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回不去最初

岳千凝走至众芳园，在柳岸花堤中穿行。一路幽静，清雅别致。重重的亭台楼阁，小巧玲珑，十分精致。每一处园子丽都是花枝漫蔓，扶摇缤纷花雨，绿枝幔挂，宛若碧海翻浪。这一切在微暗的光线中，更加增添了一种朦胧的美。一时，岳千凝也就抛弃了心中不快。

“岳妹妹……”

突听得一个声音呼唤，岳千凝回头，却是郭夫人。怎么她也在这里？岳千凝疑惑。

在她告辞众人走出来的时候，郭夫人还在端阳院的，怎么她比她还先到这里？就好像她是故意在这里等她似的，可岳千凝明明知道郭夫人和她不会有约。那么，她还是无意间碰到她，太过凑巧，冤家路窄。

岳千凝不知道该如何因对。

当初岳千凝到王府时候，郭夫人用那样的态度对待她，岳千凝对此事一直心存芥蒂，倒不是她鼠肚鸡肠，而是她知道了郭夫人和她心有嫌隙，她对她一直也就敬而远之。到现在岳千凝经历了这许多以后，秉承的原则是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因此更不愿意和原本就对她又看法的人交往。

当然，那件事情之后郭夫人对岳千凝也多方示好，就好像那次她们的争吵不曾有过似的。可岳千凝心里已经有了阴影，对她还是敬而远之的原则，平日里所有的来往都是礼节上的。

现在是她荣耀的时候，岳千凝不知道郭夫人又要说什么？她不愿意让她说那些刻意的逢迎话、口是心非的恭维话，更不愿意让她说莫名其妙的讽刺话，她希望她们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岳千凝很明白她自己，倘若是她看到郭夫人在，定会装作没看见绕道而行，不打招呼的。可是常怀忠郭夫人唤她了，也看到她回头了。

郭夫人已经笑着对她走来，岳千凝想装作没有听见已是不能，她也只得笑着应：“原来是齐姐姐。”

郭夫人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一心要和岳千凝说话似的，快速赶到岳千凝的面前，脚步急因此有些累，微微喘息着，说道：“妹妹，恭喜你呀。那么多人需要你应酬，我连单独给你道一声喜都不能，请妹妹不要见怪。你都忙碌一整天了，不累么，还有兴致来游园字，看起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可恶的岳千凝竟然一步登天，郭夫人内心恨极了岳千凝，可她知道她不能有丝毫的流露，她很清楚如今的岳千凝更加不好对付，弄不好就步了冯夫人的后尘，她没有那么傻。

岳千凝看着郭夫人的满面笑容。郭夫人的话没有他意，可以说也是事实，然而岳千凝还是听着别扭，可只能装作感谢，笑道：“多谢姐姐。这里的花卉如此繁茂，所以顺便过来看看。倒是妹妹的不是，连累姐姐也一整天都忙，姐姐累了吧。”

郭夫人倒也坦荡：“是有些累，不过也高兴呀。妹妹给我们王府添了许多光彩，姐姐也跟着妹妹沾光，凭空的多了许多荣耀，累了也高兴的。”

岳千凝觉得郭夫人的眼神中有许多东西，她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只是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妹妹并没有给姐姐带了什么好处，反倒而连带姐姐受累了。”用手指了指一旁的亭子说，“姐姐，累了就不要走动了，天气还早，我们就到那边的亭子里歇息一下。”

“好。”郭夫人点头。

她们一起迈开了脚步走去，郭夫人笑道：“妹妹，你如此懂事体贴，怨不得王爷喜欢你呢。”

郭夫人这话说的露骨了，岳千凝感觉到其中浓浓的酸意。郭夫人眼里还有些茫然，还有淡淡的失落和忧伤，让岳千凝很不自然。她想其实她在内心的深处也是恨她占有了常怀忠全部的爱吧，不过她能够理解，若是她爱的男子爱着旁人，她也一样心里不舒服。

说话间走至亭子，她们一起坐下，岳千凝看着郭夫人说道：“王爷同样喜欢姐姐的，姐姐也是出众的人，耀人眼目，无论哪一个方面都优秀，在王爷的心中同样占着十分重要的位置。”

说这话，岳千凝有些悲哀。爱是可以被分割的么？她觉得这个社会很不公平，一个女子终其一生只能钟情一个男子，而这个男子可以拥有众多的女子，他们的爱也被分割的支离破碎。岳千凝也不是男子，真的不知道他们是如何面对这些属于他们的女子的。这么说，她心中其实也是难过。

郭夫人内心十分复杂，她看着岳千凝，眼神突然缥缈起来：“他也喜欢我么？不过，那是过去了的吧。”

岳千凝忙摇头：“没有没有，王爷对姐姐依旧如初的。”

“依旧如此……如初见的美好？”

郭夫人的眼神似乎更加飘渺，令岳千凝捉摸不定，她的心也被郭夫人的话扎疼了。

这个时候突然又议论起常怀忠对她们的感情，实在不合时宜，然而又说些什么？她和她，除了都是常怀忠的妻子没有其他共同点，实在没有私密的共同语言。

不过郭夫人的话也让岳千凝伤感，她叹道：“最初是回不去的，过去了的就永远过去了，不能够复制。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啊，重要的的是继续，把最初的美好继续下去，也让自己的心中永远留住那份美好的回忆。”

