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念故人

“其实报恩是分很多种的，有的恩可以用金钱报答，有的恩用人情报答，有的恩用生命报答，有的恩没法报答，唯有用心。”岳千凝说道，“还有句话叫大恩不言谢。”

“是的，小姐。”念真点头道。

岳千凝还是笑：“也有的恩，只有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送出去才是完整的报答。”

念真再次点头。

岳千凝看着念真又说道：“还有的比较特殊，比如他想送某样东西，可他自己没有了的时候，就总是想要找取代的东西送出去，你明白么？念真，倘若有一天我因为想要报答别人，把你当做我送出去，你愿意么？”

“小姐，我说了我是人，不能等同其它的东西，不是随便可以送就送的。”念真说道，“我想和小姐在一起。”

岳千凝沉着地说道：“我说过了，要是在没办法的时候呢？人才是最珍贵的东西，是任何东西都不能取代的珍贵。我要是将你送出，就是要你代替我去的，那是我对人最大的报恩。”

念真越发脸红，忸怩道：“小姐若是这样，就不是我一直信任的小姐了。”

岳千凝突然忍不住笑，却不知道她的笑是苦笑还是什么，她说道：“我是信任你的，这一生或许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不然我亦不会让你去代替我。只是我还没有也没有打算把你送出去，你脸红什么，难道你知道我要将你送到哪儿？”

念真一张脸更加通红：“小姐，别开玩笑了。这水都有些冷，小姐该出来了。”

“好吧。”岳千凝慢慢从浴盆里起身，走出来。

念真用锦帕为岳千凝拭擦身上的水珠，又为岳千凝穿好锦绣的罗裳。她低头看一眼，青竹带了一个人在外面等候，知道这里余下的事情自有人打理，所以让念真扶了她，回卧房。

穆惜月已经在等岳千凝，看到岳千凝进来，站起来一脸的笑意：“姐姐，还好吧？是不是十分劳乏了？”

岳千凝看到穆惜月神清气爽的样子很高兴，她说道：“是的。累了洗个澡，所有的劳累都让水冲走了似的，感觉十分舒适。妹妹你怎么样？”

穆惜月笑道：“正如姐姐说的，所有劳累都给水带走了。更何况和姐姐在一起，都好着呢。”

岳千凝伸手拉穆惜月坐下，笑道：“我也是，尽到妹妹感觉兴奋，什么劳累都没有我们相见更重要，妹妹，今晚我们两个一起睡，好好说说话。”许久没有这样自由了，又是和穆惜月在一起，十分的畅快。岳千凝扭头吩咐念真，“你带珠儿儿下去吧，我和依依小姐在一起，不用你们服侍。”

“是，小姐需要在呼唤我们。”念真和珠儿欢喜地牵手而去。

穆惜月笑着说道：“姐姐，我们说会儿话可以的，但我还是到客房去睡吧。”

岳千凝不解道：“为什么？”

穆惜月笑：“不是有什么事，我是怕影响姐姐休息。”

“这个？哪里，太想和你在一起了。我们都许久没有在一起好好的聊天了呢。之前方便的时候，我们还在桃花庵留宿，对烛夜话，现在怎么不可以了？”岳千凝摇头，伸手把穆惜月刚刚洗浴过、散在脸上的一缕头发理好，接着说道，“难得这样的机会和妹妹在一起，我们清清静静地说说话，不好么？休息的时候很多，而这样与你在一起的机会能有多少？”

“也是，姐姐。那么多思念你的日子，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当然了，你锦衣玉食不会不好，我说的是你开心么？王府虽然好但有许多限制，不知道姐姐是不是觉得束缚。”穆惜月说道。

岳千凝深深点头：“妹妹这样聪明，我过得怎么样你完全想得到的。锦衣玉食就是好么？人生难得的是心灵的畅快，这些妹妹懂得。”

穆惜月说道：“这亦是我的担心之处呀。姐姐，今晚我们畅所欲言，让心中所有的郁闷都散去。”

岳千凝笑道：“是的，让我们都开开心心的说话。”

就这样，岳千凝和穆惜月愉悦地交谈，岳千凝在王府总是觉得不得舒展，今日和穆惜月在一起，总想仓畅快伶俐地说些什么，只是突然感觉到缺少什么似的，又似乎中间隔着什么，有一种无法穿透的遗憾。岳千凝努力调动大脑去想，终于想到是她和穆惜月的聚会中少了一个人--郑丹。之前有长时间的聊天总是我们三个人在一起，今日缺了郑丹。郑丹……她成了往事，也许花柳街已经不记得有过她这样一个人，但她依然在岳千凝和许多人心里存活。不知道今日如果还有郑丹在，是她们三个在一起，她有多么开心？

“姐姐，你在想什么？”穆惜月察觉到岳千凝的恍惚，问道。

“哦——”岳千凝意识到她走神了，忙说道，“妹妹，还记得郑丹姐姐么？如果是我们三个在一起就更加完美了。”

