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告别过去
“身为一名护士，这么对待你的病人合适吗？”头戴着花环浑身花花绿绿的陈烬，此刻就像一个花花公子一般。
“合不合适我说了算，你不觉得你现在看上去显得年轻多了吗？”伊蓝开心的笑着，笑得微眯这眼睛看着苦着一张脸的陈烬说道：“嗯……这也算是一种心理治疗吧，省的你每天都板着一张脸，冷冰冰的。”
“我拒绝这种治疗！”陈烬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不行，你是病人你说了不算。”伊蓝一如既往的强词夺理。
“我的确是病人，但你也不是医生，你只是个护士。”陈烬还在做着无谓的抵抗：“你无权决定我的治疗方式。”
“谁让你不配合我的工作拒绝吃药，那我就只好换另一种治疗方法咯。”伊蓝理所应当的说道。
“这个星期你已经换了11种不同的治疗方法了。”陈烬捂着额头无奈的说道：“我只是想安静的养伤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想法，难道我们就不能按照正常的方式来治疗吗？”
“不行！”伊蓝果断的拒绝了。
“为什么？”陈烬不解。
“因为你不是正常人！”伊蓝给出了一个不靠谱的解释。
“这就是把我当成小白鼠一样做实验的荒谬原因？”陈烬将头偏向一边无奈的质问道。
伊蓝却微微眯着眼睛凑到乐陈烬身前，一张精致的脸颊挡住了陈烬的所有视线，淡淡的香味飘入陈烬的鼻子里，她一脸的得意的笑容，理直气壮的说道：“正确！”
“………..”
自从陈烬拒绝服药之后，伊蓝便开始想尽各种办法在合理的范围内折腾陈烬。
在保证营养的情况下逼着陈烬吃各种稀奇古怪的食物，其中许多是她自己烹调的，味道简直差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想去尝。
但陈烬每次都能淡定从容的在伊蓝惊讶的目光下，慢条斯理的吃完所有的食物，并且面不改色，陈烬早在长久的颠沛流离中练就了一副钢铁般的肠胃，战乱中能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什么味道从来都不在陈烬的考虑范围。
一计不成的伊蓝又改变了方法，她总会以各种各样的原因作弄陈烬并以此为乐，在陈烬的头发里放虫子，骗陈烬喝浓缩的鱼肝油，趁陈烬睡着的时候在他脸上涂鸦，伊蓝想尽了各种办法想改变这个沉默的少尉，她固执的认为陈烬的冷淡和沉默是在装酷，是一种需要治疗的心理疾病。
而屡屡被捉弄的陈烬从未发过脾气，就像是他生来就没有脾气一般，总是温和的一笑了之，然后再以冷暴力回应伊蓝，不去理她，不去管她，不去看她，将头偏向一面静静的去关注着海洋和天空。
不出五分钟，这个性格跳脱的姑娘便受不了陈烬的孤立了。
于是乎陈烬便认为自己的这种处理方法是正确的，但他不知道的是，面对一个好奇的女人，你越是沉默越是摆出一副其中有故事的样子，她便越是执着。
直到今天，伊蓝将陈烬打扮的像一个花花公子一样，然后推着陈烬到了花园晒太阳。
一直很从容的陈烬在众人怪异的目光下，终于变得不淡定了，他在争辩不过伊蓝的歪理之后，便再次采用了老办法，将头偏到一边去看海岸线。
可惜伊蓝早已想出来了办法，一张迷人的笑脸出现在了陈烬所有的视线之中，无论陈烬怎么拜头都挥之不去，想走人却发现自己还坐在轮椅上。
被伊蓝笑着看得的头皮发麻的陈烬终于坐不住了：“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怎么，不行吗？我们的陈大少尉要生气了吗？”伊蓝双手扶膝弯着腰，漂亮的脸蛋几乎都要凑到陈烬的鼻尖了。
陈烬丝毫不为其所动，平静的说道：“你挡住我的视线了。”
“我头一次发现你长的还挺耐看的，有那么点小帅气。”伊蓝专注的盯着陈烬的五官扫视着说道：“就是左眼旁边有条疤，破相了，不过还还是蛮有男人味的！”
“耐看？有男人味？”陈烬有些疑惑，纵使两世为人他也从未听着有女孩子这么描述他，他冷冷的说道：“战场上长得引人注目的家伙，注定会挨枪子儿，你这只是在诅咒我吗？”
“事实不已经证明了呀！”伊蓝伸出白皙的手指戳着陈烬身上的绷带，戏谑的说道：“你不都已经挨了这么多了吗？”
在事实面前陈烬无言以对，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伊蓝见到陈烬又不理她了，转而问道：“你不感觉你现在活的很无趣吗？”
陈烬继续沉默，眼神想从伊蓝的脸上移开，但却发现是枉然，因为伊蓝的脸凑得实在是太近了。
伊蓝看见了陈烬闪躲的目光，紧接着问道：“既然活下来了，为什么不活的开心一点呢？”
听到伊蓝的话陈烬眼中闪现出了一丝愧疚，无奈地说道：“死有余辜，活有余罪，有时候活着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死有余辜，活有余罪？”伊蓝嘀咕着陈烬说出来的话，疑惑的问道：“你有什么可以被问罪，要知道你可是一名被授予了铁星勋章的少尉军官呐。”
