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故人已去

那天晚上，尹玫几乎一夜未眠。在火车上颠簸了五个小时，浑身都酸痛不已，可是就这样躺在床上，却还是觉得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她慢慢的翻了个身，两只眼睛定定的盯着面前的墙壁，耳边不自觉的又响起了今天曾墨说的那些话。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在心里提醒了自己很多遍，不要再去想他，可是越是这样提醒，思绪就越是不听自己的话，那个人的身影就是不受控制的出现在脑海里。

她慢慢的坐起来，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自己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尹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这么一瞬间，突然很想念曾墨，非常急切的想要听见他的声音，哪怕只是短暂的一个呼吸声，好像就可以立刻抚平自己的不安的心情。

她没有犹豫，立刻拨通了今天打过的那个号码，然后有些忐忑不安的把手机放在了耳边。很庆幸的是，那边并没有传来关机的声音，几声很平稳的嘟嘟声过后，曾墨的声音平静的传了过来，那声音很冷静，隐约透着一点儿寒意，似乎早就知道了尹玫会打电话给自己一样。

尹玫犹豫了一下，有些紧张的小声说道，“你今天不是答应了我可以和我见面吗？我就是想问你，今天可不可以？要是你有时间的话，我们就约个地方，这样可以吗？”

不知道是不是被曾墨今天的冷漠吓到了，尹玫觉得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儿都没有底气，甚至还有些害怕电话那头的人会拒绝自己，说完了这些话就在电话这边默默的等着，心里还在想着他要是拒绝的话，自己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

正在这边想着，那边的曾墨沉默了几秒，突然很干脆的说了一声好。那声音很平静的样子，平静到几乎听不出来什么波澜。

尹玫赶紧应了一声，随便约了一个有名的咖啡馆，正想着还要和他聊点什么，就听见那边的曾墨冷静的说道，“那有什么事情的话，等会儿见面说吧，我还有一点儿事情，就这样吧。”

说完也不等尹玫回答，直接就挂断了电话。尹玫愣愣的坐在床上，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些失落，看来曾墨是真的变了，自己以为，就算他再怎么改变，至少对自己他是永远都不会变的，这个想法一直都是尹玫坚定的相信着的，没有想到，他现在对自己都这样的冷漠，心里真的会有些难受。

第二天早上，尹玫起的很早，还是受曾墨的影响，几乎没有怎么睡，她没有把自己和曾墨有约的事情告诉肖晨，还没有到中午的时候，就随便编了一个借口，直奔昨晚约好的咖啡馆。

昨天晚上两个人约的时间就是中午，尹玫到咖啡馆的时候，时间还有些早，可是就是一点儿都坐不住，哪怕知道他还没有这么早到，心里也想着要快点儿来等他。

就这样点了一杯咖啡坐了半个小时，正想着要不要给他再打个电话过去的时候，尹玫突然瞥见对面的小巷子里出现了一个身影，还是穿着昨天晚上见过的那件灰色的西装，不过样子似乎比昨天精神了一些，至少脸色没有昨天那样苍白了。

尹玫只觉得心里忐忑不安的，也不敢去看那身影，只是余光偶尔会往他身上瞥一眼，直到他快步走进咖啡馆，慢慢的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这样的重新相遇，尹玫其实已经在脑海里幻想过无数次的，可是真的没有想到，真实的情况会是这个样子的，他脸上还是带着很多疲倦的神色，但是两只眼睛还是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尹玫。

尹玫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半晌，才傻傻的说道，“你昨晚那么晚都还没有睡觉，在忙什么？”

刚问出口就觉得这个问题傻透了，可是又没有办法收回来，只好低下头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咖啡杯，尴尬的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对面的曾墨慢慢的点了一杯咖啡，这才低声说道，“没有忙什么，喝酒而已，我这样的人，现在还有什么事情好忙？就算我想忙，恐怕也没有人需要我去忙吧。”

尹玫只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闷闷的，心里想了很久的念头，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不是的，我就需要的你的帮忙，只是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我要在这里开一个舞蹈工作室，需要有经验的人来帮我，你也知道的，我向来对钱的东西没有那么多的概念……”

话还没有说完，尹玫就及时的住了嘴，对面的曾墨脸上的表情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情绪，只是沉默着，半晌，他才低低的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原来你今天找我出来，只是想要我帮你的忙而已，尹玫，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变。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人帮我一把？”

尹玫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可是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喃喃道，“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我甚至不知道你在这里过的好不好，我走以后你过的怎么样，可是昨天我才刚回来，就知道了你的事情，你知道我有多么震惊吗？曾墨，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当时抛弃我的原因，不就是前程吗？为什么我走了以后，你又不继续向着你要的东西努力呢？为什么要那么轻易就放弃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难道就不能告诉我吗？”

曾墨脸上的表情突然就变的很难看，他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半晌都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他才慢慢的说道，“如果你今天找我出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的话，那我就要先走了。”

说着就要站起来，尹玫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快速的站起来对曾墨说道，“那我不问你这个问题了，我只是需要你帮忙，这不是可怜你，这是要你帮我，当然也是帮你自己。”

说这些话的时候，尹玫只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曾墨似乎也被这话触动了一下似得，在原地呆了半晌，这才慢慢的看了尹玫一眼，缓缓的重新坐了下去。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尴尬，尹玫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感，对面的曾墨也不看她，只是自顾自的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两个人好半天都没有开口说话。

尹玫正在心里暗自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现在的气氛，就听见对面的曾墨淡淡的说道，“那你倒是说说你的想法，我想听听看。”

他的口气带着些公式化的情绪，一点儿也不像是两个许久未见的老友出来叙旧，倒像是在谈论什么公事似得。尹玫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说道，“其实现在也还是在计划的阶段，暂时我也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单纯的想要开一个工作室，这方面我想你比较有经验，所以我才会麻烦你来帮帮我。”

曾墨听完这话，脸上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点点头，说道，“那我已经明白了，我可以来帮你，就像你说的那样，这不止是帮你而已，也是帮我自己。”

他脸上的表情和两年前已经大不一样，不知道是带着太多风尘的气息，还是他的灵魂早就已经被这些社会上的沙尘侵蚀的太严重了，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曾经的样子，一点儿也没有了尹玫记忆中的样子。

她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对面的人似乎已经不是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曾墨了，他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脑袋里除了那些公式化的事情，就再没有其他的了。

似乎是感觉到尹玫有些失落的情绪，曾墨沉默了很久以后，突然抬头对她说道，“我昨天晚上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想跟你道歉，你才回来我就对你那样。”

尹玫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两个人又短暂的坐了一会儿，尹玫就找了一个借口，率先离开了那家咖啡馆。

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气似乎缓和了一点了，至少能够看到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轻柔的照下来的光。她回头看了一眼咖啡馆玻璃窗后面的曾墨，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怔怔的盯着他对面的空椅子。尹玫定定的盯着那身影看了片刻，转身慢慢的走进了对面的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