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段寻
当初，云谷子几经周折。观察许久，才发现不对之处。段寻并不是寻常的癔症。而是好像真的有好几个灵魂居住在他的身体里。
原因不明，而且他还发现，这段府，也很奇怪。
平时气氛沉闷，静寂。有什么事段夫人从不出面。
段府在当地也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可跟其他人家好像并不怎么来往，后院还有一处院子坍塌破烂。来往仆人都躲着绕道走。
对那处院子好像很是厌恶恐惧。
他下定决心要一探究竟。问了几个仆人，没一个敢说，都是一脸惊恐的劝他不要再问。
云谷子也是胆大竟然直接去问了段员外。
“员外，不知公子第一次发病是什么时候？”云谷子犹豫再三，觉得还是要从病因抓起。
“你去问我夫人吧。”段员外叹口气。疲惫之情溢于言表。只因为当初那件事，闹到现在还是家宅不宁。是他的错，这一切，也是他的报应。
段夫人比云谷子预想中还要憔悴，按说应该不过四十。可比五十岁还要苍老。
“夫人，不知公子他第一次发病？”云谷子试探的问道。
云谷子只是刚刚提起，段夫人泪就落下来了。
“神医，还请您务必要治好我家寻儿！妾身在此求您了。”段夫人说着就要下跪。一点都没有了大家气场。
“快扶你家夫人起来！这事谁能对我说一下啊？不知道病因真的没法治啊！”
云谷子无奈的皱眉，那时他也不过是个刚出师门小有成就的少年。一心想着见识各种病例并医治。但从未想到过会碰上这么奇怪的病症。
“老身知道。扶夫人去里面歇会。这事让我来说就行。”段夫人身边的老仆站了出来。
“是。”侍女们扶着伤心不已的段夫人去里间歇着。
“当年的事，还要从老爷纳妾说起。
当初老爷为了生意应酬经常出入烟花巷，但是夫人老爷感情深厚很是恩爱。也没什么事端。
二姨娘她，是个落寞花魁，想找个有钱人嫁了。盯上了当时年轻有为的老爷。
几经周折，挑拨离间，她终于如了愿嫁进了这段府。
可嫁进来不代表就有好日子过。我家夫人当初也是个强势的主。她嫁进来之后就被扔在后院。吃穿用度也不少她的，就是限制她出行。老爷也明白自己做错了。从来不往她那儿去。
全家上下只当她是透明人。
不过，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勾结奴才，把醉酒的老爷弄回了她房里。
也不知是真是假，就这样怀上了。
她也不对外说，自己护着孩子，兴许是怕我们夫人，可夫人哪是那么狠心的主。也因此，才有了后来的事。
那时少爷已经六岁了，调皮爱闹，那次同奴仆玩闹，一不小心竟冲撞了二姨娘。二姨娘倒地，血流不止，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她已有身孕。
这一撞，竟把孩子撞掉了。孩子就是二姨娘唯一的盼望，却因为段寻化为乌有。伤心欲绝。
夫人也可怜她，各种养身子的药和补品供着。她每日神神叨叨的，好像是有点不正常了。
那之后少爷也被惊着了，好久才恢复如初。
就在我们都以为这事就这样结束的时候。
少爷突然找不到了。仆人怕事，没有向上汇报，自己找了一下午都没有找到才来夫人这请罪。
夫人当时就觉得是二姨娘干的，马上就往二姨娘那赶，赶到二姨娘那里时，少爷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
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只剩一口气。看见夫人赶来，疯狂的二姨娘最后捅了少爷一刀后，自尽了。
少爷昏迷了好久才醒过来，醒过来后关于二姨娘的什么都忘了。甚至不记得二姨娘是谁。
只是从那时起，少爷就变成这样了。
看着好好的，不疯不傻。只是有时候是另外一个人。
夫人伤心欲绝，寻访名医无果。只能每日派人看着。”
她现在想起当初二姨娘的样子还会起鸡皮疙瘩。
本来也是一个妩媚灵巧的主，结果最后蓬头垢面，双眼血红，疯疯癫癫。
经过仆人这么一解释缘由，云谷子也大概明白事情的因果。恐怕当年的事给小时候的段寻留下了不轻的阴影。这才导致了现在的状况。
他曾隐约记得师父曾经说过，病非只是外表之症，有很多都是源于心，心病，才是最难医治的病。
回了住处，云谷子决定跟段寻好好聊一聊。
“你是段寻？”相处了几日，云谷子也大概能猜出了。
段寻性子温和懦弱。秦和暴躁。那个爱唱戏的是若眉。
“是我。”段寻点点头。看起来有些没精神。
“你知道自己的状况么？”
“知道，正因为知道才想去死。”段寻抬起头，眼睛中布满红血丝。他从小时候就发现自己不对劲了。更不用说旁人看他的种种异样眼光。
屋子里莫名其妙多出的东西，他没有任何的印象，侍女却说是他拿来的。
写在桌子上的话，身上的伤痕，种种迹象都表明他的不对劲。
他也私下听人议论过。他们都说他疯了。被二姨娘诅咒了。可他怎么都想不起来二姨娘是谁。
他也逐渐知道了自己身体里那个人的性格。
是一个跟自己截然不同的人。
后来竟然又出现了一个女孩子。描眉画眼，吊嗓子唱戏。
