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梦死
“哟,这不是咱们的十二姨太么?怎么,刚死了全家,就有心情来花园散步啊?”罗府花园里,打扮妖娇的妇人远远瞅见花丛那边有一抹清丽身影,便急不可耐的快步走上前,拦住去道。
妇人身边的侍女见被问话之人没有应声仿佛视她们主仆二人为无物,看了一眼主子脸色后,挽起袖子便上前甩了对方一巴掌,边打边骂道:“贱人!我家夫人和你说话呢!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对方挨了打也不说话,只是垂着默默站着,一副任人欺凌的样子,
妇人见状便越发嚣张,扭纤腰身姿摇曳的走进了些,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一脸娇媚笑意却是恶毒的在对方伤口上一把把的撒着盐:“瞧瞧,这可怜的小模样,连身为女子都我看了都忍不住要心疼了,难怪老爷费尽心思也要把你纳进门!不过,不是我说你啊,既然明知道早晚都是要低头,一开始又何必要装那份清高。结果怎么样,还不是家破人亡了,自己也成别人的胯下玩物!”
对方被迫微仰着头看她,却似乎是对她这一番话充耳未闻般,眼眸黯淡且隐隐涣散。
“白露!你以为你不说话任我打骂我就会好心放过你?”妇人被她这种态度激怒,一甩手把罗府的十二姨太白露推到在地。
“你和我有什么区别。”白露跌坐在地上,也不起身但终于开口道。
因为她说话的声音小,妇人没听清楚,便下意识的问道:“你说什么?”
“你和我,不都是别人胯下的玩物。只不过,我是被逼的,而你,是自愿的。”白露不似妇人那般尖酸刻薄的讽刺挖苦,她语气平平的说着,仿佛不过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一般。
“没错,我是自愿的,可是,那又如何?识时务者为俊杰,至少我的家人如今都个个丰衣足食活的好好的!”听出对方话语里的不屑,可妇人不以为耻反而隐隐得意。
“不过苟活而已,靠着出卖身子而过上的好日子,与那些勾栏的娼妓有何区别。”白露面无表情道。
闻言,妇人瞬间气的脸色铁青,冷笑不止连道了三个“好”字后才目露凶光抬脚便朝她身上踹去,便踹便破口骂道:“贱人!说我是娼妓,你自己又有多干净?嗯?你不是从小就瞧不起我吗?那我就偏要把你踩进烂泥里!你爹不是以为比别人多读了几本书就瞧不起我爹吗?一会儿我就让人去掘开你爹娘的坟,让他们都暴尸荒野!”
“你敢!”一开始只是蜷缩身体任人打骂的白露在听到对方要挖她父母的坟时,突然爬起身,出其不意的迎面一脚踹在对方肚子上红着眼睛怒道:“方琴琴我警告你,你敢动我父母坟茔一下,我白露就算死也会杀你全家!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害我成了现在这样!如果不是你怂恿罗多金,我怎会被他看上,又怎会家破人亡!事已至此,我不愿予你计较,你也别欺人太甚!”
白露说完,便不顾身上酸痛大步离开,完全没注意到,被她踹了一脚后捂着肚子蹲下的方琴琴身下的石径已经被血染红了一片。而等到她知道此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原本,妇人善妒已犯了七出之条,何况还伤及子嗣,不论这件事起因是何,到了这一步责任自然全得由她承担。不过,因为罗多金好色如命,再加上罗家子女众多也不是很在乎多一个或者少一个,这样一来,在他眼中子嗣更是没有女人重要了。而本就是他费尽心思才纳进门白露,这会儿新鲜劲还没过,怎么舍得就这么按照家法处置,故只是罚她在祠堂跪了一个月后便不了了之了。
至于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方琴琴,本就厌恶白露,这下又因她失了孩子,越发的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啖其血肉,如此,便寻着机会,趁着白露在祠堂受罚时,买通了罗家的一个名叫赫奇的家丁,以送饭的名义接近并勾引她。这般过了大半年,饶是自幼便被父亲教育恪守礼义廉耻的白露,也终是渐渐难敌赫奇的温柔攻势。毕竟,她也不过十八,正是最向往花前月下的年纪,却被迫嫁给罗多金,每日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此时忽然出现一个看似相貌人品都不错的男子坚持不懈的对她好,暗生情愫也是常事。
终于有一日,赫奇以私奔为名将白露引致罗府后门,被早已准备充足只等她自投罗网的方琴琴逮了个正着。罗多金怒极,通告全族,连夜大开祠堂,要以通奸罪将她沉塘。
在那之前,方琴琴意气风发的到关着白露的柴房看笑话时“好心”的告诉了她全部的真相。
“白露,只要你说出奸夫是谁,在一口咬定是他诓骗你的,老爷或许放你一条生路的。”
白露本不想理她,但大概是人之将死,思来想去有些话还是该说:“虽然我当时并不知道你已有身孕,绝非有意为之,可终究是因为我。即便,我从不觉得我欠了你什么,然而不论你我之间恩怨如何,毕竟孩子是无辜的。所以,关于这件事,我真的很抱歉。”
方琴琴听到她说起孩子,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大笑道:“孩子?什么孩子?我从来就没有过孩子!那件事,不过是我设计的局,本以为可以借此除掉你,没想到,那个老东西居然根本就没把子嗣没当一回事!”
