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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柳依依
江南,九水天镇。镇子繁华似潮,人声沸腾。日还未落,霞却升腾了半边天际,好一似别离天里红花开了七里,状元桥,桥下状元桥头坐僧人。南方的风景,静悄悄都是些靡靡之气,烟花古柳,老街农妇,日日在变的唯有红楼小家碧玉;清水浮云,桃花古酒,千年不变好似只是镇东名刹“水月洞天”。
“水月洞天”,这是个好地,至少,江南燕在这里,他一身青衣,面容白皙,显然是刚刚梳洗过。但此刻,他显然是有些醉了。
他拿了酒壶酒杯,走向窗台,看着窗外的山水,倒了一杯酒,仰起脖结喝了下去。似是对山水似是对故人,他缓慢而轻柔的道了句:“为什么在这九水天镇喝酒那么容易便醉了呢?”
大约过了十数息,听得一女子声音道:“大概是南方气候的缘由吧!南方的风景容易痴人,南方的酒水容易醉人。”这声音若晴山天籁,动听之极;又若三月里的春燕微啼,好不教人听了心动。江南燕回过了头来,平平望了过去,那是一具山茶般的身段,她寥娜的站在花架旁,似水晶一般的手指正在摆弄一瓶竹兰。她一袭素裙,显的好个消瘦,好个清淡,那青丝齐齐的垂到臀际,好不撩拨人的眼球。
江南燕又坐向了凳子上,举杯喝了一口。女子弄好了花瓶,玉手捧了,缓缓的转过身来。那是一对绣鞋,青色的底,鞋帮却是黑色,左脚的前首匍匐着一只春燕,那春燕正安然的在踩泥;右脚上则是一支桃花,那花开的正粉,无论是桃花还是春燕,都着的是绿色;题的是三个篆字“杏林君”。素裙的下摆直搭到了跟际,看不到袜,但那素裙似瀑布般流动着,她每走一步,便惊起一片瀑花。腰上系的是一条百菊迎秋腰带,悬的是一块黑玉,乃是藏区的黑石,同样是篆字,朱砂色的字体,题的是“藏君琦琦岁,藏我依依阁”,落有一个碎字“柳”。一件雪白的步衣,身姿姣好。一把粉杏般的脖颈,一样是粉杏色的下巴,镌刻了一张似启不启的玫瑰色芳唇,鼻梁修长而性感,形似南山色若古水。睫毛精简而怜人,眼若三秋之水,古水无波,但内含两春情愫,教人看了后荡心,不看又忧心。当真是,一对柳眉,点黛了半个江南;一双秋目,萧条了数代江山。整张脸孔若精玉雕成,且每一分色泽,每一条曲线都经由大师考究,便是造物的女娲氏来了,都无挑剔之词可说。
江南燕还是那玩世不恭的模样,浅浅的喝着酒。“我听说过绍兴往南有一个小镇,镇名叫‘三家镇’,镇子遍开杏花,时人又谓其曰‘杏花镇’。镇上原本便有三姓人,他们各姓均自酿杏花酒,三家酒水味各不同,但均香味浓郁。”说完,他靠上椅背,嘴唇微微翘起,似是在醉心于他所说的杏花美酒的香醇之中。
女子把花放在了窗上,望着窗外,声音似大理国的名茶普洱一般,教人品时香醇入骨,品后余味无穷,她道:“那倒是个好地,三四月时候,杏花可就艳艳的开上十数里地方。若再有些好酒,定然更教人醉的快了。只可惜的是我此生是无此福分了。”她蹙上了眉,好似把千千万万人的心给蹙紧了一般,久久还觉的有些生疼。
江南燕道:“你我其实命途相似,你虽然人在红尘,但食的乃是仙山之露;而我,天大地大,倒没有我哪怕一寸栖身之所。”
女子没再接话,只任由江南燕一人自喝着酒。也不知过了多久,但见天地里渐渐落起了雨,穿外的景致,越发黛了。窗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唯独女子换上了一件长些的黛色袍子,其气质依旧高艳,也只有她那黛色的袍子好似在告诉世人;春,已经深了。
他轻轻拍了拍江南燕的右肩,江南燕本是趴在桌子上睡了的,经她一拍,懒散的睁开眼睛,抬起头,说道:“柳姑娘的好酒,教我险些忘记了时辰。”
女子没有看他,好像这一切本便很是平淡似的。她暖声道:“我本想教你再睡几个时辰的,但奈何江大侠的时间可是宝贵的很的。”她的话俏皮的很,听的江南燕都不禁有些自责,自己怎能在她面前开这些无厘头的玩笑呢?只得站起身来,抱拳向她道:“柳姑娘勿怪,在下在外面随便惯了,并非有意冒犯。我只是感慨,今日一别,不知又要哪日才能再喝上柳姑娘的好酒了?”
