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蓝、修的过去

一个安静的午后，阳光洋洋洒洒的打在禽羽族的地界上，茂盛的枝叶都被晒的暖暖的，带着点点金芒。

在禽羽族地界的深处，一颗巨大的万年松上面有着一个大大的坚固的巢穴，一只全身幕蓝的狮鹰正蹲窝在巢穴里，犀利的鹰眼里满是温柔，满是慈爱。

真是奇怪啊，狮鹰居然会出现在万年松上。

然后这一奇观却在禽羽界里引不起多大的骚乱，只因为禽羽界没有精怪是不明白的。

禽羽界的狮鹰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待到雌性狮鹰受孕之后，雌雄双方就会在一颗万年松上筑巢，日后宝宝就会生在巢穴里。而越是强大的狮鹰筑的巢会越高，而越靠下的狮鹰宝宝多半都会成为高层狮鹰宝宝的食物。

狮鹰族，就是如此惨然。

而这个巢穴，已然是在万年松的最顶层。

雌性狮鹰闭了闭眼，申请有些慵懒，它抖动抖动翅膀，几片羽毛散落下来，在还没有落地的时候，只见白光一闪，一只雪白的狮鹰屹立在巢穴旁，雪白的羽毛上有着蓝色闪电的花纹，锐利的喙里叼着的，赫然是刚刚雌性狮鹰所掉落下的羽毛。

幕蓝色的，隐约中似乎带着星光点点，霎时好看。

白色的狮鹰眼眸中流转着温柔，它俯下身，将喙中的羽毛筑在巢穴里，细细的弄好，不流出一点小小的毛尖。

“白闪。”清亮的女音从雌性狮鹰的口中传出，名叫白闪的雄性狮鹰直起身，伸出脑袋在雌性狮鹰的头边蹭了蹭，琥珀色的鹰眼里是深深的温柔，爱怜还有一些不易察觉的无奈。

“白闪，我感觉到宝宝在动了。”雌性狮鹰闭了闭眼，温和的说，“蛋蛋摇晃的更加频繁了。”

“是吗？他是迫不及待的要出来了。”白闪眨了眨眸子，静静的凝视着雌性狮鹰，眼眸中满是不舍。

然雌性狮鹰好似故意低垂着眼眸，从白闪过来开始，从未直视过它。“是啊，就是不知道出来会像谁。也许是和你一样，也许和我一样。更或许，他是纯白的、蓝色夹杂着白色的，还有，还有……”

白闪凝眸静静的听着雌性狮鹰的絮叨，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疼的，如果可以……如果可以……它真的希望，它心爱的妻子可以不用受如此痛苦的罪，只要想一想，只要想一想，待到那个小小的蛋破了壳，它的妻子就要再次承受生命中最后一次凌迟之痛，他就有种要发疯的感觉。

“幕蓝。”白闪温和的呼唤着他的小妻子，幕蓝一顿，还是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丈夫。

“怎么了白闪？”

“幕蓝，我们……我们……”

幕蓝眨了眨眼睛，“怎么了？怎么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你啊。”幕蓝温和的笑了，她假装不懂的问，只是那笑里，总是无可避免的带上了些无力。

“没事……”白闪摇了摇头，他明白。这是不能避免的，而且，幕蓝也不会同意。这是他们的孩子，这是每只狮鹰都不可避免的最终之路。

幕蓝身下的蛋又开始摇晃了，比之前还要剧烈的，好似在像这个世界迫不及待的诉说着自己的存在。

随着蛋的晃动，幕蓝和白闪的心也在晃荡着，是期待，是兴奋，亦是些哀忸。

“幕蓝……”白闪展开宽大的翅膀，拦住身边的妻子。而幕蓝闭了闭眼，微微倾斜着身子靠在白闪的身上。

阳光斜照射在他们身上，镀上了一层金光。如此温馨，如此美满。

可……

只听得在幕蓝身下剧烈摇晃的蛋咔嚓一声，蛋停止了摇晃，圆滚滚的蛋身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裂缝。

随着这声音的出现，幕蓝和白闪眼底的悲怆再也无法遮掩，为了不被对方所瞅见，他们双双痛苦的闭上了眸子，身子轻轻颤着，再次睁开时，带着某种不可挽回的决绝。

咔嚓，咔嚓。

蛋身上的裂纹越来越多了，白闪吻上幕蓝的喙，琥珀色的眸子里带着强烈的不舍。

“幕蓝，我希望我们没有这个孩子。”

“白闪……”

“我想杀了它，幕蓝，你明白吗？此时我是多么想杀了它，碾碎它的壳，让它没有出世的机会，这样，你就不用受那凌迟之痛了。”

“可是我不能，他们咱们的孩子，是咱们孕育出来的孩子。我不能杀了它，我下不了手，我爱着它，像我爱着你一样……”

“白闪……”

“幕蓝，你会恨我吗？是我让你先受了生育之痛，现在又要受这凌迟之苦。”

