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相守
敲门声响起时，何其与商牟烛词正好说完话。见央谷未末走推门走进，何其识趣的告退离去。
行至门口时，便听到央谷未末自打从上午离开房间后，便始终冰冷的语气中终于染了喜色和些许的紧张道：“烁郎，何时醒的？可觉得好些了？”
而商牟烛词虽然说话声音还很虚弱，语气却温柔的回道：“才醒，好些了。”
何其唇角微扬，踏出房间后不忘细心的替二人关好门。他也不走远，就靠在外间屋子的门口，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
方才，原本奉命看护的他，见商牟烛词醒来，便要去禀告陛下，谁知才起身就被叫住了。
商牟烛词没因他对他所爱之人有非分之想而对他抱有敌意，他抛开了二人的尊卑差别，不以对一个下人的口吻，只是以同为男子身份与他说：“我死后，藏希，就托付给你照顾了。”
何其身形一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藏希”是央谷未末的字。于是，他开口问道：“殿下，为何能做到这般地步？”
商牟烛词却只说：“咳咳……若换成你是我，也会如此。”
“然，殿下不是我，我的命是主上给的，我会敬重她，仰慕她，或者为她赴死，这些都理所当然。”何其道。
“我确是没没什么理所当然。”商牟烛词说着叹了口气，随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般勾了勾唇角，轻声道：“或许，只是为情吧。”
想到这里，何其复又展颜，心中仅剩的不甘悉也都数湮灭。从前，他愿他们在一起，只因这是央谷未末所愿。而如今，他依然愿他们在一起，却是为他们二人所愿。
曾经听人说过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他虽然不是很懂其中意思，此刻却只觉，商牟烛词便，理当如此。
房间内。
央谷未末思忖良久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对商牟烛词坦言道：“女医鸿也与我说，有一法或可解你之毒。然风险极大，你……可愿一试？”
商牟烛词一笑，说着：“过来些。”央谷未末应声俯身趴在他床边，商牟烛词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却不作答。
“你不愿？”央谷未末下巴磕在床沿上，瞪着他。
商牟烛词叹了一声，却只道：“若是回了王城，你我咳咳……便不能再像如今这般了。”
央谷未末垂眼，随即坚决道：“我只愿你活着。”
“你又何苦这般。”商牟烛词又长叹一声：“咳咳……我终究是姓商牟。”
央谷未末神色黯然，却仍旧苦笑着重复说：“我，只愿你活着。”
商牟烛词眼中华光明灭，最后终于轻声说：“便如你所愿。要怎么做？”
“鸿也说要用西凉的一种蛊虫，她已经赶往那边寻找，具体如何做需得待她归来。”央谷未末顿了一下，解释道：“其实，我也不愿你用此法驱毒，蛊物毕竟非寻常之物，其中必定凶险万分。况且鸿也此去也不知何时得回，我本想着若是能抓到山中刺客，问出解药才是最好，可若始终找不到解药，我怕……所以这才想着先说于你。”
“无妨，生死有命。你已尽人事，莫太过忧心。即便终究天咳咳……天不遂人愿，但能得你如此，我也无憾。”商牟烛词温言安慰，怕她多想伤心便转移话题问道：“算来出王城已将近五日，也该尽早回去了。”
“在等几日，待抓道逆党再回。”央谷未末埋头于褥子勉强忍住眼泪道。
见她这般举动，商牟烛词轻轻扬起唇角，不消片刻便复正色道：“咳咳……国不可一日无君，如此耽搁下去怎么成。”
央谷未末更使劲埋脸左右摇头蹭着，闷闷道：“反正回去了，也没我什么事。与其去做那个只是摆设的帝王，让他们安心，不如在这，还能多陪你。”
商牟烛词无奈，终于禁不住宠溺道：“从前，怎么不见你这般孩子气？这是在与我撒娇，嗯？”说着，一直放在她头上手，轻轻拍了拍：“好了，抬起头，闷坏了。”
其实是蹭眼泪，却被对方故意说成是撒娇的央谷未末红了脸，等了片刻才悄悄抬起头，一眼撞进商牟烛词温柔似水的目光里，接着便听到他以那因为微哑，而相较之前越发低沉磁性的声音说着：“藏希，我多想能就这样一直在你身边，看遍你所有的模样，也记住你所有的模样。”
