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懒得在家听我妈喋喋不休,这不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且只会让我更心烦,我走出家门,来到街上,看见男人们穿着刚买的皮鞋,女人们顶着新烫的头发,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好像他们在新的一年里要怎么着似的。
我一个人顺着马路边溜达,盘算着要去干点什么,正琢磨着,忽然一辆红色轿车停在我身旁,一个脑袋从摇开的车窗里伸出来。
“宋韬。”
我盯着她,辨认了一阵,“是你。”
“呵呵,恩,你去哪?”
“瞎转呢。”我说。
“先上车,这不让停车。”
车门一开,我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她叫于静,是我高中同学,可惜高二第一学期后就转了学,她是我人生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并让我告别了男孩,走进男人的行列。
于静长得还行,为人大大咧咧的,不像其他女人那样小肚鸡肠,斤斤计较,她学习不好,当时和我一样同属于一个普通高中的普通班里,我们是同桌,因为她性格颇像男生,所以我们很能聊到一块,成天到晚的贫嘴,一起打发着无聊的时间,像一对亲密无间的战友。
我们那会儿形影不离,有时候还一起逃课去打台球,她的台球技术不怎么高,但却很喜欢打,我也乐意奉陪,总比上课有意思多了,和她出去玩我很少花钱,并不是不舍得,而是我根本没钱,于静不在乎这个,她说她和我是哥们儿,她的就是我的。
于静是个官宦子弟,她爸好像是个什么副处长,并且对这个独生女疼爱有佳,那时大多数人家还没客厅,她家就有书房了,我去过她家,第一次看见书房是什么样,以前只是在电视上见过,她家富丽堂皇的,光厕所就有俩,我当时想不通为什么家里的厕所也要分男女。
于静她爸是个侵蚀国家财产的蛀虫,不知道利用职务之便贪污了多少公款,让人羡慕不已,这么说我也因为于静的关系挥霍过劳动人民的血汗钱,一想到这里我就感觉自己像政治书上写的万恶的剥削阶级,感觉特别自豪。
我和于静鬼混了一年半,由于是普通班,那时班里的同学都不学习,一大帮处于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无事可做,学生们没有更多的钱去开展精神文明建设,所以谈恋爱的趋势誓不可挡,那个岁数的女生还算单纯,基本满足于一起拉着手上下学,晚上找个角落亲热,偶尔吃一顿冰淇淋,周末逛逛公园的恋爱过程,除此之外不会提出太多过分的要求,所以他们很容易就走到一起,不分了彼此。
我和于静并未随波逐流,始终跟哥们儿一样,因为她风风火火的太像男孩,我没敢把她当女孩子看,可惜了她爸白给她起了个静字,没成想物极必反,其实于静长得很好看,我并不是一点也没想过要和她好,也曾抱有过一些不健康的念头,只是感觉她对这方面根本一无所知,只得维持着现状。
直到有一天早上,她红着眼圈告诉我,她爸从她的日记里发现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但大骂了她一顿,而且逼迫她从此以后再不许和我来往,我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得唯唯喏喏,她还说让我放心,她不会轻易放弃,要跟她爸斗争到底,并坚信胜利终究会到来。
那次谈话我自始至终都没弄懂是怎么回事,只觉得于静语无伦次,异常激动,一直在强调自己的坚定立场,那天晚上,在她的一再坚持下,我们喝了酒,酩顶大醉,然后我送她回到家,她让我进去,她说她们家没人,老两口不在,于是我就有了和她同处一室的机会。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我感觉她那天特别女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异性的气息,进门后不久,于静哭了起来,我象征性的安慰了一阵,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一定会好起来的,她突然抱住我,说我们不会分开。
要知道那个岁数的我,正值年轻力壮,干柴烈火,在体内激素和酒精的刺激以及她女性的引诱下,我头脑发热,不顾一切的向于静伸出了罪恶的黑手,她没有拒绝,就这样,我在摸索中完成了人生除了右手之外的第一次,场面狼狈不堪,其实以我当时所储备的知事,完全有能力应付一切,但那都是从H片和H书中的片段中窃取到的,属于纸上弹兵,真正实际操作起来却是拙襟见肘,手忙脚乱。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晚上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虚无飘渺,荒唐可笑。
