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白玉盏葡萄酒

岳千凝笑笑，对丽庶夫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顺便在白藕一旁的碟子里夹了一片碧绿黄瓜放在口中，黄瓜的甘爽清甜立刻在口腔弥漫，十分令人开胃，如此寒冬季节能有这般新鲜芬芳的黄瓜，不知道农人用了怎样神奇的手段，叫人佩服。

岳千凝亦想把所有的不快暂且抛开，更何况还有两位夫人在，也不好怠慢，于是笑道：“蓝姐姐和丽妹妹都在，难得我们聚在一起，浅酌几杯如何？”

蓝夫人顿了顿，一脸喜悦说道：“岳妹妹这里的菜不说味道如何了，就这新鲜的色泽也够诱人，不喝酒都想醉。岳妹妹想喝一点，自然愿意奉陪啊。”

丽庶夫人说道：“姐姐们高兴，自当奉陪。”

其实她们都是为了要她高兴，陪她开心，岳千凝我很明白。

她扭头对淑晴吩咐：“去拿红葡萄酒来。”

她这里的葡萄酒有红白两种，白葡萄酒色泽清爽，清香怡人却是有着浓烈的辛辣，而红葡萄酒色泽艳丽，馥郁丰厚，有着果香性的清甜，口感丝缎般的柔滑。我们都是女子，适宜喝这种红葡萄酒。

淑晴答应一声下去。

一旁的晓薇把酒杯布好，淑晴的酒也拿了上来。

洁白的玉盏，晚霞般的葡萄酒倒进去，红白交映，艳丽惑人，看着叫人愉悦。

蓝夫人叹道：“不说这酒的味道如何，单单这样绝配的颜色，就叫人喜欢，不用喝就有醉的感觉。”

丽庶夫人看着杯中酒，笑道：“这样明快的颜色确实叫人喜欢，岳姐姐实在是懂得色彩之美，也懂得如何调配生活。看着就是温馨的浪漫。”

岳千凝笑道：“丽妹妹，我这也不过是普通的生活。与你来说，见到的美太多了。”

丽庶夫人丽萍是金夫人的贴身丫环，跟着金夫人在皇宫什么样的阵势也见过，她这里的一点点颜色在她眼里就不成颜色，岳千凝很清楚。

丽庶夫人一愣，说道：“岳姐姐，或许我说的你不能理解。我在皇宫的身份也是宫娥，说白了也是普通的丫环。服侍主子见到的却是很多，更何况那是皇宫，各种豪华铺张不是民间能有的精致精美，但那和我无关，我也无法体会。再说了精致的东西多了雕琢，失了自然淳朴。而姐姐这里，与我来说是真实的，是生活的味道，姐姐这边的美是叫人踏实的美。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体会，和他的经历有关，在我眼里，岳姐姐这里的美十分独特。”

蓝夫人拍手：“丽妹妹好一番精彩的演说，当然也是你发自肺腑的。我给你说的不喝也醉了，但我还是想亲口品尝。”

岳千凝笑着举杯：“既如此，我们三个一醉方休。”

“好。”

她们两个一起举杯。

说笑间几杯酒下肚，岳千凝我微微觉得头晕，叫她自己觉得反常。这样的葡萄酒就好像普通的饮品，没有多大的酒精含量，甘甜芬芳，是水果的味道，她怎么会头晕？

看起来，强颜欢笑就是强颜欢笑，不是真正发自内心，伪装了表面伪装不了内心。

蓝夫人看着我，轻轻笑道：“妹妹，我们还是少饮几杯才好，莫要真的醉了呀，适度才好。”

岳千凝僵硬的笑容令蓝夫人觉得有异，才有此一说。聪明的她怎么能不会观颜察色？可是岳千凝这里发生的事情也够大，岳千凝哪怕再豁达也不会做到云淡风轻。

可岳千凝不想影响蓝夫人她们两个的情绪，竭力保持不在意，摇头轻笑道：“谁都不许醉，还没有喝好呢。蓝姐姐和张妹妹有没有兴致行个酒令或者联句如何，不是更有趣。”

菜香洇溢，清酒薄醉，知己对坐，与趣缠绵。人世间，聚散离合，你来我往，也许时光还有明年的此时，人去了却是世界之尘埃，如风，如雾，了无痕迹。人间路，几度风雨，几番坎坷，也得前行。

岳千凝想起了饮恨的郑丹，不明死因的晓夏。在她人生的不长的旅途，有两个她看重的青春生命殒落，何处寻？更不说她那奇怪中丧失性命令她痛断肝肠的父亲母亲。

朦胧醉意勾勒人世跌宕，淡淡忧伤牵绊红尘悲凉。

“今日就不要了，我觉得自己也要醉了。许是和姐姐们在一起，酒不醉人人自醉，太高兴的缘故。等到改日有了时间，我们约好一醉方休。”丽庶夫人笑着说道。她看出了岳千凝的勉强，原本是来陪她，让她勉强岂不是失了原来的意义？

