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高处自有高处苦

“没有等多少，反倒是……是不是让妹妹惦记了？”岳宇涵抬起满含笑意的眼睛看岳千凝。

“当然，妹妹肯定是惦记哥哥的了。”岳千凝的话里有些调皮。

念真早已经把茶送上来了，岳千凝和岳宇涵笑着坐下，各自端起茶盏饮茶。

每次见到岳宇涵，岳千凝心里就涌起温暖的感觉，不由自主对他产生依赖感，就好像她是个孩子。

岳宇涵对她露出宠溺宽厚的笑：“哥哥给妹妹道喜了。”

岳千凝脱口而出：“哥哥，这些外在的浮华如同虚无的东西，是妹妹真心想要的么？我之所以高兴完全是因为见到了哥哥，哥哥难道不懂得妹妹？”说完她马上后悔，这样的话太过于率真幼稚了，但愿岳宇涵不要多想。

岳千凝却释然一笑，点头道：“懂得。”

他的话令岳千凝笑容灿烂：“哥哥就是哥哥。”

和岳宇涵认识一年多了，自从认识他之后，犹如在荆棘丛中艰难前行的她，就被他护着。他生怕她被划伤似的，小心翼翼呵护，除了没有将她赎出落红坊，其它能做的他都毫无遗漏地做了。也是岳千凝自小没有享受过兄长的关爱，才被他的呵护纵容了，以至于说话都这般的不留余地。同时她也想到，她是因为对他毫无间隙的感情才这般直言。

一时，岳千凝又有些难过，这个世上，可以让她直言的人又有几个？瞬间她又明白，能够让她直言的人，是她这一生应该珍惜的人，岳宇涵，是她这一生都值得珍惜的人。无论怎样，他都值得她珍惜。想及此处，岳千凝突然想到心中，他当真就是她一生中珍惜的人，比起常怀忠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岳千凝窘迫，岳宇涵又轻轻笑：“是呀，能做你的哥哥真是求之不得的好。”

岳千凝羞涩道：“哥哥，多谢你来看我。”

岳宇涵摇手：“妹妹大喜，我如何不来？当然我知道你不太在乎这些，然而，没有人是生活在真空中的，人想要有却没有的我们有了，就是一种福分，是一种成就，该祝贺的还是应该要祝贺。”

岳宇涵还真是睿智的出众之人，更是懂得她的人。看着他，岳千凝心中突然泛起一股酸涩：“哥哥，你说得应该是对的。既然哥哥这样说话，千凝也没有理由反驳。哥哥，那你呢？你有何打算？”

其实岳宇涵的打算她很清楚。他希望有一日她能够抛开这里的一切，随他而去的，而她还能么？她是皇上亲口封赐的当朝一品诰命夫人了，她的身份，令我和他之间又远了一些，若她真的随他远走高飞，给他人留下的是什么话柄？

还有常怀忠，他因为她高兴，自豪，却在某一个毫无征兆的日子里她不见了，他将受到怎样的打击？

“我还是我平静无波的日子，妹妹不用担心。”岳宇涵轻松一笑，“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我依旧会住在这里。”

岳宇涵话中的深意岳千凝明白，由不得她心中又是苦涩，又是难过，“没有旁的打算？”她紧追了一句。

“没有。”岳宇涵十分平静。

岳千凝提高了声音道：“哥哥……”

念真手里端了一盘点心上来：“公子，先请用一点，一会儿就是正式的宴席。”

念真笑的无比灿烂，岳千凝看出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从浑身每一处洋溢出来，扬起烂漫的色彩，连整个房间都带上了愉悦的笑容。

岳千凝知道念真的笑，一来真心真意为她高兴，二来为岳宇涵的到来高兴。

盘子里是岳宇涵爱吃的点心，这些不用岳千凝吩咐念真就能做到。只是岳千凝心中有说不出的纠结，准确一点说，是她不喜欢念真对岳宇涵的这种殷勤。念真没有错，她和她一同在岳宇涵的宅子里住了那么久，岳宇涵对我很好，对念真也很好，如今岳宇涵来在她这里，念真对岳宇涵多照顾一些有什么不对？

岳千凝明白，不对的一个是她。

她知道，念真对岳宇涵的好有报恩的成分，还有她自己对岳宇涵爱慕的成分，不管念真凌如何对待岳宇涵，都不为过。

岳宇涵对待念真的好，是因为岳千凝，那种好好是爱屋及乌的好，岳千凝都知道，然而她心中还是无法畅快。

岳宇涵用温和的眼神看着念真，说道：“多谢你。”许多时候，因为岳千凝和念真亲近的原因，岳宇涵对念真也有那种兄长对待妹妹的亲切。

念真如同受到最大的褒奖，嫣然一笑：“岳公子客气了，奴婢能够为公子做点什么，是奴婢开心的事情。”

岳宇涵笑道：“念真姑娘，你在你家小姐面前尚且自如的很呢，说起你自己来，都是‘我’的，近日来如何在我面前称起了奴婢，这个我不敢当的。”