岳千凝明白郭夫人所说的初见的美好，一定是她最初和常怀忠相识相爱时候的美好吧，她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相爱的，想要也一定是快乐和美好了。不过，时间会流失，如今不是当初，谁又能够给谁一份永恒？

岳千凝又想到了岳宇涵，他说他会在这金陵城守护她，他会永远的守护她么？突然岳千凝又觉得她真是自私，我能够给与他什么，要他如此为她付出？

郭夫人看着岳千凝，唇角泛起笑意：“妹妹，我和王爷的事情是在之前，那时确实也是美好的吧，我是不会忘记了。只是，我能够守着那份回忆继续我安静的岁月么？”

岳千凝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在她最初到来的时候，郭夫人对她可以说是满满的敌对情绪，后来虽然有好转，然而那时的不快已经植根在彼此的心里，她恨她这个多余的夫人夺走了常怀忠的感情，这点连她也不隐藏。

岳千凝突然觉得郭夫人其实也就外表冷硬一些，言语苛刻，内心也并不完全是那种无情的人，不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人心隔肚皮，她和她总是没有深交，又怎么知道她掩藏在伪装之下的心呢？

不过，有一点岳千凝明白，郭夫人对常怀忠的感情很深。因为郭夫人每次见到常怀忠的时候，她的目光就变得那样柔和有充满深情，那是一个女子爱恋的目光，岳千凝看得出来。

郭夫人需要的，是常怀忠持续的爱。

沉思着，岳千凝还是说道：“齐姐姐，你并没有在回忆中生活，你拥有很多，现在，未来，这么多光明的日子要你享有，你觉得不好么？你又是蕙质兰心、才华出众的女子，有着风华绝代的容貌，你还是相府的千金，王爷的夫人，有几个人可以与你相比，又能够与你相争？你的岁月，美好而适宜。”

郭夫人脸上的笑意变浓：“也许你说得对，我也拥有许多，我该感到幸福和快乐。”

“姐姐这样想就对了。”岳千凝不知道郭夫人说的是真是假。只是看到她内心也有柔软无助的一面，这让她对她起了恻隐之心，连往日对她积压的疏远也淡了几分。

郭夫人突然问道：“妹妹，你爱王爷么？”

岳千凝心中一阵惊跳，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

最主要的，我和郭夫人关系一般，这样敏感的问题不该她问。可她问了，我该怎么回答？

她，从岳宇涵救她的那一刻，我的心中就有了岳宇涵，走进她心底的第一个人是岳宇涵。当然了，彻底拯救她的人是常怀忠，她对常怀忠不说爱有多深至少她是感激他的，但是……从常怀德与她说出她是常怀忠从他手里抢夺的那一刻，常怀德在她心里也有一点点地位。

至于常怀忠，无论怎样他都是她的夫君，这是铁定的事实。说不爱他是不合事实的，说她全心全意爱他和事实不符，她怎么回答？不由的，岳千凝低了头。

郭夫人的手搭在了岳千凝的手上，她的手竟然很凉，一点都不像暖春里的温度。她手上的凉意流入岳千凝的经脉，流淌在岳千凝身体的各个角落，还有更加凉下去的趋势，岳千凝明白郭夫人极想知道这个答案。

良久，岳千凝低低说道：“姐姐，我知道，你爱王爷。”

郭夫人点头：“是，我爱他，从和他见面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爱他，不然我不会嫁给他的。”

岳千凝轻笑：“他也爱你。”

她的回答李夫人似乎很满意，她没有再说别的。

她们一时无话，就这样坐着，抬头看，岳千凝才看到夜幕已经降临，远处密密麻麻已经看不清楚，她忙道：“姐姐，天色已经晚了啊。”

郭夫人也警觉：“啊，是的啊。只顾和妹妹说话，都忘了时间了。”立刻起身道，“我们还是走吧，一会儿天晚看不清路了。”

岳千凝也起身：“是的，该回去了。”

一路相随着走出众芳园，虽然各怀心事却依旧有说有笑，不知内情的人一定会以为她们是关系很好的姐妹。就这样，一直到岔路我们才分手。

目送郭夫人离去，念真扶了岳千凝，轻轻说道：“怎么会碰上她了呢？”

岳千凝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就是巧合。”

念真说道：“她这种人心术不正，小姐还这么愿意搭理她。”

岳千凝笑了：“伸手不打笑面人，她那样热情我总不能不理睬吧。”

念真又问：“小姐，她和你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岳千凝也在想，她也不明白，她思索着说道：“不知道，只要她没有恶意就好。但愿……”

慢慢往回走。天色暗了，远处已经看不真切，真没有想到和郭夫人在一起待了这样久，岳千凝轻轻叹出一口气。今日里和郭夫人的谈话，是自从她到了王府之后，她们两个之间时间最长的谈话，也是最亲切的一次谈话。她们两个表面上看起来也和谐，但内心的深处，岳千凝知道她和郭夫人永远合不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