“是的，姐姐。你看如今，她走了，你嫁了，独我一个人留在原来的地方，许多时候就想念你，想念郑丹姐姐。郑丹姐姐依然不会回来了，我就想你是不是能突然的在我想念的时候出现。因此，在得到你的信息之后……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的惊喜。”穆惜月说着竟然有些难过。

岳千凝突然意识到她错了，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到郑丹的。郑丹没了，虽然她们思念她但说起来就是一个伤感，她和穆惜月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倘若一再的提起郑丹，不是把她和穆惜月之间愉快的氛围破坏了呢。还有，穆惜月还在花柳街，提起郑丹会让她内心的伤感更重。

岳千凝忙说道：“妹妹，不管我在哪里都会想念你。郑丹姐姐依然去了，我们就把对她的思念埋在心底祝她在天堂安好，然后更加珍惜我们。我出府想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亦是想见到你，这不”岳千凝笑着，“无论怎样我还能有机会见到你，只怕将来你遇到心仪的人了，远走高飞我想找都找不到，到那个时候，我找谁呢？”

穆惜月摇头：“哪一天不知道在哪儿呢，有没有还是疑问。身处烟花柳巷，感觉就是水上的浮萍，随波逐浪，没有方向，没有归宿的。姐姐想要找我，我随时都在，就是姐姐不太方便吧。”

穆惜月的话让岳千凝陷入沉思。是的，其实不方便的是她。

岳千凝将目光投在红烛轻摇的光晕之上，那一团熠熠的光亮似乎被无限放大，就在那团光晕里，感觉蕴藏了许多。不由就想到今日在桃花明惠师太的话：她说穆惜月将来同她一样的荣华富贵。只是不知道穆惜月的荣华富贵在那一边？倘若她在京都，她们还是要好的姐妹，若她给人带走，那她们就是任凭心中思念却是遥不可及的无奈。

岳千凝将目光移向穆惜月，突然生出一个想法，她需要把穆惜月带入王府么？依照岳千凝目前的能力，为穆惜月赎身是完全没有问题的，穆惜月进入王府和她肯定是同心同德，但是她能把穆惜月安排到哪儿？她自己就是一个多余的夫人，总不能把穆惜月给常怀忠做妾。

岳千凝慢慢说道：“妹妹，你还是要有一个积极的心态，将来你会有很光明的去处。今日明惠师太就说了，她的预言是准的。”

“那不过是师太对我的安慰罢了，姐姐如何也肯信。”穆惜月不由轻笑。

“不是的，妹妹不要忘了师太不是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她不打诳语。”岳千凝正色道。

“那我能去哪里呢？”穆惜月突然用探究的目光看岳千凝，“姐姐，总觉得你不如意似的。你身在王府，是高高在上的王夫人，难道还是不如意么？”

岳千凝终于忍不住了：“妹妹，王府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内里却是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就我身上发生的那些事，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得清楚。”

烛光下，穆惜月静静地坐着，岳千凝平静地把她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说出来，毫无隐瞒，毫无保留。这些事情，除了穆惜月，我还不知道能讲给谁听。

穆惜月能感受得到岳千凝的无奈，看起来每个人都不是一帆风顺，也绝对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的风光，脱下伪装，谁能逃得掉难过？许久了，穆惜月长长叹息一声：“人心险恶啊，无论哪里都是一样，王府是个特殊的地方，发生这种种事情就更不足为奇了。姐姐你以后凡事小心点。”

岳千凝点头道：“是的。就这才出府，说实话，如果不是看到小兰那种样子，我还没有勇气给王爷提出出府来透透气。好在王爷还是宠我，竟然允许了。我只想等我回去以后，小兰的事情得到圆满的解决，亦不枉我一番苦心。”

穆惜月叹道：“姐姐什么时候也是善良。”

岳千凝摇头道：“说实话，她虽然是一个丫环，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冤枉。再说了，我的丫环晓夏就是被冤枉死的，感觉如果我不把我所知道的说出来，就对不住死去的晓夏。”

穆惜月紧紧抓住了岳千凝的手：“姐姐，相信你做得对。也希望你回去以后，一切都风平浪静。”

岳千凝微笑点头：“但愿如此。”

岳千凝相信穆惜月的话，也相信常怀忠能把她交待的事情处理好。她想在一个安静安宁的地方存身，不想要各种不安心。

只是对常怀忠，岳千凝不知道她这样是不是公平。老老实说，她要求出府来多少带着负气的成分，常怀忠却纵然她的任性。看得出常怀忠对她的感情是真心，而她，对常怀忠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和穆惜月在一起，总是说不完的话，她们两个几乎一夜未眠。

早上起来，岳千凝感觉她的眼睛有些浮肿似的不舒服，但精神极好。看到穆惜月一张脸上带了笑容，岳千凝问道：“妹妹，睡得好么？”

穆惜月怔了怔道：“和姐姐一样的好。”

她们两个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