念真一怔，羞涩的脸灿若流霞：“公子取笑，是我……”

听到念真如此说话，岳千凝想之前她在岳宇涵面前是不是自称奴婢的？她也不太注意，今日不知道为什么岳宇涵会有如此一说，岳千凝内心很是徘徊。

这应该是高兴时刻的玩笑，但念真尴尬的厉害，忙转而笑道，“既然岳公子如此说，那我就还用我称呼自己吧。公子慢用，有事再唤我。”说完，逃也似的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念真身影消失，岳千凝回过神来，说道：“哥哥，念真的点心做得极好，又合乎哥哥口味，哥哥快尝尝味道如何。”

岳宇涵欣喜道：“也多日没有吃到念真姑娘做的点心了。”

岳千凝看着岳宇涵捏起一块点心送至口边，心中激起千层波浪，促狭般笑道：“哥哥，念真的点心是好吃，可你不能吃饱了一会儿吃不下宴席，那个才是为千凝祝贺的。”

岳宇涵一怔，笑了：“千凝，看来你今日真是开心，都和我开起玩笑来了。”

慢慢将一块点心吃着，岳宇涵眉眼间却似有所思，转而对岳千凝说道：“妹妹，如今你身份高了，这王府中人自然不敢小觑你，只是嫉妒你的人也更多，我希望妹妹处处小心提防，好好保重你自己。”

岳千凝轻轻点头：“我明白。”

岳宇涵又许久地看着岳千凝，说道：“千凝，我要外出一段日子。”

“哥哥要去哪里？”岳千凝突然想起他要去的地方，不由就有些惊慌，仿佛又什么不妙似的，令她惊惧，忙又问他，“多久？”

“去多久，我并不清楚。那边有重要的事情，我不能不去。我走后，妹妹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自己。”岳宇涵慎重说道。

“哥哥。”岳千凝突然有一种不舍，仿佛他走后不会再回来似的。她不喜欢别离，更何况是这种特殊的别离。

其实就是在这金陵城，也是她生活在王府，岳宇涵生活在他的宅子里的，他们也不能经常见面。可岳宇涵这样的离开让岳千凝有一种千山万水的阻隔一样，和他们都在这金陵城性质不同。还有说不清为什么，岳千凝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岳宇涵看出岳千凝的忧郁，说道：“无论怎样，我都会回来。不管我走多久，只要我活着，我都会回这金陵城看望妹妹。”

岳宇涵坚定地看着岳千凝，他的坚定令岳千凝心中惶惑。他的眼神又有许多的孤独，令她想起旷野雪地中静默不语的一只动物。岳千凝想，若不是因为她，他也许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吧？若不是她，他身边现在也一定有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子。

是她是她，可她真的不能给与他什么，这一生，岳千凝明白她和他之间也许就在这样了。可是他不认，他想等待奇迹，这个是岳千凝不能预测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奇迹能够改变她？

念真再次款款走进来，对她们笑道：“小姐，岳公子，端阳院那边来人，有请小姐和岳公子。”

岳千凝看看岳宇涵又看看念真，微笑道：“念真，你随我到端阳院吧。”

黄昏的晚风吹佛时，岳千凝带了淑晴念真她们从端阳院出来。夕阳已经只剩一点淡淡的光晕，却令天空绚烂无比，那些悠然漂浮在空中的云朵，晕染着晶莹的霞光，变幻着各种姿势，优雅而轻灵地徐徐而动，玲珑的妙曼，旖旎的瑰丽，令人无限遐想。

心里有些郁闷，不想回月明院，就这样慢慢走着。

“小姐……”念真轻轻唤道。

“嗯，何事？”岳千凝扭头看着念真。岳千凝看出来她心中不痛快，岳千凝明白。

念真轻声一笑：“没事啊，就是看着小姐默不作声，想要唤一声小姐。”

岳千凝慢慢地行走，洁净清幽的小径，铺着一色雪白的平整小石。翠柳在小径两旁婆娑，白杨以挺拔的姿势刺入天空。三月，各种花卉最繁茂的时机，已经有盛开时间早的花卉出现凋零，夏的气息露出了端倪。今年的春天，她因为各种忙碌还没有来得及欣赏，无有一点捕捉这春就快要接近尾声，此时心里的郁闷更加重了些。

脚步更慢，岳千凝对淑晴说道：“淑晴，你且带人回去照应院子里的事情，我想散步，让念真陪我，一会儿再回去。”

“是，夫人。”淑晴答道，带了晓薇离去。

念真开心道：“小姐，一天忙碌你不累呀，想去哪里，我陪着就是。”

岳千凝望了望四周，离这里最近的园子是一座小小的花园，叫众芳园，她去过一次，比不得瑞芳园的宏大，却是又一番精致的景象，于是，岳千凝说道：“我们就在这附近的园子里走走吧。”

念真点头：“就依小姐，反正时间还早呢，我们就去这个园子吧。上次来过一次，这园子里的花卉比瑞芳园更为繁茂一些，也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