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家丑难言

岳千凝看到常怀忠的眼里有深深的悲哀和凌厉，还有许多无奈。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家族的不幸和耻辱，若是给外人知道，于名声颜面上极为不好，岳千凝明白常怀忠的痛苦。常怀忠也是整个王府的主人，他的夫人竟然做出此等事情，他倘若不给王府一个交代，只怕旁人也会对他心有微词，常怀忠也是心知肚明。

常怀忠没有办法的。他又何尝愿意用这种方式处置冯夫人？不管冯夫人多坏也曾经是他同床共枕的女人。岳千凝想常怀忠的内心一定有不忍的地方，但他就是不得不如此。

冯夫人用卑劣的手段这般害人，死有余辜，但就这样被常怀忠处死，岳千凝还是觉得不忍，毕竟她也是人，是一条命。岳千凝嗫嚅着：“王爷……”

“难道说你还想为她求情？”常怀忠用手轻轻抚摸岳千凝的脸。

不知道是她内心在发抖还是常怀忠的手有点抖，感觉到常怀忠的手在她脸上是及其细微又连绵不断的滑移。岳千凝轻轻说道：“不知道。”

常怀忠叹口气：“千凝，本王明白你心有不忍。你是善良的女子，你也希望所有人同你一样，但是，怎么会一样？坏人也不能被姑息和纵容。情就去情，法就是法，哪一个犯错误的没有给自己的错误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再说了，有的人犯错了你容了以后他还会犯第二次，本王不给任何人犯第二次错误的机会！”

岳千凝知道她无话可说，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果犯了错没有惩罚，不就都乱了么？可她还是想说一句，她想试探一下常怀忠的口气，于是说道：“王爷，我是说毕竟她是你的夫人。”

常怀忠险恶地皱起了眉头，摇头道：“是，她是本王的夫人，真叫人羞惭。千凝，这下你也知道了，本王身边是这么多的女子，然那个是好的那个是坏的，你说本王能一一分辨的清楚么？就是这种情形，你说如何让本王对所有的女子都一视同仁？”

常怀忠这番话叫岳千凝心服口服，难得他都明白，也难得他知道自己的错误在哪里。岳千凝好想说一句，既然如此，为什么就不能只娶一个女子？但她知道这种话我不能出口，因为这事男子的社会，是男权的社会，女子是男子的附属品，只要男子有足够的钱财势力，娶再多的女子也是天经地义。也正是这样，才造成了女子之间的争风吃醋，还有醋海风云酿造的各种祸端。

岳千凝小心翼翼道：“王爷，可是……”

“她是嫉妒本王宠爱你，无事生非的，这样恶毒的女子你不觉得恐怖？她的嫉妒之心也太重了，所有人都下手，连本王的孩子也不放过，哪里还容得下她？真想立刻就给本王的孩子偿命！且把她关进霜寒院，让她反思，看她还有什么话说。也让其他人看看，争风吃醋害人的人会是什么下场！算是给所有人一个警示吧。”常怀忠叹气道。

看到常怀忠的内心也处于挣扎和痛苦的状态，岳千凝也不忍在让他难过，她点头说道：“王爷英明果断，处理问题不会有失偏颇，千凝相信王爷的正确。”

常怀德又拍拍岳千凝，说道：“千凝真是善良之人，受了这样大的委屈，都不逼迫本王用更重的刑罚去对待她，更没有对本王纠缠不休。看起来，本王的眼光还是亮的，没有看错人。”

岳千凝说道：“想来她也后悔的，我又何必逼人太甚。”

常怀忠又叹气：“后悔也晚了。”

是的，许多人都是那样，做了不该做的事情，知道后悔都晚了，覆水难收。这件事情也给了岳千凝一个教育，今后做事务必三思而后行。

常怀忠突然道：“千凝，本王一直有个心愿，你可明白？”

岳千凝忙问：“千凝不知道，请王爷明示。”

常怀忠深深地看岳千凝，道：“本王多想与你有个孩子，我们的孩子。”

岳千凝霎时感觉到热血上涌，脸上放不下又挤到脖子上，燥热的身体都流汗了，真不知道此刻的她是个什么面目。岳千凝羞涩的不敢抬头，嚅嗫道：“王爷，府中王爷身边的女子，都是才貌绝艳，又对王爷百般柔顺的。”

常怀忠抬手轻轻抚摸岳千凝的脸，道：“你是你，她们是她们……”

清晨，常怀忠离开的时候岳千凝知道，却装作熟睡。她是被他抱在臂弯里睡着的，他起床时，轻轻把枕在她颈项下的手臂抽出，又慢慢起身。岳千凝不敢睁开眼睛看他，却感知到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也觉出了他的呼吸一点点轻轻浅浅地靠近她的面容，然后又是轻轻巧巧的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极轻，蜻蜓点水似的，岳千凝知道他是怕惊醒了她。然后，他离开了她的额头，她又感觉到他均匀的呼吸在她脸上起落，知道他又在久久看她。