女子还是平淡的表情,随意的话语,道是:“这烟花酒巷的地理,江大侠又不是缺钱的主,什么时候来去,还有人能够管的着么?”江南燕听了,只当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全没放在心上。又见她背向着自己,不由得摇了摇头,走向了窗台。只见早些时候她摆在窗台上的竹兰越发苍翠了,抬手摘了一片叶子,手便蹭着窗台,跃了出去。
过不多时,自窗台里又跃进来了一位男子,男子一身的紫稠,身材高瘦,高鼻梁薄嘴唇,面貌俊逸,风流倜傥。他径自走向江南燕早些时候坐过的桌子,把椅子反了过来,骑了上去,又自那桌上抬了那杯没有喝过的酒,抿了一口。把杯子握在指上,转过椅子来,向女子的背影道:“刚才那人是谁?”
女子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本书站在花架旁缓缓的翻着,她好似没有听到男子的话一般,依旧自顾自的翻看着书。男子又抿了一口酒,接着道:“从早上巳时便来了,天快黑了才舍得走,我还以为他早已生根了呢!”他语气中尽是浓浓的酸意,好似要把江南燕生吃了一般。
女子只任由他发着牢骚,她手里拿着书,缓缓移步到到内屋,走到那古檀色的石桌前,在石凳上浅浅的坐了下去。微微仰起颈子,眉间好似蹲了一只蝶,浅浅的勾勒了一圈涤心的细线;她似舍似得的表情,好似会让四海的青山都为之瞬间黛了下去。只见她紧紧的闭上了眼帘,好似又瞬间把满江南的春光都给收了回去。缓缓的,又见她微启杏唇,开合间不小心出露了百合玉般的笋牙,声音若天外来音,若即若离,却是明皇李隆基的名句【好时光】:
宝髻偏宜宫样,莲脸嫩,体红香。眉黛不须张敞画,天教人鬓长。莫倚倾国貌,嫁娶个,有情郎。彼此当年少,莫辜负,好时光。
他念完后,依旧闭了眸子,好似在品味词中“好时光”一般。男子这时赶了进来,单脚伏下到女子裙边,向她伸了手去,但又不敢去砰她的手,只得把手放在空中,开口道:“依依,我不是向你发火,而是……。我见那人到你这来,怕他对你不利,这才激动了一些。”
女子把眼睛缓缓的睁了开来,但依旧看向手中的书,嘴道:“既然你是关心我,就当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不过是流落红尘的烟花女子,别人见我可怜,打赏我一些钱物,我自当把别人伺候的舒心了才是。”
男子急道:“不是的,依依你听我说,我是见那人身手甚是敏捷,显然是江湖好手,怕他对你不利,所以我一直在河岸酒家坐着,半刻也不敢走开。”女子表情还是异常平静,悠悠的说了句:“既然这样的话,想必你也累了,恰好也到了暮时,我也该出去给客人唱词了。”男子听她如此一说,更是焦急,身子不由的往前凑了上去,道:“依依,我对你的心有如夜间的明月,白日里的太阳,光芒亿万年不尽;对你的情就像奔流的大江,虽万里而不绝。我杜老七虽是盗贼,但对你的爱慕却是天地可鉴的。”
女子合上了手中的书,站起了身来往一边走去,她边走边道:“你倒是会讨好人,甜言俏语的说也说不尽,但天下间哪个男子不是似你这般口头上说的花哨,背地里花天酒地,说到底,还不是仰慕人家的脸皮。”她踌躇间到了花瓶旁,那花瓶中插的一束白杏,她随手拿了起来,接着道:“就好似这花朵一般,你看它平日里开的多么娇艳,多么讨人喜欢,但只要再过几日,这花瓣儿一谢,这一袭尸骨便也得随之化作粪泥了。”说完,她又紧紧的蹙上眉头,闭上双目。
男子匆匆的跟在她的裙后,听她说完了,才慌忙上的前来,向她道:“不是的依依,别人或许是你所说的那样,但我杜凌飞定不是口是心非之徒,我以杜家先祖之名向你发誓,若我杜凌飞今日对你柳依依之言有半句不实,并且日后对你有半分辜负,当永生永世遭受百雕琢心之苦,刀山火海之刑,让我生不全尸,死不全魂。”他在说话之时,右手举向楼顶,模样极是认真仔细。
女子仍旧不为所动,脸庞瞥向一边,口中道:“你不要再胡说一些,教人听了出去。似你一般信誓旦旦之人每日数也数不过来,只怕我今日容貌一毁去,明日便高楼盼断。”男子依旧凑着身子,急急的道:“我既然说了,便不会改变,若是你今日毁了面貌,我便刺瞎双眼,永生永世伴你裙侧,你街头巷尾,我便风餐露宿,你青灯古佛,我便紫仗袈裟。”女子终于没了话语,只垂垂浅着首。男子肃穆的侍在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