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王凝之
卢循和徐道覆骑着马进入早已打开的北城门，看着满地狼烟，长生军到处散乱地跑着，抢鸡抢鸭。徐道覆挥着手中的鞭子，怒道：“就这群乌合之众，临战不知阵法，军纪散乱无章，攫人妻女，夺人钱财，怎么成的了大事。哼！”
“哎，妹夫，现在长生军的统帅是孙恩，就让它乱去吧，乱了，我们好收拾残局啊。”卢循笑了笑，不以为意。
“你呀。”徐道覆挥着鞭梢，打了个响鞭，策马向前奔去。
卢循一抖马缰，豪笑一声，也跟了上去。
会稽郡郡守府内，内院后宅中，有一处秘密的斗室，郡守王凝之此时脱了官府，换了一身道袍，正稽颡跪在案前的三清道祖像前。
“三清道祖有灵，容信徒报禀。孙恩他违背道义，举兵来犯，侵犯我城池，杀害我城民，天理不容，人神共弃。愿三清道祖，借我鬼兵百万，各守津要，击破孙恩。如能破贼，信徒当昭告全城百姓，备好三牲蔬果，供三位道祖歆享。信徒一片至诚，愿三位道主佑我。”
“不好了，不好了，大人，不好了----”一位郡守亲兵在斗室外喊了起来。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没看见本太守正在祷祝吗？”王凝之从斗室中踱了出来。
“大人，城破了，贼兵进城了。”亲兵哕着脸，就像要哭出来一样。
“不……不可能！我已经请了三位道祖帮忙，已有鬼兵百万相助，孙恩那贼道怎么可能攻得进来。”王凝之瞪大了眼睛，语气铿锵。
“大人，咱们还是快走吧，道祖们是不会帮助咱的，咱们还是逃命去吧。”亲兵终于哭了出来。
“夫……夫人呢？”王凝之的声音有些颤抖了。
“贼军是从北门冲进来的，夫人还在守城呢。”
“啊----”王凝之慌了起来。
“走，走，赶紧去找夫人。”王凝之忙不迭地向府外跑去。
“大人，北城口贼兵众多，我们去了就是送死啊，还是从南门走吧。”
“不----”王凝之吼了一声，“一定要找到夫人，你去叫上府内的所有亲兵卫队，随我迎夫人去。”
“府内的亲兵都被夫人带去守城了啊！”
“啊？”王凝之怔住了，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那蕴之、平之、亨之、恩之呢？”
“四位公子都随夫人守城去了。”
“哎----”王凝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去书房，把我的宝剑拿来吧。”
“大人，您这是......”
“快去！”王凝之吼了一声，他感到腔子里的血都要凝住了，“道韫，等我，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是。”亲兵从来没有见过大人喊这么大声，缩了缩脖子，一溜烟跑向了书房。
四角巷口处，两名长生军手执武器，正向墙边一名少女，伸出了魔爪。
“嘿嘿，小娘子，做什么不好，非要当兵，你们立即放下武器。道爷可以收下你，给道爷暖床生娃子。”一位黑脸蛋的长生军邪笑着说道。
“黑，黑头，凭，凭什么，给，给你生娃子，不，不给老子生娃子，老，老子也要。”旁边的一名长生军不满地说道。
“还，还，给你生娃呢？”黑头模仿结巴兵说着话，“结巴王，你把话说囫囵了，再问小娘子愿意跟你还是跟我？”
“别，别，叫我结巴王，我有大，大名，叫王震天。”王震天抬着头，要想尽量将自己的话说得顺畅些。
“好了，好了，跟你说不着，我们还是先将这小娘子绑了再说吧。”
“好，好，就先，先听你的。”
“啊----，不要！”少女闭着眼睛，在墙边蜷缩了起来。
“噗，噗”，就在少女发出尖叫的同时，两道肉皮被割开的闷声响了起来。
“姑娘，不要怕，你没事吧。”一声响传进少女的耳中，轻柔而有力。
少女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位中年美妇，身边还跟着几个女兵，一个小男孩。而那两个贼兵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胸口尚自“咕咕”地流着血水。
“没，没事。”好一会，少女才稍稍平复了心情。
“我问你，守在此处的将士呢？”一位女兵向少女询问道。
“死了，都死了。”少女嘤嘤地啜泣了起来。
“啊----”中年美妇差点没有站稳，旁边的女兵赶紧扶住了她，“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谢道韫咬着牙。
