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因果
一回到了宫里，楚清辰就马不停蹄的拉着云谷子去了勤政殿。
凤夕则由苏歆负责送回凤栖宫。
“还请您详细说明一下，这离魂症的症状与危害。”楚清辰把所有的侍从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云谷子。
“离魂症自古有之，只是被发现的极少，且多被冠以疯癫之名。老夫数年前见过一例。因受创伤，心痛至极，犯此病时。性情大变。犯病前，多会不正常昏厥。至于危害，全看个人。”
云谷子至今想起当年那个病例还是不忍唏嘘。
“会危害到性命么？”楚清辰手不自觉的握紧，他怕的只是凤夕离开他。而且，永远不再回来。
“这个，我查遍古书，发现患此症者，多数，亡于自尽，少数被当做异类处死。因病因多是悔恨，所以多自残且不自知。”云谷子抚须叹道。当初他极力想要阻止那人自尽，到最后还是晚了一步。
“如何治疗呢？”
“要治此症，病因是关键。因为不是身体之症，所以无良药，此病源于心。找到病因才能医治。但药毕竟治标不治本，这个你要明白。”
“那这几月就请您暂住在太医院，不知可否？对外一致说皇后身子虚弱，您是我特意为她调养身体的。”
楚清辰深吸口气，这已经比他最害怕的结果好很多了。
“这是自然。”云谷子垂目掩过一丝欣喜。装作翻找自己的行医录。
“苏盛，快去凤栖宫把闫嬷嬷叫过来。”楚清辰高声道。
这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楚清辰来回踱步。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因为什么让凤夕变成了这样？
“你就别晃悠了，病因是什么等那人来了一问不就知道了。不过，你确定她知道？”
云谷子倒是不慌不忙的，坐在楚清辰特意命人搬来的椅子上翻着自己随身携带的行医录。
“闫嬷嬷从凤夕出生就陪着她，无论什么事，只要跟凤夕有关，闫嬷嬷一定知道。”这一点楚清辰还是敢肯定的，闫嬷嬷是凤夕最依赖的人。
“不知圣上招老奴前来所为何事？”闫嬷嬷见到凤惜，就明白凤夕的事绝对暴露了。不过还是要先装一下糊涂。
“这位是流云阁的云谷子，让你过来是因为凤夕的病，关于凤夕的病你知道多少？”
“圣上又知道多少？”闫嬷嬷小心试探。
“你知道什么就都说出来吧，嬷嬷。”楚清辰叹口气。
“你认为病因是什么？”
云谷子抬头看了闫嬷嬷一眼直接了当的问道。
随即低下头去，不停的翻找着当年的记录。
“老奴曾经斗胆猜测过，大概是因为四年前那次遇刺。”闫嬷嬷也不再隐瞒了。
“遇刺？我怎么不知道？”楚清辰惊讶的看向闫嬷嬷。他一直以为凤夕的事情他都知道，竟然有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么？
“圣上您应该记得鲁国被灭吧，就是长公主善战之名传遍天下的那一年。那应该是您走之后的第二年。
那次，长公主好不容易跟皇后求来同二公主一起出宫游玩的机会。本来一路欢声笑语的，谁知道走到祁山下竟然有刺客埋伏。
本来长公主与侍卫们勉强能同那几个刺客打个不相上下，谁料到还有高手在暗处，只等着一击致命。
那人趁长公主不注意从背后袭来，长公主察觉到时已经太迟。根本来不及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二公主她，她飞扑过去替长公主挡下了那一剑。长公主安然无恙，二公主却血流不止，太医院全力医治，吊住了一口气，但二公主一直昏迷，最终还是命丧黄泉。”闫嬷嬷说到此时，已满眼通红。无论对谁而言，当年那件事都是心上永远的疤，她恨不得当初飞奔过去的是自己。
“后来长公主查出了是鲁国的刺客，为了请旨在凤栖宫外跪了三天，皇上不忍，让公主带三位将军五十万精兵，为二公主报仇。
后来的事皇上应该都知道，从那以后，鲁国不复存在，只留下了迁州。那天夜晚，长公主逼问鲁国公主为何要派人行刺。鲁国公主竟然说是因为嫉妒长公主因为长公主在十国之会中抢了她的风头。长公主听完后亲自杀了鲁国公主。又传来二公主去世的消息，长公主几近癫狂，后来就大病一场，再醒来后自称凤惜，性情大变。”
闫嬷嬷永远都记得凤夕杀了鲁国公主后独自离开的背影，重重的铠甲下单薄的身影，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凤夕问过她是自己的错么？她只能努力的开导凤夕。可是凤夕的内疚感已经不是劝导就能消除的了。
