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庵门相见

心中喜悦，一路和明惠师太说着话回至明惠师太的禅房。明惠师太道：“冷施主先饮茶歇息，稍坐歇息后再去参拜菩萨，如何？”

“听凭师太安排。”岳千凝柔顺回答。

明惠师太的禅房，一如之前她到来的那样，简单清爽，洁净无尘，仿佛无挂碍的禅心。坐于简单的竹制椅子上，岳千凝手捧白瓷茶盏中清香的茉莉花茶，看瓷白色花瓶中的几枝鲜嫩垂柳，如观音菩萨手中的净柳，滴洒甘露普渡众生似的。她的心，所以的杂念即刻被抛到不知所以的地方，连灵魂也被洗涤干净。

这样的境界，是真正的干净美好。

那怕走出庵门就是世俗红尘的沾染，也不妨碍她此刻的宁静清心。岳千凝真想把自己也融入到这无尽的禅意中，永远不要沾染尘埃。

明惠师太温婉地问我：“冷施主，好久不见你来过，这一向可好？”

岳千凝微笑着看明惠师太，感觉这里真是一个干净清静的地方，不是么？她已经是名震大金国的守成王第五位王夫人了，明惠师太竟然不知道。看明惠师太的脸平静无波，感觉她的心亦是平静无波，岳千凝张口想说出事实，话到喉咙却是变了：“多谢师太挂怀，我过得还好。”

明惠师太微微点头：“好，但愿如此。”

明惠师太此语一出，岳千凝心中一惊，难道师太已经知道她的经历？岳千凝忙道：“师太，我冷凝竹已经不是当初的冷凝竹，已经成了岳千凝——成了另外一个人。”

明惠师太又微微点头：“贫尼看到你成了另外一个人了，只是不知道让你成为另外的人的那个人是谁？”

岳千凝还是诚恳地说了：“师太，你……知道平王么……”

“恭喜竹施主，岳夫人。”明惠师太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贫尼懂了。你身处王府荣华富贵，值得祝贺，然高处不胜寒，夫人懂得的，祝愿你平安幸福。”

明惠师太的话叫岳千凝有些难过，我说道：“师太……你明白的，我……多想我还是之前的冷凝竹。”

明惠师太久久看她，叹了口气，道：“贫尼懂得。既是如此，索性贫尼唤你千凝如何？”

“多谢师太，师太如此称呼叫千凝觉得看到了亲人。”岳千凝脸上洋溢甜蜜的笑容，仿佛面对她慈祥敦厚的亲人：“千凝也多谢师太祝福。”

明惠师太温和地看她：“侯门似海你要小心谨慎，身处高处亦要善待他人，不可心怀叵测。记住善待他人就是善待自己。”

岳千凝展颜笑道：“多谢师太教诲，千凝记下了。”

说话间，有小尼来报：“穆施主来访。”

岳千凝知道是穆惜月来了。她还以为她需要一些时候才能够到来的，不想她也这般及时，真让岳千凝高兴。

明惠师太起身说道：“有请。”我也起身，和明惠师太一起到外边相迎。

老远，就看到穆惜月带了珠儿走来。她一袭浅淡的纱衣裹身，身姿袅娜，步态优雅。头上简单的随云髻，斜插碧玉梅花簪，浅笑嫣然，款款而来。

岳千凝也快步迎上去。还没有走近，穆惜月就喜悦扬起了手：“姐姐……”

“穆妹妹……”岳千凝回应她。

她们很快走到了一起，两双手紧紧攥在了一起。

“姐姐，接到讯息我急忙就赶过来，生怕错过姐姐。”穆惜月微微喘息，她是一路急着赶过来的。

“既是要你来，我就会等候，何必这么急把自己给累的。”岳千凝怜惜地说道。

“知道姐姐在等候，就想早一刻赶过来，也好和姐姐多有时间相聚。”穆惜月脸色绯红若早上的早霞，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明惠师太走到了她们身边，双手合掌：“穆施主好，且进屋叙谈……”

穆惜月这才忙着对师太行礼：“见过师太。方才只顾着急同姐姐说话了。”

明惠师太眸中是深深的笑意：“贫尼懂得。回禅房在叙话吧。”

见到穆惜月真是高兴，岳千凝牵了她的手一路说笑着走回禅房。

数月不见，穆惜月比之前更为成熟沉稳，岳千凝知道这是岁月给与的馈赠，人--总是要随着岁月变化的。扭头望穆惜月，看她绯红的脸上露出自然的笑容，岳千凝有一种亲切的熟悉。

人活着不容易，应该笑着面对生活，每个人都应该笑。不过，笑的种类太多了，真心的笑，假扮的笑，讨好的笑，高傲的笑……尤其是处在不得已的位置上时，各种身不由己的笑把自己淹没。

岳千凝清楚地记得她在落红坊的时候，是怎样用“笑”面对那些所谓的客人。那种笑，也就是普通人眼里的卖笑。卖笑的人，内心是何等的凄凉心酸。穆惜月同岳千凝一样，她的那些笑容同岳千凝一样。

