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竟然是他

江南往南，是一处宽渺的山野。这山野，高伟异常，它让身处其中的人永远也找不到哪里才是最高哪里才是最阔，反正其中景致是三步一小变，五步一大变，就好像梦境中入了仙山，见的那仙人蒙了面纱的脸，她的脚步飘忽间，你只嗅的到她那沁人心脾的馨香，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面颊，她的身段。

伴随着一阵麻雀的叫唤之声响彻，那几个原本踩叶而行的纱衣少女在空地里歇了下来，其中最前首的那位黑纱女子转身对身后的几人说道：“你们先回去，就告诉爹爹，说我在麻雀山庄，其他的事情不要你们说，也不许你们说。”那几位女子显然是这黑纱女子的婢女，听了她的话后，她们几人对了一番眼神，便只好答应道：“圣女保重，我等告辞。”然后便见的她们似那衔泥的春燕一般，轻巧的便跃上了旁边的树梢，接着便消失不见了。

她们一走，那黑纱女子的眼睛立时便伤然了起来，她跪下腿去，伸手去探地上那早已昏睡过去的那男子的鼻息。探了一番，感觉到他的气息紊乱的紧，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她这一皱眉，就好像原本晴朗的山野都淡漠了下来一般，四野也都显得宁静了。这女子，到底是何人，为何有这般的魅力呢？

不过可幸的是伴随着她的眉头皱起，她竟然缓缓抬手去采自己面上的纱巾。四野，倒是连原本吵闹的紧的麻雀都安静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怕惊扰了什么一般。

她的手指润滑无比，哪怕是泥塘中刚刚洗净了的笋藕，异或是那刚刚剥了石壳的如意，都比不上她肤色的哪怕万一。是怎样的人儿，连手指都能够让人怦然心动，欲罢不能呢？

伴随着她手指的动作，终于，她的面纱被摘了下来，而那面纱下掩藏着的却是一副仙人般的脸孔，她脸上的肌肤比之手上的还要白净上一分，五官似乎是有人给她精心装上去的一般。视之，荡气回肠；不视之，茶饭不思。当真是：此女只应画中卧，唯恐尘间看杀人。而她这般的容貌，细细想来，恐怕铸造这一切的，也只有大慈大悲的女娲女王了吧！

只是她却没有给此间万物多欣赏自己容貌的时间，她伸手挽在了地上男子的腰上，竟然像拿一件随身的物什一般的轻巧。伴随着她的黑裙晃动，此二人，便似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一般，消失在了树林里。她们一走，四野的麻雀便再吵闹了起来，并且这次显然更加的嘈杂了。

那是一处高雄的大门，或许是由于其间主人懒散的缘故，那原本应该是朱红色的颜色已经暗淡了，显得淡白无比，并且门上还有雨水腐蚀过的迹象，飞鸟粪便的痕迹也是清晰无比。多了些惨淡，少了些原本大户人家的辉煌和霸气。

而其门外，赫然站立着那位黑纱女子，她端然站立在门前，虽然身子娇小，但是却傲人无比。她的脸颊有些潮红，不知是因为适才赶路劳累所致，还是因为担心旁边男子的伤势所致。

她敲了门后，等了许久，大约日落时候才见的那大门缓缓启开。

随着一阵咳嗽之声响起，门后赫然站立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这老妪似乎是年纪太大了，她的腰已经弓到了极其夸张的境地了，只是由于她的手中抓了一支奇长无比的木杖，方才可以站立着。见了这老妪，黑纱女子高兴了起来，连忙上前向其行礼道：“婆婆你好，我叫逍遥梦，你可不可以带我见一见这山庄的主人，我有事情要相求于他。”

这女子正是浩天劫在川东救下的逍遥梦，虽然后来他二人在安德镇分别了，但是逍遥家的耳目消息是多么的灵通，加上扶桑山本就在湘中，浩天劫这一入南方，她在山上便有了消息。而知道了他只身上万劫山庄之后，她便下了山来，暗中观察浩天劫，就在他几欲被万寿全踩死的时候，她终于出手救了他下来。而浩天劫身上的伤势她是知道的，原本他身上便有蛊伤，现在又加上了这不轻的剑伤和掌伤，她却也不知道他还能挨多久，也不敢带他会扶桑山去，便依照谷仙当日的说法，带了他到了这麻雀山庄来。

听了逍遥梦的话之后，那老妪缓缓抬头看着她，由于她的腰佝偻了，她这般抬头似乎异常吃力一般，伸了许久才对逍遥梦道：“这庄中没有人了，你们回去吧！”

“嘶！”听她这样一说，逍遥梦满是不信的伸头向门里瞧了瞧，之后才问道：“怎么大的山庄为什么没有人呢？那原本山庄中的人呢？”

