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夕阳无限临黄昏

念真轻轻扶她：“小姐，坐下歇息一会儿。事实如此，不必多想，就算什么都没有，你还有念真，念真会陪你到永远的。”

岳千凝看到念真的眼里是坚定，对她点头。岳千凝知道，都知道。哪怕她是孤家寡人，身边也会有念真。

来在王府，原本也是岳千凝没有料到的，就算她被逐出王府都能接受，何况这降了封位？

只是突然间的改变让岳千凝不适罢了。不是么？她是常怀忠最宠爱的夫人，谁都知道常怀忠因为对她喜欢破了王府规矩将我封为王夫人，其实她应该是妾的身份。今日她又成了庶夫人，还是比妾的身份高出许多，岳千凝该满足。

当然岳千凝心里还是难过，变的真快呀。她不是在意身份地位，可她在意这种改变带给她的耻辱。

到此刻岳千凝明白了是有人刻意制造出老王爷中毒的事件令晓夏身亡，然后又借了这件事情将她从夫人之位拉下来。那个人终于达到了目的，他满意了么？

刹那间岳千凝好恨，这种耻辱叫她不恨太难了。她能隐忍不代表内心没有想法。那个人，总有一日她会让他血债血还！

当然也有令她心安的好处，这样一来肯定随了那些对她嫉恨的人的心愿，今后她可以安安静静再没有是非。

“夫人，什么都不用多想，先歇息一会儿，身体要紧。”淑晴小心翼翼地说道，眼神带着惊恐。

岳千凝意识到她的脸色一定难看之极令人害怕，淑晴大概是以为她无法承受这突然的打击而做出什么事情来，她在担心。

岳千凝突然笑了，说道：“我是有点累了，该休息一下。你们陪着我许久也累了，去休息一下。只有保重好我们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想要做好事情先保护好身体。”

她突然觉得很轻松，她已经得到了惩罚，这下没有人和她做对了，她应该算是因祸得福，她喜欢。她对念真淑晴笑笑：“你们两个去吧。”

“我扶你去休息，小姐。”念真说道。

看到念真满脸的担忧岳千凝点头。其实此时她已经没有了任何负担，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晓夏之死不会这样简单，就算她死了事情也不会因为她的死就此罢休，原本岳千凝预料到的，此刻不过是应验罢了。

岳千凝知道她逃不掉但心安，她没有做过坏事，她也没有唆使过任何一个仆人做坏事。

如今别人硬是把莫须有的罪名强加给她，纵然她百口难辨，但她接受，不就是降低位分么？不就是降低王府对她的待遇么？至于名声之类，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岳千凝也坚信有一天她会把这一切翻过来。

也许是酒的缘故，也许是事情有了结论岳千凝无需担忧，一下子感觉到浑身瘫软，或者说她是真正的累了，需要休息。

念真扶了岳千凝走至床前。

岳千凝对念真道：“你也去休息。”

念真说道：“小姐，如今看起来是有人暗中耍阴谋害我们了，什么老王爷中毒，无非是个借口，就是害我们的。”

岳千凝点点头：“是的。”

念真又说道：“她们嫉恨王爷对小姐的宠爱，嫉恨小姐的位置。”

“原本我就不该是夫人，当然遭人恨。现在他们遂了心愿。”我轻笑，“我心里都明白，不用多说，你先去休息，我们慢慢在说。”

念真默默点头退下。

岳千凝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到发生的这些事情也许到此算是一个段落，那么其它的暂时没事，她就可以安心了。心宽了觉得躺在床上十分舒适，没有多久就熟睡了过去，没有梦，没有时间概念。

这一觉睡的真正踏实，等岳千凝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得到充足的睡眠，她神清气爽。

念真老早就等着小姐，看到岳千凝精神很好十分欣慰。岳千凝将念真端来的补汤一饮而尽后笑笑，念真也笑笑很轻松地下去收拾了。

岳千凝移步窗前。临窗，看向远处，天边的流霞如同一片旺盛的火海，燃烧了半个天空，那艳艳的橘红颜色如炙人的烈焰，却是温馨的舒缓，是波澜壮阔的美，叫人心生感动。岳千凝静静地欣赏，听见了朔风吹过，有轻微的呜呜声响至枯树的枝干，更有她窗下的青竹萧萧有韵。

这种状况也是极少有的景致，令人心胸开阔，岳千凝慢慢沉醉在其中。她忘了这是何时她身处何地，忘了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她身上缠绕。她微微仰头就那样注视天空，看燃烧的云霞，真的是波澜壮阔，汹涌的橘红高高地弥漫，泼墨一般晕染，气势恢宏，如同大海，令人震撼。

岳千凝忘了时间，就那样在其中沉浸，直到漫天霞光渐渐发暗，她才骤然想起这是黄昏，而她是站立在王府她的月明院的房间里。

因为风的缘故，许多云彩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逃逸一般的跑到了别处，剩下的云彩也慢慢的光线暗淡，给人焦灼的压抑。

