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总成谶
淑晴慌忙跪下：“夫人，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打理好月明院，奴婢没有管教好下面的人，连累夫人，对不起，请夫人责罚。”
淑晴的举动叫岳千凝一怔：“你这是为何？”
淑晴慌乱的目光不敢与岳千凝对视，低了头说道：“夫人，当初王爷派奴婢来服侍夫人，一再叮咛奴婢万事小心，奴婢却没有做到尽职尽责让院子里出现这样的事情，是奴婢失职，奴婢愿意领罪。”
岳千凝再次一怔，原来常怀忠派淑晴过来的时候，就担心过要出什么事情，还有常福，一直对她忠心耿耿，凡事都为她着想，给她的感觉也是生怕有一丝闪失。看起来，常怀忠迎回她这个多余的夫人真是费了一番心机。可，饶是他精心安排，又怎么能把旁人对她的怨恨消弭与无形？她还是不能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夫人。
这件事情的发生，不消说了，是怨恨她成为夫人的人所为。说什么老王爷病重是因为食物中毒，老王爷病重不过是此人见机行的一个借口，要把岳千凝拉下侧夫人之位才是他的目的。只是，害晓夏丢了性命，叫岳千凝于心不忍。
岳千凝叹一声，道：“淑晴，此事怎么能够埋怨你？就算王爷要你保护我的周全，王爷又怎么能料到旁人生怎样的事端，而你又能阻止什么？能做的，你们都帮我做到了。是我做事欠考虑，连累你们。今后，我已不是夫人，你们的位置也更加低下，我要说的是，今后更要小心谨慎，绝不可以招惹是非。我无力保护你们就如同我无力保护晓夏一样，我不希望我们月明院再有悲剧。”
“夫人，”淑晴仰头看岳千凝又忙低下头去，“是奴婢辜负了王爷，没有照顾好夫人。”
“此事不怪你。从我来到这里，你们对我真心实意我知道。是我行事不慎连累晓夏性命都丢了。你们跟着我在今后要走什么样的人生，我也不能保证，此种状况，就算最起码的安危我觉得我也不敢保证。我也想了，你们愿意跟着我的，就留下来，不愿意跟着我的，我会等王爷过来的时候，请他将你们送至地位高的夫人那里。”岳千凝说道。
淑晴双目垂泪：“夫人若如此说，奴婢越发的该死了。奴婢只愿意跟随在夫人身边。”
岳千凝伸手拉起淑晴：“淑晴，府里的仆人身份高低亦跟着主子的身份而来，你不听说宰相门口七品官么。你愿意留在我身边，与我一起同甘共苦，不怕受委屈，我当然愿意。我所说的也包括其他人，哪一个不愿意留在此处，就请外出寻找高位，我一律放行。这件事情，你来做。”
淑晴点头道：“谢谢夫人，夫人的意思奴婢明白。其它善后的事情，奴婢都会处理好，不劳夫人费心了。”
岳千凝也轻轻点头，看着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念真。
念真是平静的，跟着我，几番跌宕起伏，她已经能坦然接受了。人生的平步郑丹，江河日下，她深有体会。这件事情，她也视为正常。
一时，岳千凝和淑晴都沉默下来，念真突然笑了：“小姐，在我看来，一切都是正常，说不定哪一天小姐又来一次飞黄腾达，我敢肯定。”
岳千凝无奈笑了：“我只希望平静的生活下去，你别给我语不惊人死不休了。”
念真依然笑道：“小姐，我真的相信，因为我相信小姐的为人。就是我……曾经是街头冻饿的乞丐，后来跟着也享受荣华富贵了。谁又能料到呢。”
这一次岳千凝是真正的笑了，一个丫环都能说出自己是荣华富贵，她还能抱怨什么？
淑晴茫然地看着她们，显然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而岳千凝也不想让她知道什么。
岳千凝说道：“都别说了，我懂你们的意思，明白你们的心意。这院子里的仆人随着我的地位降低减去一半，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也就剩下你们两个了。今后，我们做事都小心些，一起同甘共苦吧。”
念真说道：“什么叫苦啊，跟着小姐以来，我就没有觉得自己受过苦。只相信以后一定会更好。”
淑晴也说道：“是啊，夫人心善。就算现如今被人陷害，事情也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到那个时候夫人自然会得到你应该得到的。奴婢们跟着夫人，是个甘心情愿。”
“好。”岳千凝动容。
她们的回答让岳千凝心酸。她，凭什么让她们跟着她扬眉吐气？她是女子，她的身份注定她不能金殿赶考状元，不能沙场挣得英名。出身不能改变，唯一改变命运的就是夫君的身份，她能以一个妓女的身份嫁给王爷成为正夫人，已经是命运中的幸运儿，她们跟着她也不算委屈，只是她又沦落为王爷的妾，…妾的丫环又能有什么身份？
