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她的目光
“离开这里吧。”
“离开这里吧……”
余天寻第二次听到这句话，第二次听到他老爹说这句话。
余天寻对天弃谷，对这个一年四季深埋烟雾的世界有着深厚的感情，倒不是真的喜欢这样的环境，而是因为这里有他最亲的两个人。
谷外世界，繁华与险恶并存，余天寻见识过，也领教过，确实谈不上喜欢，甚至还有些许厌恶。
“老……老爹，为什么又要让我离开这里，离……开你们？”余天寻一口气堵在了喉咙里，差点儿说不出话来。
余潜听着余天寻哽咽，却没有说什么，无奈一声叹息，转身离去。大妖看着眼眶渐渐红了的少年心里也起了波澜，他转身呵斥，又像在争取，“他才十七岁！”
余潜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不争气的少年，眼眸深深埋藏着多少年前的无奈和寂寥，他希望余天寻能看懂，可是那少年的稚嫩迷茫之色让他无力述说什么，转身不再回头。
余天寻嘴唇颤抖着，泪水夺眶而出，他看不到余潜内心的无奈。心里头千百个念头缭绕：老爹你怎么这么绝情？你难道不知道儿子这几年受的苦么？
也许是前世无依无靠养成了此时的过度依赖，潜意识里余天寻不想孤孤单单面对风雨。
楚狂不好说什么，拍了拍余天寻的肩头跟着余潜走了，留下风中的两个人。
是夜，一片四面空旷之地，余潜看着夜空默默不语。他眼里的世界，便是无尽星辰；他心念微动，便是雾散云开，天弃谷仿佛被他打开了一个窗口，瞭望星空。
余天寻站在不远处看着余潜，脸上还留着清晰的泪痕。
大妖自夜色中走过来，站到了余天寻身边，温和说道：“别怪你父亲，你知道你体内的情况吗？”
余天寻转过头迷茫地摇了摇头，最近他只是偶尔感觉到一阵阵虚弱感，可是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大妖说道：“你的修为在倒退，你的天赋也一样在倒退。”
余天寻心里没来由一颤：修为和天赋在倒退？难道这就是老爹再次赶我走的原因？
余天寻转身面对大妖问道：“怎么会这样？”
大妖说：“不清楚，所以你父亲才希望你离开这个对你不祥的地方。”
“不祥？”
余天寻不经意间朝着天弃谷深处望去，只见那无边的黑暗似要将自己吞没，极寒之感顿生。
余天寻收回目光，不敢多看几眼。不祥之地？那深处到底有什么东西？余天寻自问，却问不出个所以然。
“叔，你说这里是不祥之地，那你和老爹为什么却常年待在这里？”
“因为这里没人，安静不被打扰，而且这里是妖兽的福地，亦是我们的福地，我们是修行者，所说的不祥只针对你……”大妖眼眸深邃，意味深长。
余天寻蹙起了眉头，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了。
这真的是我的不祥之地么？
余天寻脑海一片迷茫，什么都想不出来，但他依然是相信自己的老爹和妖叔的，虽然还没有完全想通，但他表达出了十七岁少年应有的理解。
“叔，我懂了。”
大妖嘴角浮现三分笑意，心里却是七分不舍。
余天寻知道了自己应该怎么做，也就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什么。余潜眺望着星辰，他眺望着老爹此时显得格外伟大的身影。
老爹，不管怎样，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叔，我一直有个问题。”
大妖没有说话等着余天寻发问。
“我娘在哪？”余天寻认真的看着大妖。
“嗯？”大妖怔住了，他面色尴尬，不知道说什么，难道他要告诉余天寻他没有娘，告诉他他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大妖不知作何回答，踌躇不定，而余潜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身边。
“她在那里面。”余潜神色落寞，一手指向了天弃谷深处。
余天寻去了外面知道了很多，他看到别人都有一个爹一个娘，他觉得自己应该也有，今天他从老爹口里知道了自己确实也有。
余天寻惊喜之外再次向天弃谷深处望去，无尽黑暗之中，他的内心泛起一片冰凉，紧接着又出现了虚弱之感，可是他没有倒下去，因为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她的目光…
“那目光是？”
清澜峰，小清澜峰内。李常胥眼睛被白光遮蔽，他看到了几千年前的东西。
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人深夜观星，在他的身前有一副棋盘，众星齐聚，焕发出了浩大星光。
在他的手下，棋盘演化，演化出星空奥义。李常胥失声叫道：“无上通天剑阵？”他快速地记了下来，然后继续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那棋盘渐渐往李常胥未知的方向演化，剑阵剑意如潮水般褪去，慢慢涌上了一种不知名的气机，李常胥感受不到，可是看到接下来的一幕，他大概猜到了。
“预知……领域？”
只见棋盘之上黑白棋子消失，浮现了一幅惊天影像！
那是一座世上最雄伟的宫城，散发着最闪耀的光芒，即使是此时的大商郢城也无法比拟！
“大……大齐王朝？”
可是接着，那座天下间最宏大的被黑暗埋没，当黑暗退去之时，能够看到的只是一张惊天巨嘴——天弃谷，而无比辉煌的大齐王朝早已成为历史的尘埃。
天弃谷裂开的缝不可想象，在李常胥眼中，那就是一头活生生的洪荒巨兽，千年大齐王朝正是被这样一头巨兽一口吞没的！
李常胥震惊得无法言语，同样震惊的还有那个中年人，他震惊得立马将棋盘掩盖，一掌之下却让棋盘成为了飞灰，他凌空而起，看到了遥远的那片沧桑古林，还有那个张得还不是很大的谷嘴。
中年人心生畏惧，这是他涉及不到的领域，从那棋盘所浮现的那一片黑暗就可以知道。
他不知道究竟是那一片黑暗毁了千年大齐王朝还是天弃谷吞了千年大齐王朝，可是他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大齐王朝要毁了！
中年人连夜进宫，李常胥也看出来了，中年人便是通天圣地的开山祖师爷，那座无与伦比的宫城便是大齐王朝！
中年人面见了大齐王朝的统治者，虽然心里惊讶，但他还是不紧不慢的述说着什么，接着，他和统治者激烈地争吵起来，一连吵了三天。
三天之内，来了两个人。第二天来的是一位貌美女妇，她站在中年人身旁，据理力争，想要说服上位者。
大齐王朝的上位者罢手摇头，坚决不赞成他们的意见。
第三天来的是一个和尚，赤脚素衣，面色慈祥。统治者恭敬接带了他，又将他们争论的东西拿出来与和尚论述。
可是最后，和尚并没有赞同中年人和貌美女妇的意见，他忽然说了一句话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李常胥的耳朵里。
“天如此，是为如此；天将绝，是为该绝。”
李常胥心念大震，这是穿越了两千年的历史对话吗？可是为什么只有这一句话能够听得如此清楚？
历史的轮阀还在向前推进……
三天之后，中年人和女妇、和尚一同出了皇宫，立即赶往北面的天弃谷，一路上，他们还是在不停的辩论着。
三人来到天弃谷，谷口向外敞开，谷内深不可测，犹如深渊巨嘴，不显则已，一显惊天！
三人毫不犹豫进入了天弃谷，一路寻觅，谷中妖兽众多，对这三个不速之客给予了理应的“待遇”，却无一例外，纷纷在三人手中成了过往浮沉。
几天的浴血奋战之后，三人进入一片黑暗之中，那是不可知的领域。
只是，李常胥从那里面望见了一个人的目光……
“那目光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