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长须怪（10更）

真是邪门了。

一大清早，当客栈的伙计上楼催客退房的时候，见到了三个陌生人，他明明记得这三间客房是一老一少一女睡的，怎么走出来了三个男的？可是看他们其中两人身上的衣装打扮，却颇为眼熟，顿时有些迷糊了，不停地念叨：“奇了怪了，难道我记错了？”

过了半天，等到这位伙计走出客栈看到告示榜上的通缉令，猛然一惊，方才记起来，再仔细一看了一下通缉令上的罪名，吓得后背一阵发凉，昨晚在客栈里睡着三位杀人犯和偷盗犯？

伙计暗道不得了不得了，但又瞄见通缉令上写：提供情报者悬赏白银三千两，帮忙擒拿者悬赏黄金一百两，不由得财迷心窍，一拍手，嘿了一声，喜出望外道：“这下发了！”

事不宜迟，伙计撒腿便往官府的方向跑去，也不管客栈的生意了，瞧他高兴的样子，哪里是在跑，像一只兔子一步一跳，在大街上大声笑喊“我发财了”，惹得一群路人指指点点，都说这个年轻人疯了。

正巧还未离开云霄镇的聂庄三人坐在一家饺子铺瞧见了，俨然换了一身男装的沈珺连说话的声音也变了许多，不知道服用了什么药丸，虽然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但是的确有七分男声，她闻见大街上有人大声在喊，抬头望去，咦声道：“这不是我们昨晚住的那家客栈的伙计吗？”

今早天未亮便起床易了容的聂庄顺声望去，有些奇怪道：“瞧他蹦蹦跳跳的模样，还一直在喊发财了，莫非捡到黄金了？”

沈珺突然一拍桌，大惊道：“不会是我们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落在客栈的房间里，让他捡着了吧？”

之后经过核查一遍，确认没有丢失，沈珺和聂庄才松了一口气，如今他们出门在外，万一丢了钱物，那可有的是西北风喝了。

若是昨晚聂庄看那张通缉令再细心些，或许可以将客栈伙计的异常表现和上面写的悬赏联系起来。

可能这就是天意吧。

一顿早食吃完后，三人便上路了。

走着走着，沈珺突然想到一句本早该问却没问的话，这时记起，便开口问道：“聂庄，你打算去哪里？”

聂庄眼望西边，满怀期待道：“先去南口湾，然后坐船去仙阳的东海。”

“仙阳？”

沈珺微微诧异，随后追问道：“不会吧，仙阳离这儿那么远，你去那里干什么？”

聂庄拿出挂在胸前的兽牙项链，紧紧握住，毅然道：“我要去找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

沈珺淡淡哦了一下，便没再说话了，反正她和纸千鹤一样，只要聂庄去哪里，他们便跟随到哪里。或许聂庄不知道纸千鹤的真实身份，可本姓端木的沈珺却十分清楚，虽然不明白这位深藏不露的老前辈跟着聂庄有什么目的，但应该不是安了什么不好的心思。沈珺悄悄地瞥了聂庄一眼，脸不露色，可心中却无奈叹息，她和纸千鹤你瞒我瞒，什么也不告诉聂庄，会不会有点不近人情？前天夜里聂庄问过她和纸千鹤，可不知道为什么，欲言又止，总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沈珺真的不想因为端木家族的事把聂庄牵扯进来，相反，要是能一直和他这样相伴相行，倒也不错。假如哪天坦白了，聂庄会不会赶她走呢？还是说不闻不问，形同陌路？不论如何，想一些事总喜欢往坏处去想的沈珺心里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害怕，所以即便聂庄发问了，也不敢开口，她希望能拖一天就是一天，说不定以后端木家族的事不需要聂庄也会有了转机。其实沈珺对端木家族并没有寄存多少感情，用微不足道来形容也不为过，只是爷爷在去世那天交待过了，她才会去做，这七年来才会一直漫无目的地待在柳蕙等他出现。沈珺设想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聂庄一再逼问的话，她一定会全盘托出，也许那一天他们会决裂，也许……

沈珺微微摇头，不去想了，世事难料，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眼下只要行一步路，赏一片风景便好。

聂庄表面看上去像是目不斜视，始终望着前方，可实际上早已察觉到沈珺的异样，瞧她一会儿颦眉一会儿偷笑，摸不清到底在想什么，但见她的眼神时不时朝自己瞄来，忍不住挠挠头，有点害臊，天马行空地想着：难道说今日我易容的这张脸太俊俏了？