“你居然……”
白露刚开口便被方琴琴打断道:“不用这么看着我,你这个表情,是震惊呢,还是因为觉得被我玩弄了而愤怒呢?哈哈哈哈,不管怎么样,都先别急,接下来才是重头戏!”说着她转头朝着门外喊道:“来人,把他给我带上来。”
白露顺势看去,只见一个男人被五花大绑的推进柴房,不禁失声叫道:“赫奇?方琴琴,你放了他,和他没有关系!”
可那厢赫奇却仿佛对她视而不见,拼命挣扎着朝方琴琴喊道:“贱人!你骗我!说好的只抓她一个人,我只管带着钱远走高飞!你居然出尔反尔!”
“呵呵,你自己蠢怪不着别人。不过说实话,我一开始确实打算放过你的,可是转念一想,白露这么喜欢你,那让你陪着她一起死岂不是更好。所以啊,我这是在成全她,你如果要恨,就恨她好了。”说话间,方琴琴挑眉看向白露,只见她面如死灰的望着赫奇,忍不住愈发开心道:“白露,趁着这个机会,你有什么话就赶快和你的情郎说吧,要不然,等到了阴曹地府,因你而死他可能就连多看你一眼都不愿意了,哈哈哈哈。”
白露充耳未闻,仍旧死死盯着始终只顾着怒骂方琴琴的赫奇,许久,终于嘶哑的问道:“你对我,真的从来没有半点情意吗?”
此话一出,赫奇似乎被点了穴般霎那间安静下来,顿了一下复转头冲她喊道:“谁会对你有情意!你就是个扫把星,所有在身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你害死了你全家还不够现在又来害我!你以为我为什么对你好?如果不是方琴琴给我钱,你这样的女人,我才懒得理你!”
“原来,如此。”白露惨然一笑,便在不作声了。直到被关进添了很多石头的猪笼里,直到被丢进水里沉入河底,她都有挣扎,也没说过一句话。
人这一生,究竟要受多少苦,经历过多少绝望,才够呢?
是不是,没有她,所有人就都会幸福呢?
是不是,死亡能带走一切爱恨和恩怨呢……
可是,为什么,还会想到他?还想,在见到他。
那个在小径上的人,比这世上所有的景致如画都来的让人赏心悦目,比所有的风花雪月都让人牵挂。
可自己,明明还不曾爱过他。
“商牟……烛词……”水中的央谷未末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渐渐游靠近自己的人。
“为何,你会在这……”强烈的窒息感让她无法开口说话,她开始慌乱的挣扎,想要挣脱脚腕上绑着重石的绳索,想要问他:“你为何,会来救我!可是……想让我活下去吗?”
“主上!主上!您醒了?”
“你为何……咳咳……”央谷未末在朦胧间听到有人在说话,下意识的抓住对方的手,开口却不住的猛咳。
“主上,您怎么样?”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央谷未末抬眼看到竟是何其,不知为何心中莫名的有些失望,缓了片刻才道:“无妨……这是哪?”
“回主上,您在两仪池落水,奴下等将您救上岸后,您仍是昏迷不醒,皇后殿下便下令将您带回宫中医治,怎料在下山途中遇袭,原本有殿下之前为了寻找您紧急调动到白马寺的一队左羽林军护送,却被一群和尚冲散,死伤无数,所幸剩余左羽林军拼死掩护,皇后殿下这才能带着您和奴下杀出重围。”何其解释道:“本该立即回宫,但山中尽是和尚辨不清那些是贼人乔庄,又联络不到山下的左羽林军,您又一直昏迷,殿下怕贸然出去会有危险,便吩咐奴下带您在这山洞中藏身。”
听到解释后,央谷未末顾不得多想,四下张望未见商牟烛词不禁紧张问道:“他呢?”
何其闻言,眼神一暗,随即隐藏好情绪答道:“回主上,殿下说他出去寻找食物,顺便查看情况。”
二人正说着话,洞口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何其连忙抓起一旁不知道从哪里拣来的长刀挡在央谷未末身前,紧张的盯着洞口。
只见作为遮蔽的草木被一只手扒开,随后几个身穿僧袍的和尚鱼贯而至,看到洞中的主仆二人后,为首的和尚立即咧嘴笑道:“哈哈,找了整整两天,终于给老子找到了!没想到居然就藏在白马寺后山,还以为跑了多远呢!”
山洞不大,和尚说话间便走近了何其,瞥见他举着长刀微微颤抖的模样呸了一声,朝央谷未末狞笑:“皇帝陛下不用紧张,你小情人儿的命不值钱,我们只想借你脑袋一用!”言罢作势便举刀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