岳千凝知道，天，也会慢慢暗下来的。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纵然不舍，又如何挽救？许多事情，人都无能为力。

幻想也好，幻象也罢，人总归是生活在现实里的。回归了现实的岳千凝默默走到案前在椅子上坐下，想她的现在。

她从此以后又是一种身份，从王爷夫人的位置上跌下来，成为王爷的庶夫人。说的好听一点是庶夫人，其实也就是妾。

妾，时代不同概念不一，此时的大金国关于妾的定义，大金国上下臣民都知道。

在内心的深处，岳千凝在意的是平静的日子不在意什么位份身份，可是从一个较高的位置掉下来毕竟需要一个很高的心理承受能力来接纳，她纵然有这个接纳的心理能力，也是黯然神伤。最重要的，不是她的错，她是被人暗中诬陷落到这副模样。

心里又浮荡起莫名的哀愁，不是为了她自己的浮沉，而是为着所有的一切，她不服。

与她来说，这又是人生的一个分界点。

小时候，她在父母的怀羽翼下无忧无虑，她天真单纯，沉浸在幸福快乐中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人间险恶，不知道人生跌宕。一场事故让父母骤然离世，她成了孤儿，她从天堂掉入地狱。一个富贵小姐沦落到孤苦伶仃，想要投亲之际又碰上身边的丫环念真重病。那个时候，如果她不赶快救治念真，只怕念真就会命丧黄泉，岳千凝能抛下她仍下她叫她命丧黄泉？不！岳千凝不是那种人。她要救她。她被迫卖身青楼为妓，哪怕是卖艺不卖身的舞妓，也是妓。

生活能改变一个人，亦能造就一个人。如果当初她不是家庭遭遇变故，只怕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人心中诸多的险恶。是的，岳千凝应该是不知道，比如她现在被人陷害从夫人的位置掉落到庶夫人的位置。

世态炎凉，红尘悲苦，岳千凝以为她会在落红坊沦陷到无止无休，那种暗无天日她亦麻木。

却不料常怀忠为她赎身，来在王府的最初她有梦一般的感觉。相比之下，她还是喜欢岳宇涵那里的环境，安逸安闲安适，不争不斗。可是，岳宇涵不给她永远的权利，王府成了她的归宿。

生活与一个弱女子来说，没有选择，岳千凝亦无力反抗。她无法改变，也就抱着淡然的态度，想平静地生活，平平淡淡过完我这一生。

树欲静而风不止，她不与人争斗，人与她争斗。

她落败。

岳千凝心有不甘，那个用暗箭伤人的人太可耻了，不是么？若仅仅因为我是多余的夫人，他用正大光明的态度和我理论，也许她会自动退出夫人之位，她会甘心情愿接受这一切，可是他却用卑鄙的手段将她拉下来，还赔上了一条人命，岳千凝如何能心平气和？

她觉得屈辱，她有冤屈，只是她又能够怎么样？

还有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有必要么？晓夏不过是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却做了牺牲品，可悲可叹。

晓夏……当晓夏的音容笑貌出现在岳千凝脑海里的时候，她的内心是屈辱的疼痛，若不是因为她，晓夏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却陨落了。

晓夏，你是真正的冤枉！岳千凝在心里暗暗对晓夏说，就算你受屈招供，你又能扛起什么？或许你以为你一力担当旁人就都脱离开来，又怎么知道旁人更加因为你的招供大做文章？

思虑万千，感慨万千，却于事无补，岳千凝知道，她想做的事情不是一蹴而就，还需要等待，等待时机，等待机会。

念真轻轻走至岳千凝的面前，她在沉思中都没有看到，偶尔抬头才看到念真一张担忧的脸。

“小姐……”看到小姐看她，念真才开口。

岳千凝笑笑：“都收拾好了么？”

念真点头：“是，小姐。”忧郁地看着我，念真又说道，“小姐……”

岳千凝知道念真要说什么，摇手打断她：“不必多说，我都知道。来日方长，我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念真长长舒口气：“小姐，念真明白了。只是，院子里的人突然少了好多……”

毕竟念真还是担心小姐在心理上不能接受，岳千凝却又笑了：“念真，你不知道我的性子么？人多了反倒吵闹多生事多，人少了清静，我喜欢清静。”

念真点头：“当然，只要小姐觉得没什么，念真就不担心了。我也知道小姐凡事都有安排，都有分寸，这件事情，总会水落石出。”

她指的是晓夏之事。

岳千凝点头，说话间，淑晴端了茶过来：“夫人，刚刚沏好的茶，喝一点吧。”

岳千凝抬头，看着淑晴笑道：“我已经不是夫人了，是庶夫人，以后你们对我的称呼要改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