这更加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怪物。
他想去死，这样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可是总有人寸步不离防着他自尽。
“你能跟你身体里的其他人对话么？”云谷子突发奇想，也许让他们交流会对病情有些帮助。
“只有一两次，我自尽没死成之后，他们给我留了话。说我不能决定他们的生死。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决定自己的生死。”段寻回忆起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看见一张明明是自己写的，又不是自己的笔迹，自己对自己说的话。自己威胁自己真的很奇怪。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
“你不是疯了，你只是有些不一样。”云谷子决定先稳定段寻的心情。
心病还需心药。或许重要的不仅仅是药物还有他自己的观点和旁人的理解与支持。
“你不用安慰我。不过，你能治好我么？”段寻苦笑道。他是那么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够像一个正常人一样。但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使他已经不信任什么医术高明的神医的。
“我没有把握，不过会尽力。”云谷子只能这样说。
第二日，云谷子想了解一下其他人的想法。为什么会失忆这点真的很奇怪，或许就是突破点。
“你是？”
“我是秦和。”
段寻最先出现的第二灵魂。云谷子大概有些了解了。
“你不要想着消灭我们！只有我们自己才能决定自己的生死。”
秦和先发制人，恶狠狠的瞪着云谷子。这和昨天那个温和而绝望的段寻还真不会是一个人。
“我没有想着消灭你们，我也不是什么江湖术士，我只是一名大夫。”
“段寻想和你谈谈，我只是来替他和你聊一下。”
“聊什么？”
“你是怎么来的？”云谷子不确定秦和会不会回答这样的问题。不过是想试探一下。
“我是怎么来的？因为他逃避才有了我，他害怕的局面我承受住了，所以他不能杀了我，因为当初是我救了他！”秦和又变得激动了。
“当初是你救了他？那是什么意思？”云谷子抓住了秦和话中最关键的一点。
“这个你没必要知道！”这是秦和手中唯一的筹码。他就是依靠着这个才能威胁着段寻。
“那好吧。我希望你知道，你不是异类。我们也并没有恶意。你和他们是一体的。你们不应该是敌对的。”云谷子试图劝说着秦和。
秦和眼神狠厉而决绝。“我们每个人都不想死在别人手里，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想着自己了结。终有一天，我们会一起死去。那才是终结。不用妄想着医治。只有死亡才是我们最后的归宿。”
云谷子背后冒起一股凉气。
如果一个人尽全力去寻死，那么无论别人怎么阻拦，他终将会死。
“后来呢？那人后来怎么样了？”这才是楚清辰真正关心的问题。
“后来就死了啊，医治无效，就死了。”云谷子已经回忆起了那时候的事。
他当时每日查访古书，发现并不是只有这一例。只是之前都被当做疯癫癔症处理了。
他几经斟酌，开了几副宁神定心的药，还是有点效果的。
至少让秦和也变的平和了许多。
又每日劝解，秦和和段寻也不再敌对了。
只是段寻逐渐开始记起当初的事。
疯狂的二姨娘，对着空气说话傻笑，口口声声让他偿命，一刀一刀划下了他身上十几个大小刀疤。
那些成了段寻夜夜的噩梦。
想起的越多越痛苦，秦和也越来越暴躁。但是段寻却没有说出来，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恢复的时候，他自尽了。
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自尽了。云谷子也因此深受打击。
一度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是否做对了。直到后来才解开心结。
后来有人找到了他，让他去医治一例相同的病症。
他坦言当年之事，本以为那些人会知难而退。
没想到一月后那些人又找到了他，还告诉了他当年的真相。
不是自尽，而是投毒。被二姨娘的妹妹投毒害死的。
二姨娘的妹妹为了寻找姐姐进了段府隐姓埋名了好几年正好碰上来治病的云谷子才知道当年的事情。
悲痛之余毒害了已经逐渐恢复的段寻。
他没有做错，他的治疗方向是对的，只是没有算到冤冤相报而已。
“后来我机缘巧合下才知道，段寻是被来寻亲的二姨娘的妹妹毒死的。而且我的治疗方法是有效的。”云谷子站起身，每次回忆起这件事他感慨颇深。
“那么以后就请您费心了。”楚清辰长舒一口气，回过神。恳切的拜托云谷子。
“那是当然！”云谷子拱手道。
闫嬷嬷低头行礼告退，临走之前，两人对视一眼，意味不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