常怀忠穿衣服的动作也是极轻的，衣料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早春的枝条在抽出新芽，含苞的花儿在绽放一样，都是轻轻的柔柔的。直到听见他轻手轻脚地出去，岳千凝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室内朦胧，却也隐隐约约辨认的出一切，岳千凝望着常怀忠离去的方向，久久出神。常怀忠，他是严厉的有时候甚至是暴戾的，为什么在对待她的时候又如此温柔缠绵？仿佛那个人不是他。岳千凝心里明白，唯一的解释是常怀忠爱她，也只有爱，才能改变一个人，常怀忠为她而改变，她的内心还是有一丝丝感动。

倘若岳宇涵没有在她心底留下痕迹，岳千凝想她也能像常怀忠爱她一样爱上他吧？或者说，倘若常怀忠没有从常怀德手里抢夺她，他在她心里就是完美无缺的了。可惜了，世上没有完美。岳千凝一个人默默叹气。

房间里影影绰绰的物件一点点清晰，静悄悄地清晰，仿佛什么都不曾有过，常怀忠也没有从这里走过，而岳千凝的内心都明白。这个房间里，激烈过，沉默过，争论过，和谐过，热烈过，平静过……

一花一世界，她和常怀忠有过一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世界。

现在，那个世界成为了另外一个时空，此刻她又穿越到我的时空中了，她回来了。

岳千凝没有继续躺下去，起身，披衣站在窗前。远处的天边有霞瑞蔓延，澄澈的清明。她就那样目不转睛看着，看朝霞一点点慢慢展开，蔓延，令天空灿烂，折射粼粼的傲人眼眸的金茫。她知道，今日又是春光丽日的烂漫，继续历史长河中煌煌的一个点滴，演绎无数春日胜景的一个片段。

今日，如此好的时光，她该出去走走，实现她昨日没有实现的愿望。真的，岳千凝料定今日是明媚的一天，适宜踏青，追踪春的痕迹，也肯定能让心情脱离冬的压抑，扩张春的美妙。只是，看着看着她突然丧失了美妙的心情，连美好春季的景色都不想去想象。

她想起了冯夫人。

她再次被冯夫人困扰，冯夫人被关进霜寒院，会成为什么样子？柴房里是什么情景岳千凝是知道的。

去年的时候，她到柴房看望晓夏，到如今还没有多久，那里的一切令让触目惊心。冯夫人到了那里，能够受得了么？一直都养尊处优的她，如何忍受？情形一定极其凄惨了，想想岳千凝都觉得毛骨悚然。

思忖间，听得门口有轻微的脚步声响，岳千凝扭头，却是晓薇。

猛然看到她，岳千凝感觉有点特别。看来人的习惯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

晓薇也是没有料到岳千凝这么早就起来的，猛然看到岳千凝在窗前站立，惊了一下。忙走到岳千凝身边道：“夫人，早春很困人的，夫人如何不多躺一会儿，这般早就起来？”

晓薇说的是，春天的季节，人特别容易犯困，有许多诗词描写人春困的情景，如“长风卷帘春意懒，伊人瞌睡卧枕眠”，“春困厌厌，抛掷斗草功夫，冷落踏青心绪”等等。话虽如此，然说的还是无事之人，至少是事情不紧急不忧心罢了，不然如何得睡得踏实？

岳千凝轻轻将手按在晓薇的肩膀上：“你不也同样早早就起床了么？”

晓薇嫣然一笑，似乎很难为情，道：“夫人，奴婢不是许久了才重新回来的么，一夜兴奋，都难以安睡的，所以及早的起来，就想看到夫人。”

霞光映现在窗上，透过窗纸照在晓薇的脸上，她的脸有晶莹的薄红，仿佛透亮，她的眼里闪着喜悦的光，看得出，晓薇语出肺腑。

岳千凝也诚心实意地对她说：“难得你对我这样。你可知道，在你走后，我也是想念你的。”

晓薇点头，又低了头：“奴婢相信。奴婢一直惦记夫人，希望能早点回来见到夫人，终于给奴婢等到了呢。”等她再次抬头的时候，眼里又有了晶莹的泪光。

岳千凝点头：“只要你想回来，你总是能回来的，我也在等你……”

她们两个相互对望，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慨。

“呀，怎么这么早你们就都起来了？”听这略带惊讶的声音，岳千凝知道是念真。“我还以为我是早起的，原来有人比我还早起呢。”在岳千凝回头时，念真已经走近了她。

其实在刚才晓薇走进来的时候岳千凝以为是念真，念真却是这个时候了才来。看起来，她和晓薇真的是早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