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两块儿石头

方可儿抬起头，看到周擎苍，呆在了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周擎苍也定在那里，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方可儿的眼泪冲出了眼眶。

她的双唇止不住的颤抖，“你怎么来了？”

周擎苍张了张嘴。

方可儿的眼神黯了一下，“这里是你丢下我的地方，你还记得吗，”她顿了顿，鼓足了勇气接着说，“自己的身体，却不由自己控制，我只能静静地等待着灰飞烟灭的一刻……”

“不会的。”

方可儿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周擎苍蹲坐下来，看着方可儿的眼睛，“我不会抛下你的。”

方可儿的泪水决堤，捂住脸，肩膀止不住的颤抖着，“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回来，为什么，要让我自己一个人走那么久，久到我差点都忘了你……”

周擎苍看着她瘦小的身体颤抖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

“现在能看到你一眼，我已经不奢求其他别的什么了，我不后悔，我到这个孤儿院遇到你，和你分开，在虚幻空间里的孩子也是幻化出来的，擎苍，我只说最后一件事情，你一定要杀死她，她一直都在骗你。”

周擎苍眉头紧皱，一字不落地听着方可儿的话。

“总有一天，你会记起来所有的事情，那个女孩儿，你从离开孤儿院离开，再出现出现的女孩儿，还有你救的那个人，是一个人啊，就是她，她一直都在骗你！”方可儿喘着气，说这些话用了她全部的力气。

“夜央？”周擎苍费力地从嗓子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是的，我知道，说出来你会非常难过，但是我要永远消失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所有的人被她操控，现在能救所有人的只有你。”

方可儿一边说着，周擎苍发现她的身体慢慢变透明。

不好，时间到了。

这个时候，天气阴沉，狂风怒号，黑沉的气压压下来，暴雨将至。

“我要把我的意识全部传递给你，你活下去。”

未等方可儿反应过来，周擎苍已经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中是两块儿硬硬的东西，泪又一次肆无忌惮流淌下来，那是两块儿心形的石头。

周擎苍闭上了眼睛，灵魂的形态能捕捉到意识的流动，他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意识再慢流失，而方可儿的灵魂也恢复了常色。

而他，渐渐的消散。

“擎苍！不要！”

方可儿大声喊着，传到周擎苍耳朵里却是一片模糊。

也许，背负的罪孽，不足以继续救赎。

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暴雨突临，电闪雷鸣，生死在大自然的咆哮面前显得羸弱不堪。

“不要这样做，擎苍，我不值得……你……快回来啊……”

方可儿一边哭喊，一边紧紧握住周擎苍的手，可是，他的温度渐渐冰冷，而曾经带给她无数的欢笑，泪水，痛苦的脸，慢慢虚化……

方可儿晕了过去，手里攥着两块儿石头。

暴雨拍打在篱笆墙上。

缠绕着无限的哀伤。

“可儿，可儿！”

什么在摇晃着她？

方可儿睁开眼睛，“擎苍！”

刚才一定是个噩梦，她梦到周擎苍为了救她，舍弃了他的意识。

“可儿，你终于醒了！”杨亮激动地抱住她。

方可儿看清了，是狼人形态的杨亮，“怎么是你！擎苍呢？”

杨亮愣了一下，别过头，站了起来，不去看她。

“你说话啊！擎苍呢！”

“他死了。”

“你胡说！我刚才还看见他了！你胡说！”方可儿站了起来，嘶声力竭。

“我没有骗你，他把意识传递给了你，他……”

原来，不是梦。

方可儿看了看周围，是她为他挡住了刀的地方，而她的手中，是两块儿心形的石头。

她猛地抬起头，“快杀了我，我回去救他，快！”

“我不能这样做，可儿，你知道我……我……”

“他的实体呢！只要实体还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快，杨亮，快杀了我！”方可儿摇着他，哀求着。

杨亮紧闭双眼，摇了摇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方可儿走到杨亮的面前，欲抓住他的利爪。

杨亮一把甩开了她，回过头的时候眼里噙满了泪水，“可儿，你为什么还不明白！他是心甘情愿的！他欠了你太多太多了！而我，才是能真正陪伴你的人，从今天起，我来保护你，不让你受一点的委屈，这样都不行吗！为什么从小到大，你的心还是在他的身上！”

杨亮克制不住情绪，喘着粗气。

方可儿看着他，愣在那里。

“可儿，我会给你幸福的，和我一起，我们找到夺回身体的办法，或者你想一直在这里也好，我都陪着你，好吗？我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杨亮贴近方可儿。

方可儿后退。

再靠近。

她再后退。

“我们……是不可能的，杨亮，谢谢你对我的好，可是，我不能抛弃擎苍，不管擎苍抛弃我多少次，不管他现在是死是活，不管是虚幻还是现实，我都不可能抛弃他独自存活下去的……你懂吗？”

“扑通”一声，方可儿跪在了地上，“求求你，救救他吧，一定有办法的，对吗？”

杨亮的心口一痛，千万根针扎了过来，鲜血淋漓。

“你真的想救他，即使自己死了也无所谓吗？”

方可儿重重点头。

杨亮深深地叹了口气，硬生生地把“我死都不会让你死的话”咽了下去。

“他的实体现在还在——在这个屋子里。”杨亮一指后面的土楼房屋。

方可儿不顾一切的扑了进去。

杨亮在她的身后，伤痛溢满了眼睛。

木床上的周擎苍，苍白，脖子上的伤痕触目惊心。

方可儿趴在床前，攥住了他的双手，一片冰冷，她用力的搓。

“你怎么那么傻呢，那时候，我说的话，明明那么伤害你，我那么死了，对我是种解脱。可是你这个家伙，阴魂不散！为什么非要救我，还放弃了自己的意识！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她说着说着，变成了哭号。

“你看啊，我们的石头还在，既然你不在这里了，我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擎苍，我知道了，我现在才知道，我一点都不怪你了，什么罪恶，什么从前，我什么都不管了，我只要你，只要你能活过来……”

方可儿将手中的属于她的石头放在了周擎苍的掌心，摸着他好像睡着了的脸，“还记得吗，在孤儿院的前面，那棵树上，有我们刻下的名字，我们相约不要忘记彼此。我们还有好长好长的路要走，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杨亮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又哭又笑，心痛不已。

“可儿，他不可能……”

“擎苍！杨亮快过来，他动了一下！”方可儿尖叫。

“什么？”

杨亮的飞奔过去，果然，周擎苍的手指，在轻微的颤抖着。

这怎么可能！他传递给了方可儿意识，本应该灰飞烟灭……

“擎苍！是我，我是方可儿，你听得到对不对？”方可儿的心都提了起来，每一秒都是煎熬。

周擎苍移动的范围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而且脖子上的伤口竟在慢慢的愈合，全身开始剧烈的起伏。

“擎苍他……这是怎么了？”方可儿颤声问。

杨亮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按照灵魂传递的规则来说，他把意识传递给了你，他的灵魂和实体应该马上就会永远不复存在的……”

“擎苍……”

方可儿紧紧攥着他的手，

这个时候，周擎苍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他猛地看向方可儿和杨亮。

他的眼里变化莫测，由判断到恍然再到笃定。

方可儿情不自禁地拥抱住了他，“擎苍，我就知道你会醒来的……”

周擎苍冷静地挣脱。

“我全部都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