后来我才明白,于静一直把我们当成男女朋友的关系,原来她认为在一起玩就是谈恋爱了,其实想想也对,现在的人,不论是未婚男女,还是已婚夫妇,归根结底不就是一起玩么?直到有一天玩不下去了,再换个人,重新玩,其简单程度犹如在游戏厅里,当游戏结束时,你会从兜里再掏出一个币,塞进去,开始一场新的游戏。
当我们完事以后,于静指了指被血染红的皮沙发,说她不后悔,说她不听任何人的,说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后来的一个星期,她每天和她爸吵架,越吵越凶,甚至她爸还第一次动手打了她,再后来,她突然转学走了,消失的毫无征兆,听说好像是去了一所外地学校,从此再也没见过她。
我曾经去过她家,但却被她爸轰了出来,他还威胁我说再敢找她就打断我的狗腿,幸好她爸还不知道我对他的女儿做过些什么,否则我会在轮椅上度过余生。
我没有她的地址,没有她的电话,想知道却无从打听,从此她渺无音讯,彻底的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中,一直到今天。
我打量着此刻坐在我身边的于静,穿着新潮,打扮时尚,女性的特征展露无疑,漂亮可爱,犹如出水芙蓉,和以前那个爱穿运动服的她判若两人,真是女大十八变,简直让我认不出来了,我看着她,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会无缘无故的消失了,不知道这几年她是怎么过来的,我无从开口,想起以前的事,我觉得很内疚,心里不是滋味,只觉的自己对不起她。
我们一直没说话,她开着车在马路上兜了一圈,找到了一家咖啡厅,停好车,我跟着她走了进去。
我们在那呆了一下午,喝了若干杯咖啡,弄得我一打嗝都是一嘴的中药味。
于静长大了,她的穿戴,开的车,说的话,和以前大大咧咧的她大不一样,看样子她过得很好,起码不用为了钱而发愁,她爸一定还在工作岗位上继续高奏凯歌,青云直上,看来国家在防腐倡廉的工作中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我一直在听她说话,自己却很少说,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她告诉我,那时她爸给她办了转学,由她女马陪同去了另一座城市,除了上学,其他时间都被关起来,听她女马苦口婆心的说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开始时她不干,说什么也不听,整天哭的死去活来,但她家人确实下了决心,不为所动,对她软硬兼施,后来时间长了,她习惯了逆来顺受,再后来,胳膊终究没拧过大腿,在威逼利诱的攻势下她想开了,忘掉了这一切,大彻大悟,就这样一直到了高中毕业,她爸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学习并不好的她进入了北京某重点大学,这就是我想知道的一切。
她说她那会儿她还小,可是现在长大了,事情也已经过去了,她说她以为永远见不到我了,她也不打算再见,没想到今天看到我时还是没忍住。
此刻我心如刀割,悲痛欲绝,直到今天才知道她承受了那么多,我低着头不敢看她,只是用勺子不断搅动着杯子,她笑着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她已经忘记了过去,如果不是今天的邂逅,她不会告诉我,我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些。
于静临走时候说了再见,但我知道,我们没有什么可能再见面了,这段悬而未绝的恋情也终于在今天有了结果,这次,她是真的消失了。
晚上,我躺在自己那张单人床上,辗转反侧,回想着以前和于静并肩走过的日子,感觉并不遥远,很多事情依然历历在目,就好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那时,我比一般人长个儿都晚,刚上高一,我又低又瘦,每次排队做操都站第二排,偶尔遇到最低的那家伙不在,我就打排头,那会于静比我高了一大截,走起路来晃晃悠悠,张牙舞爪,让我觉得她凶神恶煞,倘若闹翻了,一定打不过她,故而对她唯命是从,敬若天神。
她那会经常和我们男生一起踢球,她属于力量型选手,射门势大力沉,如同出水鱼雷,夹着恶风,呼啸而过,碰到就死,挨着就亡,没人能够抵挡,所以在她起脚的一瞬间同学们都会护着要害,挡住命根,鬼哭狼嚎,四散奔逃,仿佛美国的灾难大片,场面凄惨,像世界末日来临一般。
我就曾深受其害,被她的球击中过面门,后来听人说那球踢在我脸上后弹出去至少二十米,可见力量之大,我当时只感到眼前一黑,就摔倒在地了,半天都没爬起来,鼻血流了一脸,心想,这不是踢球,简直是降龙十八掌,就是这一下让我蒙上了阴影,后来我只要一看到她的腿动就两脚发软,我到现在还在怀疑自己脑筋迟钝,记性不好是否就是其后遗症的具体表现,不幸中的万幸是还好我没被毁了容,虽然我长得挺让人心寒,但毕竟鼻是鼻眼是眼,没缩成一团,这点我还是比较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