“不会，不会的白闪，我爱你啊，我明白的。这是不可避免的不是吗？这是每只狮鹰都将要走的最终之路啊！”幕蓝泪流满面，被泪水所浸染的眸子闪烁着点点光芒，如此美丽，却是要最后一次见了，以这种方式。

咔嚓，咔嚓……

蛋壳开始剥落，一层层，一块块，谁也无法阻挡，谁也阻挡不了。

“幕蓝，你知道吗？我是有多恨自己是只狮鹰，纵使有了如厮强大的妖力又怎样？其实能站在禽羽王身边又如何？如果我不是狮鹰，你也不是狮鹰，那么，你就不用如此了。”

“啪”的一声，随着白闪的声音落下，最后的一块蛋壳也随之碎裂，小小的狮鹰全身湿漉漉的呈现在幕蓝身下。全身的羽毛粘结在一起，带着丝丝透明的液体，那全身的羽毛，是蓝色的，天空一般的蓝。

“白闪，你看，我们的孩子。是天蓝色的呢，身上还有着像你一样的闪电花纹，不过也是蓝色，不仔细看，真的是看不出来。”幕蓝满是慈爱的看着那小小的狮鹰，眸光流转间满是不舍。

“是，完美的结合了你和我的美。”白闪眼中亦是慈爱和哀忸的矛盾，它静静的看着爱妻身下的小狮鹰，沉痛的闭了闭眼，吻上了幕蓝。

那全身天蓝的小狮鹰晃了晃小小的身子，紧闭的鹰眸忽然睁开，竟是血红一片。

“噶！”难听的声音从小狮鹰喉咙里传出，像极了死亡的奏鸣曲，幕蓝和白闪的身子皆是一颤，然后，是止不住的泪从眼眶里滑落。

小狮鹰晃动着身子，嘎，嘎的叫个不停，血红的眸子里毫无焦距，就是如此血红血红的，好似地狱饿鬼俯身了一般。它展开小小的翅膀猛的一个跳动转身，用那还未成长坚硬的喙狠狠的啄上了幕蓝的腹部，只一下，就是鲜血一片。

幕蓝并未哼声，她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白闪感受着，拥着她只是剧烈的吻着。

幕蓝伸出翅膀抚摸着小狮鹰说，“咱们的儿子啊，真是好看。”幕蓝笑的苍白，笑的温柔，满眼的不舍，满眼的不舍……

而白闪，他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啊！

这是狮鹰一族必走的路，狮鹰一族的最终之路。

嘎！嘎！嘎！

新生的小狮鹰初食鲜肉，血红的眼中满是兴奋，它激动的叫喊着，弹跳着，而听在白闪的眼中却是如此刺耳。

嘎！嘎！嘎！

小狮鹰在幕蓝身上狠狠的叼啄着，很快，幕蓝的腹部就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小狮鹰拽出了幕蓝的肠子，吃的残忍而凶狠。

“啊！”幕蓝终是忍受不住，凄厉的叫了出来。

“幕蓝，幕蓝，幕蓝。”白闪抱着爱妻，声声呼唤。

“白闪……”幕蓝面色苍白，她垂眸看着在自己身下不停啄食的小狮鹰微微勾唇，满眼慈爱。“白闪，咱们……咱们还没有，还没有给它起名字吧。”

幕蓝不住的喘着粗气，白闪满面流泪的点着头。

“闪，它是天蓝色的呢，像你，亦像我。就叫……蓝吧。你说，好不好？”

“好，好。你说什么，都是好的。”白闪哽咽。

幕蓝虚弱的笑了，伸出翅膀用身上最后一丝妖力幻成人手，轻轻的，抚上了白闪的脸。

“不要伤心闪，我，开心，甘愿。它是我们的孩子，它食尽父母血肉才能成长。我，不痛，不痛。只是啊，我有些难受啊，你看它这么小，却是要吃两个人才可以。”

白闪流着泪忽而点头，忽而摇头。

“闪，不要哭。我，等你。在黄泉畔，等、着、你。”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小狮鹰从幕蓝的肚子里钻了出来，随着小身子的一个用力，一个热腾腾的心脏被挑了出来。幕蓝连颤抖都没有颤一下，便这样死去。

白闪看着自己孩子喙里叼啄着爱妻的那颗红扑扑的心，全身剧烈的颤抖起来，他仰头凄凉嘶喊，巨大的翅膀高高扬起，无数光芒汇聚于此，只要一下，只要一下便可将那叼啄着爱妻心脏的小狮鹰狠狠拍死，尸骨无存。

然而，那高扬的羽翼却是怎么也落不下去。他满眼凄凉的看着那兴奋的啄食着母亲心脏的小狮鹰狠狠闭了闭眼，拥紧了爱妻逐渐冰冷的身体。

“幕蓝，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我很快就回来找你了。黄泉路畔，奈何桥旁，我会来牵着你的手，不让你迷路，不让你受那小鬼欺辱，陪你看尽地府无数盛开的彼岸花。”

“那里是咱们最后的风景，充斥着咱们最后的回忆。你，一定要等我……”

白闪闭紧了双眼，小狮鹰吃掉了最后一口热心，它睁着血红的眸子怪叫一声，扑向了白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