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固有的弱势

蓝夫人的目光突然一亮笑道：“是么？他有和你提起过我？”

岳千凝立刻点头：“是啊，他不止一次对我说起姐姐，夸赞姐姐的好呢。”

看起来，每个人都希望别人夸自己的好，没人不例外。

张夫人的开心仅仅是瞬间，随即感叹：“女子活在世上为了什么，到底是为谁而活，就为了男子么？为了取悦男儿而活，就活得太累了。若这个男子真爱自己，就算付出再多也算不冤枉，若不是……是不是就是一种悲哀？”

岳千凝定定地看蓝夫人，心里明白她的感慨也是发自内心，其实她的感慨何尝不是我的感慨？女子活的到底是什么，为谁而活？女子不能上朝为官不能战场拼杀，就好像一条寄生虫一样，所有的价值也是传宗接代，除了这点就没别的，女子的甘心付出就是为某一个心仪的男子么？倘若这个男子如她爱他一般的爱他也就罢了，如果不是呢？

岳千凝颓然道：“是啊。只是……我们最好还是为自己而活，不必为了那些无法和拥有的东西困住，顺其自然就好。”

张夫人扶上了我的肩膀：“还是妹妹有智慧，什么都懂得，什么都明白。”

岳千凝茫然摇头，其实我有太多的不懂，她活着，也是很茫然。

“咦，我原本是来看看你身体好了没有的，却拖住你说了许多废话，你有没有累着？”

岳千凝摇头，将采用端上的茶送到她面前：“多谢姐姐关心，和姐姐说话哪里会累。这段日子以来，我的确是倦怠，不过今日感觉大好，又和姐姐说这些话，很是开心。”

蓝夫人道：“妹妹，你身体欠佳不想走动，一直都在屋子里，连一丝新鲜空气也不曾呼吸过。今日天气晴好，虽然没有多少春意的温暖，却也不冷了，不如我们一起出去透透气，你也好运动一下，可好？”

岳千凝也的确是闷了许久，细数一下，这正月都要过完了呢，时间真快。她欣然应允：“姐姐的提议正好，原本也想出去走走呢，现在都有姐姐做伴了。”

留了念真，她带着淑晴和蓝夫人皆同杜娟出门，去蕊芳园。

如今虽然有春意，却还不是春花阑珊的时节，空气中有微微的清冽，倒也令人舒爽，天空明净，春风微醺。树木的枝条没有绿意，却也不似隆冬里的僵硬，甚至看出了淡青色。春水消融，泠泠淙淙，带着绵绵的悠长缓缓而过，流着若人向往的清澈深邃，远去。

过一座座弯桥，走一条条幽苔，穿一道道拱门，各种古朴古拙的凉亭庄重着姿容，岳千凝和蓝夫人说笑着，议论各种有趣的事情，倒也开心。

走过一座亭子，蓝夫人径自走进去，说道：“今日我都走许多路了，想歇歇，妹妹可以随意走走，一会儿我们在这里相见。”

原本岳千凝也想陪她坐的，却看见了那片繁华过去只等再一次繁华的梅林。对她而言，那片梅林有特殊的意义，她想去走走，于是笑道：“也好，我想去那边看看，一会儿过来陪姐姐。”

蓝夫人道：“妹妹自便，我想歇歇了。”

离开蓝夫人，岳千凝走入了那片梅林。梅花已经凋零，地上是凌乱干枯的梅瓣，就那样赤裸裸铺展，被任意践踏，让岳千凝黯然神伤。

她抬头看虬枝铁杆的梅枝，恍若上面是繁华的梅花，正用灿烂的姿态盛放……一眨眼又没了。梅花在寒冷的季节绽放，如今浓郁的春天了，却要悄然隐退。那曾经拥有过的辉煌，用寂然取代。好在它们始终都有傲气，统领了严寒中所有的芬芳，始终都是骄傲，下一年，它们依然用傲岸的姿态在枝头显示骨气。

岳千凝悄然而退，仿佛不敢惊扰这方神色的净土，转身，却见不远处立着一个白衣飘袂的人影。单单一个背影，不用多疑就明白他是常怀德。怎么是他，真是冤家路窄，岳千凝微微吃惊，佯作不见，转而想要走开。

“谁道无情冷似霜，独对落红祭残香。春风不解佳人意，日暖却若幽恨长。”

这是常怀德的声音，岳千凝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是什么意思？给她听的么？好像这里除了她没有旁人，不用怀疑他也是吟给她听的了。

“漠然冷对凄凉景，谁识多情似无情？拂袖映香落落空，隔岸犹有解语人。”岳千凝在心中默默言道，然后重新移步。

“岳夫人……留步！”

背后传来常怀德的呼唤，岳千凝佯作没有听到，头也不会走开。

“千凝——”

随着呼唤，人的脚步声急促走来，岳千凝知道再也装不下去，若是被他拦截下来，岂不是尴尬？只得停下来，转身，装作刚刚看到他的样子，说道：“原来是二王爷，给二王爷请安。”说着对他施礼。

常怀德怔了一下，眉头纠结在一起：“你又何必如此？”