“都死了，被人杀了，这里也没有你要找的人，你们走吧！”老妪显然是不想和逍遥梦多说话，着急的催促她们离开。逍遥梦着急的道：“婆婆，既然你是这山庄中的人，想必你一定有办法救我哥哥的，他现在伤的严重，有前辈说这世上只有玖姑山的姚家可以救他，婆婆你千万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见死不救？”老妪怒了起来，声情并茂的向逍遥梦道：“当年我一门姚氏被人屠戮殆尽，世人何其也知道见死不救？今天你这般的黄毛丫头却敢来说我不是，即便今天我救的了这人，也不会出手救他。”老妪说完，便欲关大门，却被逍遥梦拉住了。逍遥梦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惹到了这老妪，但是自己千辛万苦的带了浩天劫到这麻雀山庄来，说什么也不能就这般就离去了。她继续祈求老妪道：“婆婆，求求你了，我这哥哥也是苦命之人，自小便失去了父母，他是在去找仇人报仇的时候被人暗算受的伤。并且我这哥哥性格傲烈，恩怨分明，若是婆婆你有仇恨，并且那仇人也是大奸大恶之人的话，你若是治好了他，他一定会替你雪这灭门之耻的。”

“我姚家的仇恨，何时要他一个外人来报了，纵然我家门断后了，但起码骨气还在。”老妪也是声情并茂。逍遥梦此时似乎完全放下了那高贵的气质，恳求老妪道：“婆婆，就当我求你了，你救他一救吧！”但是对于她的这般哀求，老妪却冷然道：“你有何资格来求我？难道你还能给我好处不成吗？”逍遥梦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她说道：“婆婆，我叫逍遥梦，算我求你，也算是扶桑山求你，你救我哥哥一救行吗？”这已经是逍遥梦第二次以扶桑山的名气求人，并且也是第二次救他了，但是她却不以为意，因为只要面前的这个人愿意救他的话，那么这一切付出便不吃亏。

果然，老妪在听了他的话后，问道：“你叫逍遥梦，那他叫什么名字？”“浩天劫，他叫浩天劫！”逍遥梦激动道。“他竟然姓浩……。”老妪自言自语一番之后，走到浩天劫的身旁，她站的老远，之间用手中木杖靠在浩天劫的脖颈上，似在探查他的气息。这时，老妪好像发现了什么一般，连忙收了木杖，矮身下去撕开浩天劫的衣服，伸手掌按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她探查了半晌，便忽然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中似乎是有泪光涌动。

见的这样一幕，逍遥梦心中奇怪，她不知道为什么这老妪会这般失态，但又不好出言打扰，只好在一旁等待着。过了多时，方才见的老妪缓缓起身，拖了木杖往门内走去。逍遥梦连忙问她道：“婆婆……？”老妪的身子没有停留，只是凄凉的冷笑了一声，才又说道：“你们走吧！他的生死我不会管的，更不会去救他。”她说完，便走进了门内，关了大门。

逍遥梦心中奇怪的紧，她不知道为什么老妪的态度变的这般快，并且看他的模样，好像和浩天劫认识一般，只是她实在猜不透这其中关键，但是现在若是让她带了浩天劫离开的话却也是做不到的，她唯一的办法只是继续在这里等待着，盼望老妪能够回心转意，出手帮助浩天劫。

而那老妪在关了大门之后，终于没有忍住，眼眶之中流出了泪来，她颤颤巍巍的向堂屋中走了去。那堂屋乃是一处灵堂，堂上满满的都是灵位，堂上整整齐齐的是一副对子，道是：“西山麻雀三千口，姚堂灵位八十枚！”这灵对显得和别家的大相径庭，一般人家都是把自己祖上的光荣事迹和明人前辈大加夸耀，而她家的却不是说什么仙人和事迹，而是说一些不相干的事情。老妪在走上前去，上了香，其表情更是激动了。她在堂上一块叫‘姚中山’的灵牌上哭诉道：“老头子，是我错了还是若儿错了？我知道若儿的脾气，但还是在她身上种了冬蚕；我也一直以为姚家绝后了，但是……。”她说到这里，便再也忍不住老泪涌了出来。

到了深夜，残月渐渐涌了上来，照在地上虽然不是特别的明朗，但是却也教人能够分的清事物。源于浩天劫，逍遥梦在空地里升起了一滩篝火，烤了些野味；浩天劫固然吃不下什么东西，逍遥梦同样也吃不下去。她手中的野味已经靠的焦了，透出来一股糊味，但她却还在烤着。

这时候，一边的浩天劫忽然蜷缩了身子，瑟瑟发抖起来。逍遥梦一惊，连忙起身去查看，见他似乎是受冻了一般，嘴唇发紫，身上也是蜷缩在了一起，发抖不停。逍遥梦连忙把他抱近了火堆，并且把火给加大了，但是浩天劫却还在发着抖，好像那火的光芒并不会给他带来丝毫的温暖一般。逍遥梦着急了，她又去敲那大门，口中哀求老妪救人，但是过了半晌却仍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终于放弃了，自己可以等下去，但是早已病入膏肓的浩天劫却如何也忍受不了了，她走下台去，抱了浩天劫，转身便欲离去。而就在这时，那大门却开了，门内站立着白发苍苍的老妪，她依旧手中拄着长杖，腰身已经不那么弯了，似乎是早已等在门内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