岳千凝想要改变目前状况的唯一办法是查清楚老王爷病重的原因，查清楚晓夏到底是为什么而死，找出那个幕后凶手，她才能得以光明，这是拯救她的办法，也是改变她月明院所有人命运的办法。在这点上，岳千凝会努力。
种种迹象也令岳千凝觉得查证不是没有可能，她相信她会查到的。
往昔有晓夏和晓薇，处在一起的她们四个关系融洽，闲暇的时候她们或做女红或嬉耍玩笑，有时岳千凝也和她们四个一起嬉闹，享受轻松的快乐。如今四个人去了一半，岳千凝不知道念真她们两个是不是有缺失的遗憾，有孤零零的感觉，她有。
尤其是晓夏，今生今世再也无法相见，岳千凝怎么不觉得孤单遗憾？
守门的一个丫环突然急匆匆走进来：“夫人，常福求见。”
岳千凝一惊，难道又有什么事端？
“让他进来回话。”说着起身走往内室外的轩堂，念真和淑晴也忙跟出来。
常福见到岳千凝的时候，面色萧然却也刚毅，施礼道：“禀夫人，院子里的一切事宜奴才重新做了调配，已经安置妥当，请夫人放心。”
“好，有劳你了。今后院子里的人少了一半，各种事务做起来或许繁杂些，你看着安排打理，辛苦你了。”岳千凝说道，用赞赏的目光看他。
常福的意思她懂。她院子里的人抽走一半，剩下的人就需要重新安排各种事务，想不到常福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都安排好了，速度够快，做的也够清楚。
“都是奴才应该做的，奴才也只有做好一切才不枉夫人平时对奴才的好。”常福说道。
不是所有人都见风使舵，不是所有人都随波逐流。她对旁人的好，有些人在她落魄的时候已经忘了，有些人却铭记于心对她始终如一。常福的态度让岳千凝欣慰，她由衷说道：“谢谢你，我们的日子不同于往日了，接下来，有许多事情需要你去处理，你明白吗？”
常福躬身道：“夫人无需对奴才客气，该怎么样，该做什么，奴才都明白，夫人只管放心。请夫人保重就好。”
看到常福一切都明白，岳千凝无需再吩咐。她说道：“那好，多余的话我不说了，你都懂了。下去吧。”
常福心领神会地说道：“好，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告退。”
看到常福转身而去，岳千凝觉得她没有被孤立，未来的她，一定会有希望。
念真突然说道：“小姐，晓薇去了，我们是不是请她在有机会的时候帮我们留意下老王爷那边，能不能给我们提供一点关于晓夏之死的线索。”
岳千凝摇头：“不必。我们不去强人所难，她若愿意，我们不需要我们求；她若是不愿意我们求也无用。此事也不能急于求成，需要慢慢的从长计议。如今不同往日了，你们做事更要谨慎。”
“是。”淑晴和念真回道。
这一日又是一个分界线，是岳千凝从夫人位置上跌下来的日子，她深深知道。只是她院子里的人，不知道他们是无法接受，还是一时无法改口，都称她为夫人而不是庶夫人，她也懒得去纠正了。
突然变成这样，岳千凝迷茫中有些不知身在何处，恍惚着天就慢慢黑下来。
又是一天……
花枝烛台上的红烛依旧燃烧，那光焰微微闪烁，和之前一般无二，岳千凝却觉得这烛光格外清泠，恍若把房内的温度都给燃去了，连活泼也失去。
也许是人少了的缘故，也许是她的心理作用，总觉得冷冷清清。就这样被冷寂包围，将寒夜催漏，将韶华暗淡，逝去她青春流年。想来人生不由人，都是命定的吧，挣扎亦无法逃脱什么。她，岳千凝，她的今后又是怎样？她不甘任人宰割，可她该怎样抗争？
“人生无奈，冬夏春秋谁能改？人生无奈，东西南北都徘徊。春夏秋冬脱不过轮换，东西南北谁更改？花瓣的温柔，沙石的粗粝，皆为天生，难道说，人的命运也是天生？”
临于案前，岳千凝举笔狂乱，思绪纷乱。她不是不甘心她从夫人的位置上跌下来，原本她也不该是常怀忠的王夫人，她明白。她不甘心的是被人算计，就这样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来害她，令她百口莫辩，背着这样罪名的她，叫人怎么看待？胸中激愤，交织着难以名状的情绪，岳千凝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突然闻听背后有轻微的叹息，岳千凝一惊，忙回头，原来是常怀忠在她身后。他，什么时候来的？岳千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竟然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妾身拜见王爷。王爷到来，妾身不曾迎接，请王爷赎罪。”岳千凝我起身，从容镇静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