“那我就听蓝姐姐和丽妹妹的，今日且如此，改日了我们一定要好好聚聚，不许食言。”岳千凝轻笑，又拿起酒杯自饮一杯。

“妹妹不要喝了。”蓝夫人从岳千凝手里把酒杯拿下，“说了不喝酒不能再喝了，你把酒都喝了，下次要我们喝什么？”她的眼神都是关切，别有深意，就那样看着我。

丽庶夫人也道：“下次提前做好准备，饮醉了就在岳姐姐这里歇息。”

岳千凝忙笑道：“好好，听你们的，下次我们一起醉。你们不知道……面对你们我有多高兴。人生难得情谊，真心感谢你们的陪伴。”

蓝夫人道：“嗨，都是知己姐妹，说什么感谢？你看你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我们多吃些，就当承了难得谢意了。”

岳千凝笑道：“好，既如此，都要多吃。”

“好，我们就多吃，不枉了岳姐姐的情义。”丽庶夫人亦说道。

她们三个相视一笑。

雪后的天气，晴好的日光从窗棂射进来，是明亮和艳丽。窗外是冷寂和热烈交织的尘世，屋内是温馨和热情烘托的人间。浓艳和淡薄融和在一起的隆冬岁末，三个女子，围坐在一起，吃，喝，过平常又浓厚的日常生活，彼此珍惜这一段人生的情义。

岳千凝心里的悲伤和宽慰相互冲击，复杂又深刻，兴奋又落寂，难以形容。

吃完饭，她们两个小坐了一会儿相继告辞，只嘱咐岳千凝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只是，岳千凝怎么能够不去想？在她的心里，晓夏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解决，她需要弄清楚为什么。

念真轻轻走至岳千凝面前：“小姐，不要这里坐着了，到卧房好好歇息一会儿，好么。”

念真低眉顺眼，声音轻柔，仿佛在央告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岳千凝看着她，不置可否，她头脑一片混乱，且也十分疲乏，她应该是好好地休息一下了，只是她怕做梦，朦朦胧胧的睡眠里真的有噩梦，隐形的噩梦。还有，晓夏之死是显性的噩梦，她若无法彻底弄明白，又怎么能够安睡？

岳千凝也想去睡，只是她我躺不下去。

淑晴亦小心翼翼说道：“夫人，还是去睡一会儿吧，可好？”同样是温柔的语气，让我无法拒绝，可我突然好像没有了力气，连走至床榻的力气都没有。

还有晓薇，就在岳千凝身边，仿佛做错事一般低垂了头，不敢言语。

岳千凝看着我身边的人，好端端的四个女孩子少了一个。当初她们都在，清闲的时候开玩笑打闹，十分热闹。如今，十分清冷了。她眼前没有了那笑容可爱的女孩了，禁不住哀声道：“我要你们四个都陪在我身边的，为什么少一个，叫我怎么安心去睡？”不知道是喝酒太多有些醉，还是胸中翻滚的悲伤让她难亦忍受，这话她还是说出口来。

晓薇双目垂泪：“奴婢是和晓夏一起进王府，我们两个又是一起来到月明院服侍夫人，如今只有我奴婢一个……夫人，奴婢敢用性命担保那件事不是晓夏做的，其中必定有缘故。夫人去休息吧，别太伤神，这件事情，奴婢也不会放过，一定帮夫人暗中慢慢的查访真相，总有一日会水落石出。”

看着晓薇的难过，岳千凝也明白了什么叫姐妹情深，朋友情谊，她感动。

她的目光落在晓薇脸上：“晓夏有你这样的好姐妹会感到高兴的，无论你是不是真的能够为她的死找出真正的原因，她都会感谢你的。别难过，有我在，我们一起寻找证据，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能为晓夏洗刷冤枉。”

红梅抽泣拜下来：“奴婢也替晓夏谢谢夫人，奴婢相信夫人。这件事情，奴婢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会暗中查一下。”

岳千凝点头：“好，既如此，我们就一起努力。你要是得知了什么蛛丝马迹，千万不要擅自行动，无比告知与我。”

红梅含泪：“是，夫人，奴婢记下夫人的话了。”

房间里亦是无话，安静的出奇。

念真轻轻叹了一声：“小姐，丽庶夫人虽然看着人不错，但是个什么人有什么目的呢？突然来访，仅仅是来看望安慰小姐的么？”

丽庶夫人是金夫人身边的人，岳千凝和她不熟悉，自然不知道她的真正目的，不过觉得她没有恶意。岳千凝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但也不要草木皆兵，把所有人都看成坏人。”

淑晴说道：“这丽庶夫人虽然是金夫人从宫里带出来的，却不仗势欺人，性情温和，绝不张扬，为人还不错，奴婢在府里待的时间长些，对她还有些了解。想来她到此次并没有恶意。”

我点头：“也许……”

岳千凝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守门的丫环慌慌张张进来：“禀夫人，金夫人到了……”