她懂他的意思，却不能任性。这里除了她还有蓝夫人，若是给蓝夫人看到，不是节外生枝么？她和常怀德那点事情是万万不可以给更多的人知道了。

岳千凝佯作不解，淡淡笑道：“二王爷，我若是有不周的地方，还请二王爷见谅。”希望她的话能让他意识到她们之间的距离。岳千凝太害怕蓝夫人突然前来看到她和常怀德在一起，就算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我也怕，没法解释的。

常怀德不知情，面上毫无掩饰地流露出悲伤的深浅，他几步横在岳千凝的面前，开口道：“千凝，这里并没有人，只有你和我，我们就不能随随便便的，像正常的朋友那样，说几句话么？”

岳千凝正色道：“无论有人和没人，都是一样。二王爷是二王爷，你的身份我不敢高攀，二王爷也知道，我如今是庶夫人--是一个妾而已，并不是二王爷口子的夫人。”说着她想走开，常怀德看出了她的企图，再一次在她迈步的地方垮了一步，拦在她面前。

“小王明白。”常怀德说道，“你是什么人小王不明白么？你又何必妄自菲薄？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是什么样的身份，在小王眼里你都是光彩照人无人可及的。你这样让小王心里很不舒服，你知道原因么？你……你分明是不把小王放在眼里，刻意去寻找一切借口疏远小王，连贬低你自己都在所不惜。”

看他如此，岳千凝忙说：“二王爷多虑了，千凝实话实说，没有旁的意思。哦，王爷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千凝先行告辞。”说着她行礼，正色从他一旁迈步。

常怀德内心难过，他想要岳千凝在他面前多留一会儿，转过这个话题忙着说道：“听说你病了许久，今日出来游玩可是好些了？”

常怀德这样的问话岳千凝不能不回答，她说道：“好了，谢谢二王爷关怀。”

“虽然好了，然而你的脸上依然有苍白憔悴的痕迹，似乎精神也没有完全的恢复，你不要隐瞒小王看得出来。你希望你好好保重，不要把自己弄到让人心痛的地步。”

不料常怀德说这样的话，饶是岳千凝戒备心重到只想远离的地步也不得不应付，又说道：“大概是这一阵太过于劳累，休息一阵自然会好，不劳二王爷挂怀。”

常怀德竟然笑了：“你是及其要强之人，若仅仅是劳累，岂能是这等模样？你是另外怀了心思无法释怀而已，说穿了是忧思过度。小王猜测不错的话，你是为了晓夏之事。”常怀德一语中的，令我暗自吃惊。

须臾，岳千凝冷冷说道：“是，但又如何？晓夏被人陷害，我做主子的不能为她查得真相，真是愧对她了。为老王爷做事是我的意思，我原本一片好心却连累她断送性命，此事若是换到二王爷头上，你又作何感想？不过，不管此事的真相如何，晓夏都用命做了交待，旁人该放过我了吧。”

原本不想说话，结果还是说了很多。晓夏的事情，在岳千凝心中成了块垒，常怀德一个触及就让她失去控制，言辞激愤，忘了目前的状况。

“岳妹妹，你在此处，让认好找……”

急促的说话声在岳千凝背后响起，是蓝夫人的声音，真的给她找到这里，岳千凝暗自悔恨自己停留的时间太长。不知道她听到了些什么？好在此刻她和尹旭谈论的是雪梅之事，就算她听到也没有什么。相信她也不是多事之人，不会见题发挥吧。

岳千凝转身，蓝夫人急急走来，身上佩环叮咚，衣裙飘风，宛若莲开，岳千凝只得笑着招手：“蓝姐姐，我在这里。”

“原来妹妹在此和二王爷相遇了，我说呢，生怕妹妹有个什么闪失呢，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蓝夫人走近，微微喘息。

岳千凝忙道：“蓝姐姐知道我喜欢梅花，就算没有梅花了也想来看看梅树，不料和二王爷不期相遇。让蓝姐姐着急，是我的不是了。”她歉意地说道，心里真的是惭愧。

“看来今日小王出来的正是时候，得遇两位嫂嫂可以说说话儿。”常怀德坦荡地笑着，把目光坦然地投向蓝夫人，“嫂嫂，看你今日的妆容，是和春天比美呀？春天可真是比不过你，甚至给你吓的都不敢勃发了。”

看常怀德如此，岳千凝知道常怀德和蓝夫人也是相熟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果然，蓝夫人笑道：“二王爷总是会取笑我，难道我还比得过岳妹妹么？你是不是看到岳妹妹这样枝头的凤凰，而我如同一只山雀，故意气我？”

“蓝姐姐，休要取笑我。”岳千凝急忙做生涩的姿态辩解。

常怀德笑道：“两位嫂嫂各有千秋，都是枝头的凤凰，令小弟眼花缭乱。”

蓝夫人看岳千凝过于矜持，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还以为她和常怀德真的是在偶然相遇不太熟悉，笑道：“妹妹不必拘束，二王爷豪爽洒脱不拘小节，在他面前不用拘束。”

“还是蓝夫人懂得小王。”常怀德大方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