荣誉和地位对于现在的陈烬来说反而是一种讽刺，被提及痛处陈烬脸上露出了一丝挣扎的表情。
伊蓝敏感的察觉到了陈烬细微的变化，问道：“你心中到底在为什么痛苦？”
“别再问了，伊蓝。”陈烬的眼神变得很哀伤，低沉的说道：“求你了，别再问了。”
伊蓝能够感受到了近在眼前的这张脸上的哀伤，虽然看不到眼泪，只能看到一张沧桑的脸庞，和那一头才三十岁就已经变得灰白的碎发，伊蓝有些心疼的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你能开心一点。”
“你不用道歉，你是对的。”陈烬淡淡的说道：“应该道歉的是我，很抱歉辜负了你的一番好意。”
“你不用道歉，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行了。”伊蓝一脸期待的向陈烬问道：“你觉得我长的怎么样？”
“很高，至少比其他护士高半个脑袋。”陈烬诚恳的答道：“我猜你差不多应该有一米七二，身材很苗条，但肌肉应该很结实，因为你力气很大，应该是平时吃的东西很多的原因。”
听到陈烬不解风情的答案，伊蓝的嘴角抽了抽，咬着牙说道：“我是问你我的脸长得怎么样？漂不漂亮？”
听到了伊蓝充满怒气图穷匕见的发问，陈烬不禁咽了一口唾沫，认真的观察期了伊蓝的脸蛋，乌黑的两条细眉毛卧在洁白的额头上，略微凹陷的眼眶里面是一双忽闪的黑瞳令人不忍直视，挺翘的鼻子下面是一对精致的红唇，脸蛋很白皙，五官很立体，头发有些微微发红，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酒红色，仔细的斟酌了好一会儿，陈烬灵机一闪，很肯定的答道：“根据你的长相来说，你应该是一个混血儿！”
“说句漂亮会死吗？混蛋！”一听陈烬的回答，伊蓝气急的站直了身子，一手扶着腰一手拍着额头，语气颓废的说道：“你猜对了，我是中德混血，我母亲是德国人。”
“嗯，那你母亲应该是一位靓丽的美女。”陈烬很难得的说了句人话。
“哼，算你还会说话！”伊蓝蹲下来坐在了陈烬旁边，像是回忆一般的说道：“我父亲曾是一战时期赴欧远征军的一名军官，在德国柏林认识了了我母亲，两人匆匆相爱，很可惜我父亲在巴黎阵亡了，父亲的长官是一名将军，战败后，他带我母亲跟着军队离开了德国来到了共和国。”
“呃，很遗憾。”陈烬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想到自己愚蠢的口才还是算了。
“你有家吗？”伊蓝转过头来看着陈烬问道，漂亮的脸蛋在温和的阳光渲染下显得天真烂漫。
“没有了。”陈烬叹了口气，想起自己一年以来的经历，唏嘘道：“很久以前我就没有家了。”
伊蓝疑惑的问道：“很久以前？那是什么时候？”
“从我在战场上开第一枪的时候，每开一枪我都会感到自己失去了一些什么。”陈烬的声音很沧桑，就像是一台破旧的录音机一般：“我杀的人越多，我便离家越远，到现在我已经看不见也记不起我的家是在哪了。”
伊蓝说道：“你真可怜，可这并不应该成为找不到家的原因。”
“哈哈，相信我，你不会愿意去原谅一个自私的刽子手的。”陈烬自嘲的笑了笑，用充满着苦涩的语气说道：“天堂已经与我背道而驰，而地狱已经成了注定的归宿了，我的罪孽哪怕是上帝也无法宽恕。”
“可你看上去并不是一个恶徒。”伊蓝抱着膝盖，用一种扭捏的语气说道：“在我眼里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好军官。”
“好军官？你为什么会这样看？”陈烬注视着伊蓝说着，说完便转头看向天空中正在嘶鸣的海鸟。
伊蓝一板一眼的说道：“虽然你不喜欢说话，性格很孤僻，但我觉你是一个好人，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只是你不想伤害别人，就去拒绝每一个想接近你的人，就像一只孤独的刺猬一样。”
“哈哈，是吗？”陈烬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长叹一口气说到：“他们曾经也相信过我，但我却辜负了那份信任，可惜那个时候的我并不是一只孤独的刺猬，而是一只妄想征服草原的狮子。”
“你真是一个怪人！”伊蓝无力的说道。
陈烬没有说话了，他坐在轮椅上再一次开始观望着远方。
许久，伊蓝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那天你伤的那么重，为什么还要冒着危险离开疗养院呢？你难道不怕因为失血死在路上吗？”
“为了告别。”陈烬回答道。
“和谁告别，你的恋人吗？”伊蓝心中忐忑的问道。
“不是。”陈烬答道。
“那是谁？”伊蓝心中不知不觉的松了口气，脸颊上也显出淡淡红云，
“我的过去....”陈烬没有注意到伊蓝脸上的变化，他舒了口气说道：“罢了，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送我回病房吧，伊蓝。”
伊蓝一听，欢快的起身推着轮椅和陈烬离开了充满阳光的花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