一瞬间，央谷未末只觉胸口处一阵悸动，接着心脏就开始不受控制的“怦怦”跳动起来，她猛地坐起身，愣愣的望着商牟烛词。他俊朗无双的脸，温柔的眉眼和能说出那般蕴藏无限情意的淡色唇瓣……鬼使神差的便俯下身，凑近，四目相视，继而，四唇相接。
央谷未末脑中一片空白，商牟烛词也懵然怔住。然后，突然又抬手按住她的头，深深的吻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等商牟烛词终于错开脸放过她，见央谷未末仍然瞪着水润的眸子呆望向他。便以手指轻轻抹去她唇边水渍，顺势在她耳边低语道：“下次，记得闭眼。”言语含笑。
央谷未末终于回神，惊觉自己方才与他做了什么，又是猛然做起，涨红着脸急促的喘气结结巴巴开口：“我……我……我……”接连三个“我”字后，终于仍出一句：“我先走了。”说完，起身便跑，那身姿，宛如脱兔。
商牟烛词含笑看她开门关门，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终于没留下半片云彩。他神色不变，心中对她的喜爱愈发无以复加，恨不得把她抓回来，抱在怀中再蹂躏一番才好。只不过可惜他如今重伤在身，连床都下不了。
由此可见，其实商牟烛词内里，根本就不似外人所以为的那般，又是什么温润如玉、疏朗如月，又是什么清远似山、淡雅似仙。也不想想，若当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还能吻央谷未末吻的那样投入，那样狠，完了还色痞一般的调戏人家？得了吧。
也就是仗着皮囊形貌，气质风度才能让一心认定了他那就是儿时有过一面之缘，且被定了婚约的玲珑剔透的小娃，后来御花园里满园玉兰中的谪仙般的人物。甚至于从前的多番恶脸相向，也只以为是碍于二人身份立场的对立，相比于他为自己出生入死简直不值一提。
也罢，反正谈恋爱的人，都是傻瓜。
这不，央谷未末出门后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平复了心绪，转念想到方才的情景便就又是不由的一阵脸红心跳，好在何其引着庞瑛适时出现，否则，保不齐她就要联想到某些春光旖旎。
闻说方沁被人杀死在山林之中，央谷未末当下敛了心神冷然道：“何时的事？”
“回禀陛下，就在刚才。”庞瑛道。
央谷未末想了想，又问道：“如何死的？”。
“羽箭穿胸。”庞瑛立即答道。
“箭上可有涂毒？”央谷未末心下一惊。
“箭上无毒。”庞瑛垂眼道。
央谷未末沉默，转身返回屋子，走到床边尽量柔声对商牟烛词说：“我离开一会儿，你好好休息。小其在外面，有事叫他便是。”
见她神情有异，出去还不到半刻再回来面上没了半点方才的娇羞之意，商牟烛词何其聪明，当下便知不妙皱眉追问道：“你要去哪？”又见她咬唇不语，想都没想便道：“你若执意要去，我同你一起！”说着翻身便要起来。
央谷未末连忙按住他，终于还是道：“游骑将军方沁于林中被杀，与那晚相同，是有人放了冷箭。虽然箭上无毒，不过我还是想亲自去林中走一趟，或许会将那人引出来……”
“不行！”商牟烛词不等她说完就打断道。
“你放心，我会带飞骑营同去，不会只身犯险。”央谷未末和声安慰道。
“那也不行！”商牟烛词坚决道。
“烁郎！”央谷未末紧握他双肩，注视着他认真道：“我知道你不想我涉险，但是我也说过，我想你活着，我要你活着！所以，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哪怕有一丝机会，我都要去试一试！”
商牟烛词也认真的看着她，终于妥协道：“听着，你与我说过的话我都会一字不差的记得，今日，我也与你说，吾妻若亡，吾亦不独活！可记住了？”
“记住了。”央谷未末展颜，随即捧住商牟烛词的脸颊在他唇上轻轻烙下一吻，这次没发愣也没转身便跑，她抬头直看向商牟烛词眼底道：“毂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我想我该，亲口对你说一次。”说着咧嘴一笑：“夫君，等我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