只是此刻，她的笑容，发自内心，这种笑美丽灿烂，从内到外散发熠熠光彩。

岳千凝不由用力捏捏穆惜月的手，她敏感地看她一眼：“姐姐？”

岳千凝对她意会一笑：“好喜欢这个时刻。”

穆惜月心有灵犀的笑道：“何尝不是呢？”

时光之快如白驹过隙，转眼又是一番情景。岳千凝已经不再是落红坊的著名歌妓，那种窒息的生活已经被她埋在生命的尘埃之中。只是穆惜月……

岳千凝多么希望以后的穆惜月脸上永远是这样的笑容。

进入禅房，岳千凝和穆惜月相对而坐。有小尼重新奉茶上来，她和穆惜月热情地交谈。明惠师太有事出去了，念真和珠儿也亲热地出去说话，禅房里只剩了岳千凝和穆惜月。

岳千凝细细看着穆惜月，笑道：“柳妹妹，你比之前更美丽了，美中加了许多神韵。”不想提花柳街那些叫人厌恶的事情，不想再说伤感的话题。许久不见了，岳千凝希望她们能开心一会儿。

穆惜月看着我笑：“姐姐打趣我。我还没有说姐姐漂亮呢，好像过一天美丽就随着你长一天似的，不知道再过几年你会长成怎样的美丽。”

岳千凝说道：“肯定会长，只怕长的是美丽的皱纹吧。”说着笑了

穆惜月也笑：“美丽的皱纹总归会有的。”

岳千凝笑道：“是的。希望妹妹在有了美丽的皱纹以后，笑的比此刻还好看。”

穆惜月低了头，岳千凝一下意识到她说错话了，穆惜月何等敏感，她的话会让她难过。在岳千凝尴尬之中，穆惜月抬起头来：“萧姐姐，你知道么？在我得到姐姐信息的那一刻，我的心就飞到姐姐身边了。姐姐没见，我想我那个时刻的笑才是最好看的。”

岳千凝连忙点头：“相信。我们都好久没有见面了，我是时时都在想念妹妹。若不是没有自由，不知道有几次要跑出来约见妹妹。”

穆惜月默默点头，许久说道：“也就数月的时间，却感觉好久好久没有见到姐姐的面了，想念中觉得姐姐面容都模糊了似的，恍如隔世。得知今日能见到姐姐，我昨晚兴奋一夜，今日迫不及待的赶来见姐姐。”

我完全相信穆惜月的话，我又何曾不是这样？穆惜月究竟是什么身世我不太清楚，我不去问，就好像她也从来不问我一样。在这点上，我们十分默契，我们彼此只知道对方和自己是一样的人--孤儿。因此我们同病相怜，我们惺惺相惜。

岳千凝看着穆惜月说道：“妹妹，真是太想念你了。你真的是比之前更漂亮，你也成熟了许多。”

穆惜月看着岳千凝说道：“姐姐，你也变了，变的雍容高贵。但是……姐姐，你瘦了，王府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你竟然没有一丝丰腴，难道王府不合你意么？看你清瘦如此，真叫妹妹心痛。”穆惜月的眼里流露出担忧。

说到王府，说到王府是否合她的意，岳千凝无奈摇头。王府，贵为王府，她能进入王府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怕那是众多女子梦寐以求的追求。可是说心里话，那不是她合意的地方，她并不是贪图富贵之人，常怀忠也并不是我真正的心仪之人。她进入王府完全是身不由己。

倘若要她选择，岳千凝宁愿选择山野林间的宁静淡远。找一个合意的真心相爱的丈夫，和他男耕女织，生几个可爱的孩子，过我们与世无争的平静生活。

岳千凝苦涩一笑：“王府在旁人眼里是荣耀的，但对我，不一定真的适合。”

穆惜月理解地点头：“姐姐是更为高雅的人，王府虽然荣华富贵，却不见得是超脱世俗的，或许世俗的种种在那里更为浓烈，勾心斗角的，亦没有安宁，想来姐姐不屑于那样的明争暗斗和争权夺势吧。”

岳千凝深深点头，叹道：“知我者，妹妹也。妹妹虽然不在那样的地方生活，但妹妹识文断字又冰雪聪明，就凭书本上的描述妹妹也懂得侯门似海的道理，至于那种地方的生活……表面上分光无限，暗中的阴险狡诈叫人深恶痛绝。我在落红坊的时候身不由己，进入王府不过也就是名义上风光，又哪里是自由之身？说不得，许多地方还不及在落红坊。”

“姐姐，千万不要这样想。就算有些地方不尽如人意，但总归是王府，是许多女子向往和崇拜的地方。我知道姐姐淡泊名利，可姐姐不要悲观。凭着姐姐的聪明才智，难道还不能好好的生活？姐姐，珍惜你现在拥有的，一定要好好生活，善待自己。”穆惜月急急忙忙的劝说我。

岳千凝正待开口，一个小尼走了进来，双手合什：“两位施主，是到斋堂用斋饭还是在师太禅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