后来，凤夕再醒来时就是凤惜了。
变成了天真无邪柔柔弱弱的凤惜。心地善良的凤惜。
但凤夕也变了，变的处事果断阴狠决绝，为达目的不计手段，像是完全蜕变了。
那个曾经她们捧在手心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变成了独当一面的长公主，凤皇病重，她担起天下重责，刑罚量度，绝不手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成为女皇的时候，楚王发兵，打的正是清君侧的名号。
“外人只知道长公主遇袭，二公主重伤。没人知道二公主早就去了。而且，而且二公主本来名讳是凤箐。为此，皇后娘娘特称因二公主痊愈不易，是上天怜惜，所以改名凤惜，就这样，一过就是三年，长公主的病情时常反复。在这期间，就一直以两个人的身份待在宫中。此事只有皇后皇上和长公主的心腹们知道。后来公主的病情稳定在一月，一月就是周期，一个月是长公主凤夕，一个月是二公主凤惜。”闫嬷嬷眼圈泛红，这本是一段应该被尘封的往事。
“后来楚王起兵，势如破竹。众位皇子亲赴战场，皆战死，在百姓的不断期盼请命下，长公主不得不再次披上战袍，接连收复三州二府，可一月之期要过。长公主本就劳累过度又夜不敢眠。最后还是因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老奴斗胆带公主亲信护送公主回宫。谁知道二公主一醒就是三个月！长公主直到前日遇刺才醒了过来。可这才两天，长公主竟然又昏了过去。病情反复，好像，又加重了。”闫嬷嬷断断续续的说完了当初的事情。
虽然闫嬷嬷没有提及，但楚清辰也能想象到，当初凤夕是经历了多大的痛苦。
“看来这就是病因了，这女娃倒也挺惨，活到现在也不容易！”云谷子叹口气，世上总有这么多悲惨的事，说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可上天有没有考虑过不幸的那个人是不是愿意承担起所谓的大任？
“你们有没有找过大夫？”楚清辰稳定心神，问道，既然早就发现了，那么不应该有什么治疗吗，总不能任其发展吧。
“当然找过，皇上皇后暗中寻访各地名医。对其细说症状言行，可那些人连公主都没见一面就妄下断言，说无药可救，说是疯了。”
闫嬷嬷眼眶含泪，到现在她想起当初那些事还觉得心疼。不是说上天慈悲么，她怎么觉得这么无情呢。
而且若非此事动摇了凤皇的心，传位一事迟迟未定，恐怕也就不会有现在这般局面了。
“一群庸医，凡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皇后的病是心病，因心之所伤，所以才造出第二个人，就像是为了弥补自己心中的愧疚，逃避也好，赎罪也罢，不过是拿曾经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而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错的不是自己。至于皇后的症状，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若没猜错，皇后病发时出现的二公主，同真正的二公主很像吧！”云谷子感叹道。
“确实很像，性情几乎一模一样。但是为什么皇后娘娘最近病情如此反复？”闫嬷嬷追问道。
“恐怕是自己又给自己锁上了更多的枷锁。把所有的错都归于自己身上。最近恐怕受到了很多打击，才导致心魔肆虐。”
云谷子话已至此，楚清辰自然明白了。
灭国之仇，家破人亡。亲人，朋友，无一幸免，还有那些将士。所有的人都被毁了，可自己却好好的。越是这样，心里就会越难过。越难过，就会想着逃避，想着赎罪。
“这病最危险的地方，在于自残且不自知。自尽的极多。而且自残自尽时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楚清辰想起凤夕舞剑时咄咄逼人的戾气，终于明白了，为什么。
云谷子边说边用手指把行医录挑到了三十九页，“找到了！终于找到了之前那个病例。”
凤安十一年七月二十七，受邀入住段府。段员外扭送一子，称其疯癫。观其言行，彬彬有礼，苦苦求救，并无异常。第二日，截然相反。眼神狠毒，口出恶言，自称秦和，查无此人，且一心寻死，撞墙被拦，下药迷昏。第三日，画眉舞袖，称是花旦，举止做派娇艳而媚，登楼唱戏，险摔下高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