……

岳千凝不愿意继续这样的话题，太令她伤感。为了避免她们为她担心，她说道：“昨日的事情，我与二王爷本是巧遇，被多事人造谣生事，老夫人心里明白。这件事情，她会处理好，我们都不必担心。不过，以后的我们，是要事事谨慎时时谨慎的了，我这样做，你们也一定要这样做，尤其在王爷不在的时候，大家都不要再出什么事情。从今天以后，我不再去蕊芳园，我们院子里有园子，我想出去玩赏就到我们的园子，你们若想去玩，也不可以再到那些有可能惹事生非的地方吧。”

“是，记下了。”她们一起谨慎答道。

就这样与她们说着话，不觉太阳已经移下了窗户，念真看着岳千凝，道：“小姐，晚上要用点什么，你想吃的，觉得好的，我们做了来，给小姐用。”

岳千凝突然想起今日里银霞带来的，有农家食物，微微一笑，道：“今日银霞带来的东西，你们拿去收拾一下，做了我吃。”那些清淡的东西，其实是她喜欢的。

晓薇高兴道：“夫人想吃的，奴婢知道，奴婢这就去准备。”之前的时候，晓薇和晓夏关系亲近，晓夏死后，晓薇大概是爱屋及乌，也似乎是在补偿什么似的，对银霞极好。如今银霞每次来，晓薇就极其高兴，看到她对银霞带来的物品喜欢，晓薇也分外开心。

淑晴也笑道：“好，就依夫人。”

因她刻意的嘱咐，晚饭十分清淡，银霞带来的农家菜，色泽鲜艳，淑晴她们又做得精致，看上去十分诱人胃口，岳千凝本来也极有食欲，可是坐到饭桌上后，提起筷子又没有了食欲，她吃的极少。

这几日吃东西，总是不大能够感觉得到食物的香甜，更有微微的恶心，不过她竭力忍着。她心里明白是因为常怀忠的离去，她格外忧心。

常怀忠……那样漫漫的长路，他是不是走得很辛苦？还有，他路上平安么？岳千凝知道，常怀忠不同于岳宇涵，岳宇涵总是不断在这条路上往返，所有的路程岳宇涵都了然于胸，就算辛苦一些，他是习以为常的。而常怀忠不同，无论怎样说，他也是朝中的王爷，一贯的养尊处优，这种长途跋涉的辛苦，他还是不习惯的。

夜沉沉，星闪闪，月弯弯，屋里一灯如豆陪着我。依着敞开的轩窗，任清凉夜风拂过，耳边是青竹细细碎碎的清脆萧声，有花草清甜的气息，浓郁芬芳。如此夏季，令人舒爽的夏夜，岳千凝静默着，一个人，面对这良夜。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情景不能像之前那样被她欣赏，其中的美好她体会不出。是她变了么？

一直以来，她都是坚持的，坚持她自认为对的，可是事实却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被消磨的面目全非，那个孤傲淡薄的我，哪里去了？

想起日里与老夫人的交谈，心境激荡不已。岳千凝被人视作污浊的事情在老夫人眼里看来也是平常，或者她是掩饰了她的内心做出的平常。无论怎样，她也是一个豁达宽容的女人，内心深处岳千凝对她是感激的。岳千凝知道，有她在，昨日她和二王爷在一起的事情，那怕又再苛刻的小人执意恶毒，也不能再掀起任何风浪，这件事情，也就到此为止。

只是，接下来还要发生什么事情，岳千凝就不得而知。

扭头看，烛台上，红烛那一线浅薄的浊黄摇摇闪闪，支撑着微弱的亮光，勉强给这屋子里一个不算明亮的世界。岳千凝怔怔出神，那些解不开的结在心中挽着。

念真是要与岳千凝做伴的，是她不用，要她离开到外间去睡。岳千凝想要一个安静的，属于她一个人的世界，静想，深思。

突然，有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岳千凝从沉思中猛然惊醒，紧接着是常福急促的声音：“夫人，二老夫人那边遣人来，说有事情要向夫人禀报。”

待岳千凝起身，念真已经在门口了，岳千凝带了他们急急赶往玉轩堂。

玉轩堂灯火通明，男女仆人站立了许多。二老夫人的丫环紫兰和一个岳千凝不认识的奴仆也在其中，见岳千凝上前，紫兰和那个奴仆慌忙跪下行礼。

见紫兰面色焦急，岳千凝忙问：“何事这样慌张，二老夫人怎样了？”

紫兰用凄惶的眼神看岳千凝，回道：“禀岳夫人，老夫人突然晕厥倒地，不过好些了。奴婢害怕，这夜半三更的，也不知道找什么人好，知道二老夫人生平最喜欢岳夫人，就冒昧叫人去请岳夫人过去，陪陪二老夫人。奴婢冒昧，请岳夫人赎罪。”

岳千凝心中一惊，不假思索，带了念真和淑晴随她到二老夫人的院子里。

二老夫人的院子也在端阳院，不过是在端阳院另外一处隔开的小院子里。她们一路匆匆忙忙的行走，丫环手中的灯笼在沉沉的暗夜里恍惚又迷离。虽然是熟悉的路径，然而夜中行来，幽暗又悠长，偶有野鸟啼叫，夜风吹过，心中一阵阵的发紧。

念真紧紧握着岳千凝的手，岳千凝从她的手心里感觉到她带给她的安慰，磕磕绊绊的脚步也渐渐好转。

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二老夫人的院子门口，有灯笼在院门口空旷地照亮，岳千凝已经顾不得这些，只是匆匆忙忙忘里面走去。丫环对她行礼，然后带她走往内室。

岳千凝还没有走到二老夫人的寝室，就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咳嗽声，那声音苍老又浑浊，令岳千凝心间撕扯一般的疼痛。她急急走进门，见一个丫环靠着二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