牛头岗离云霄镇不远，是个依水而居的村落，有百多户人家，算是一个大村了。最近村里有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远近在传，据说在八天前西螺河的河神显灵了，兴风作浪，淹毁了好多田地，甚至一些村民的屋落也被冲垮倒塌，连带人一同卷走。此后，村民共商一番，决定在河神庙附近举行一场河神祭祀，而恰好挑选的吉日正是今天。

不过也巧了，聂庄三人路过之时，刚好听见了敲锣打鼓，于是赶过去凑起了热闹。

人可真多，西螺河两岸边挤满了一片。远见这场人山人海的围观主事者是一帮抬着牛羊猪狗的老百姓，最前方还摆放着一个临时祭台，另请法师过来施法镇场，在稀里糊涂地念诵着一些咒语，与此同时，牛头岗几位位高权重的老辈跪在蒲垫上行跪拜礼。

如此隆重的祭祀，聂庄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前来渝州几次也没碰到过此类的风俗事，因此向身旁的人询问了一番，这才得知原来是为了祭祀河神。

虽然聂庄不怎么信河神显灵之类的鬼话，但是对于妖魔鬼怪这些东西还是抱有信之则有的态度，所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嘛，没有亲眼见过，谁能确定是否真的存在。

三遍跪拜礼行完，便是供奉祭品了，后面抬着牛羊猪狗的健壮村民走到河边，逐个抛向西螺河。随着落水几声噗通，身穿黄褂的法师继续念叨咒语，一把桃木剑拿在手上摆弄了半天，绕着祭台转了一圈又一圈，随后突然一停步，沾水捻纸，大喝一声，扔出符纸，并洒了一些谷粒。只见符纸无火自燃，落入香坛，转眼化为灰烬。做完这些，法师将香坛和一些叠成棱角状的符纸放在一起，这些物什寄予了牛头岗村民的祈愿，最后以一块绣有太极八卦图案的白布包裹一团，投入西螺河中。

见状，聂庄翻了翻白眼，这请来的法师明显就是骗吃骗喝的半斤八两，要是真有道行，心诚即可，随便站在西螺河边说上一两句便足够了，哪来这么多的有的没的。

然而沈珺却是一脸惊叹这种神秘庄严的场面，像这种事情，她可从来没有见过，不由得痴痴迷迷，甚是崇拜。

“河底有东西。”

这时，亦是换了一张脸型的纸千鹤在聂庄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聂庄一愣，心里奇怪纸千鹤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但还是往河底散开感知，随之大惊道：“居然是长须怪！？”

纸千鹤微微点头。

聂庄脸色微变，疑惑道：“这种水栖性的恶兽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纸千鹤默不作声地朝西螺河上游方向指了指，意思答案就在那边。

聂庄顺着方向望去，恍然大悟，这条西螺河水源尽头蜿蜒可见，是来自十六峰的那条江流，如此一想，长须怪会出现在此处倒也说得过去，应该是不小心随着水流冲下，迷失了方向。这种恶兽多以鱼虾为食，但却是肉食性，刚刚听人说前几日牛头岗沿岸有几户人全被河神带走了，想必就是长须怪在作怪。

“它来了。”

不一会儿，纸千鹤又吐露一句。

聂庄感知不及纸千鹤那般灵敏强大，只能大致地透过河水察觉到河底的长须怪在绕圈游动，在纸千鹤那句话说出来之后，聂庄方才发现长须怪正加速朝水面游上来。

“大家小心！”

除了聂庄的大喊声之外，另还有一人也同时出声提醒岸边众人。

话音刚落，一道庞大的兽影冲出水面，水浪冲天，兽嘴张开，两排尖牙显露，黏稠的涎水滴落。长须怪长相类似鱼豚，有鳍有鳃，双眼不大不小，兽嘴两侧的兽须极长，长过其身，约莫两丈许。可别小瞧了这两根长须，长须怪猎物的武器便是它们，不仅力大如牛，而且须上还长有倒刺，一旦被缠住，想要脱身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周围人瞬间惊慌失措，一哄而散，一些人更是因拥挤而失足，掉落河中，场面彻底失控。

长须怪浮出水面的刹那，立即摆动长须，朝两岸的人群伸去，十多人顷刻间被卷走，惊声尖叫，恐慌极了。

正当聂庄想要出手之际，却已有人先行一步。

只见一道身影脚尖轻点水面，手拿一把不知从哪里顺手牵来的斧头冲向依然置空的长须怪，怒喝道：“妖孽，休得猖狂！”

聂庄本来就觉得那人的背影有点眼熟，此时再听到他的喊声，当场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我操，是他？！”

那人正是昨天夜里在杏花酒馆抱着聂庄大腿直呼娘子的公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