“夫人，您上次军训时，淋了雨，一直发着烧呢。现在又上阵抗敌，坚持了这么久，怎么扛得住啊。”一位着红色短襦的女兵关切地说道。
“我没事，谢琬，去看看吧。”谢道韫一指堆在巷口深处的尸体，闭上了眼睛。
谢琬箭一般地跑向巷口深处，翻看着战死者的面目，许久之后，女兵满脸悲痛，缓缓地走了过来。
“怎么样？”虽然从谢琬的表情中，谢道韫已经猜到了结果，但是她仍旧祈求上天给她一个希望。
“大公子，四公子，阵亡了！”
“啊----”谢道韫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她的心碎了。当得知二子、三子战死的消息，她流了太多的泪。流下的泪，缓解了她的痛苦。可是泪流干了，老大、老四又离她而去，无法承受的伤痛，只能让晕厥来暂时麻痹自己。
“家婆，家婆，你醒醒，你醒醒。”身旁的小男孩晃动着谢道韫倒下的身体，他在乱兵之中没有哭泣，但是看见自己的外婆晕了，忍不住哭了起来。
“孙少爷，不要摇了，夫人只是睡着了，让夫人歇歇吧，她太累了。”谢琬安慰着小男孩。
“真的？那家婆会醒吗？”小男孩大眼睛中噙着泪花问道。
“当然会。”
“那我守在家婆身边，等她醒。”小男孩握紧了小拳头，一屁股坐在了谢道韫的身边，紧张地环顾着四周。
看着小男孩的模样，众女兵心中一酸，纷纷抓紧了手中的武器。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谢道韫连续咳嗽着醒来的时候，她隐约听到了远处的呼喊声。
“夫人，夫人，你在哪？”
“夫人，您醒啦！”守护在身旁的女兵惊喜地说道。
“是老爷吗？”谢道韫的身体还是很虚。
“嗯，好像是家公。”小男孩侧耳听了听声音，答道。
“快，快，让他过来，他一个文士，抵不过那些贼兵的。”谢道韫急急地说道。
“是，夫人。”一名女兵应声去了。
“扶我起来，我们也迎上去。”
“家婆，我来扶你。”小男孩尽量挺直了身子，小手举得高高的，托着谢道韫的身子。
“涛儿啊，你真有风度，以后肯定是位名士。”谢道韫爱怜地抚摸着涛儿的小脑袋。
“我不要做名士，我要做将军，杀光这群贼子，为我四位舅舅报仇。”
谢道韫一呆，抚摸涛儿的手顿住了，泪水再一次无声地流下了脸颊。
“家婆不哭，有涛儿在，涛儿保护家婆。”涛儿仰着小脸，虽是稚嫩，但是那坚定的表情，表明了他的决心。
“涛儿乖，以后做大将军。”
“嗯！”涛儿使劲地点了点头。
“喂，兀那道士，你可知道太守王凝之逃到哪里去了？”萧正峰带着狗蛋、蛋花等一大群大刀队队员，见王凝之穿着道袍，由一名女兵搀扶着，便向他询问起来。
“咦，还有位小娘子，长得还不耐。”李狗子说完，众队员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们是随着大部队过来的，这种收尾俘获战利品的工作，他们最是得心应手。
听说太守跑了，队主萧正峰主动请缨，要去逮捕逃跑的太守王凝之。类似的事，他可是从中得到好处过的，他之所以能上任长虞县县令，就是因为干掉了原县令，如果能抓到王凝之，那么这会稽城的郡守岂不是......
萧正峰突然觉得这大晋朝并不是个太坏的地方，至少论功行赏，量才而用，就比某朝做得要好，自己终于英雄能有用武之地了。
“你们这些贼子，坏我城池，杀我城民，我跟你们拼了。”
众大刀队队员正在说笑，没想到，王凝之甩开搀扶着自己的女兵，突然踏星歩斗地向萧正峰刺来。
眼看着王凝之的剑就要刺到萧正峰，蛋花的手下意识地动了动，正当时突然有只大手按住了蛋花的肩头，狗蛋朝他摇了摇头。
“扑哧”，王凝之手中的剑，准确地刺进了萧正峰犹自绑着绷带的“伤口”处，萧正峰痛苦地握着剑锋，脸部的肌肉扭曲在了一起，“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同一个地方，好痛啊。”
“嘿，诶！”萧正峰倒抽着凉气。
“呃，哼!”王凝之卯足了使劲。
王凝之使劲地想将剑刺进萧正峰的胸膛更多一分，而萧正峰的双手就在胸前，死握着剑锋，拼命地抵着。两者相持不下，众人就那么愣愣地看着，傻了眼。
“啊----”一位大刀队队员失心疯般地发一声喊，跪了下来，“道主神功护体，刀枪不入，佑我教众，成我大道......”
众队员随着这一声喊，跪倒一大片，口中念念有词。
“啊----”萧正峰大喝了一声，终于拔出了胸中的剑，顺带着将王凝之连人带剑甩出老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